第16章 梦中见君3
怜君摘下斗篷上的兜帽,里面正在打扫的孩抬头:“怜君姐姐。”
她接过递过来的毛巾擦了,坐到案桌前道:“茯苓,你怎的过来了?你师父病可好了?”
茯苓笑道:“师父他在家中歇着呢,叫我来给姐姐打个下。您有什么活儿,尽管交给我就是。”
着,拉了道青白纱幔遮住她。
她笑,拿过药箱来细细检查。
何怜君幼年丧母,何父未再续弦。只这一个掌上明珠,何父从不以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来拘束她,有时得了好的志怪,也会给她留意着。
怜君喜爱医术,何父便在家中后院收拾出一块药圃,任她折腾。
城中妙坊医馆的老郎中,与何家关系匪浅,怜君空里便去帮忙。
老郎中见她喜欢,又极为聪慧,便时常点拨一二。时间久了,怜君竟能独当一面。
最近天凉雨寒,老郎中几日出诊,终于病倒了。
城门口的流民无甚大病,怜君趁着何守愚忙碌,出门到了此处,好替一替老先生。
斋月轩三楼,荷文学社的门被推开。
里面正在写文章的人抬头,便见一位身穿时髦洋装,卷发披肩的女子走了进来。
“您是”
女子挎着包,扫一眼屋内:“云青呢?”
“你云青啊,”从里屋里走出一人来,“他去城门口了。”
“城门口?那里一堆难民,到处乱哄哄的。他去干嘛?”孙瑶踩着高跟,气势汹汹地走了出去。
城门口,覃云青跟程鸢看着雨中的流民,心中沉沉。另一个荷社的青年,中拿着相,四处拍照。
为了多领一碗粥,在摊前下跪磕头的男人;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哭得嗓子嘶哑的女人;多数人目光中是沉重的呆滞。
程鸢叹道:“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拍照的青年回来,唏嘘道:“城内的人如何能想到,城外的人是如何挣扎生存的呢?”
三人一时无言,直到看病的队伍起了骚乱。
“怎么回事?”覃云青上前,拽住一个男人。
“女菩萨,这棚子里是位女菩萨啊!”
颠三倒四间,覃云青听明白了,原是一个险些咽了气的孩子,被救了回来,那家人正在磕头感谢。
连一脚迈进鬼门关的人都能救回来,这不是菩萨是什么?
这个插曲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这种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一丁点的好消息都会被扩大。
眼看士气高涨,覃云青三人心情开怀起来。
“听,还是位女菩萨?我怎么不知道,苑州城来了一位医术如此高明的女郎中呢?”
程鸢犯了嘀咕。
午时,护月拎着食盒进了帐篷,怜君揉了揉腕,掀起帘子一角,望着城门口的人群。
他们身上破烂不堪,乌黑的攥着窝窝头,一张看不清面容的脸上,唯有一双眼是亮的。
她松了帘子,转身回到摆了饭菜的案桌旁。
“云青,你看什么呢?”孙瑶扯了下覃云青,拉着他离开城门。
他收回目光:“没什么,你怎么来了?”方才晃眼间,瞥见了熟悉的面容。
他微微摇头,想是自己该是眼花了。
城外源源不断有流民来,很快,城门已经拦不住逐渐呈暴动之势的流民了。
覃府门前整日排着一溜的车马。
城中的几大家,坚决不同意将流民迁进城中。紧紧捂着钱袋子的商会,也拿出些钱来,松了点口风。
“就在郊外建几个恩施馆,钱嘛,大家一起想办法。”
覃大帅气得掏了枪。
荷文学社接连发出去好几篇文章,字字珠玑,句句泣血。配以城外流民的照片,催人泪下得很。
何守愚几日不曾着家,怜君便一直守在城外的帐篷里。
“脉搏软绵,高热,有水肿出现”看了眼昏迷中的孩子,怜君抬上前,女人慌忙躲开。
“给开点退烧的方子,吃吃就好了。”
茯苓上前,一把拉开那孩子的袖子,只见上面布满了紫红色的疹子。
护月惊道:“天,天花!”
“不要嚷,”怜君轻斥,又温言劝道,“不一定是天花,你能否让我仔细看看?”
帐篷外骚动起来,流民被赶到了城外的空地上。
刚赶过来的覃云青扯住一个卫兵:“怎么回事?”
“不知道,大夫只让我们赶紧把人清理开。”
“大夫?哪儿来的大夫,口气这般大!”覃云青大跨步上前,一把扯开帐篷。
帐篷的帘子被风吹得忽闪,青色的纱幔后,映出道纤弱的影子。帐篷里燃着艾草,烟雾中,青纱飞扬。
纱幔上的人影,对着他盈盈一拜。
“覃少爷请止步。烦请您回城,将此信递给家父。另,城外恐有疫病,还请城内速施援。”
城外的流民叫了一夜,大帅府的灯亮了一夜。门前的人进进出出,茶水点心不曾停歇。
城内城外动静这般大,人多嘴杂,不消半刻,城外有疫病的消息,便传遍了苑州城。
外面的帐篷一座座支起,各处熏着艾草,草药熬了一锅又一锅。
红色的疹子伴随着高热、昏迷,在人声鼎沸中迅速传开。
覃云青在城内坐立难安。
孙瑶上门:“怎么会有疫病?城外的难民呢?还没把他们迁走吗?”
商会被迫捐了一半的家产,孙瑶切切实实体会到了,一半家产对她的生活意味着什么。
她的尖叫没有起到任何帮助,覃云青心烦意乱。
几家医馆搬空,才勉勉强强将疫病控制住。麻疹传染得太快,城内城外熬过了高热,熬过了浑身红疹,终于脱力般恢复过来。
桂花飘香时,秋雨过了几遭。已是昼短夜长,凉雨下了一夜,清晨时太阳光冷白,斜斜地照进巷子里。
护月捧着斗篷来到后院,轻轻搭在蹲在地上的女子身上。
怜君掩着嘴轻咳几声,拎着篮子,摘了把薄荷叶放进去。
“可有消息,城外如何了?”护月扶着她起来,替她将斗篷拢了拢。
“城里都自顾不暇了,哪还顾得上城外呀。大帅着人在山上支了一溜的帐子,才将里外那些人安抚住。”
怜君拎着篮子,忽闻见一股花香,她抬头,隔壁巷子里的桂树,开了一个枝桠的花。
喝了几日的草药,嘴里有股苦汁的涩味。护月拿了白布竹竿,心地敲着伸进院子里的花枝。
阳光温和,怜君披着斗篷,中握着一个装着薄荷叶的竹篮,抬头看着那棵桂树。
肩头忽的一痛,怜君疑惑回身。
墙头处,白光一闪,随即露出一张嬉笑的面容。
她微惊。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