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五本书·第二十一页
隋家的车已经停在了楼下。
养父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眼睁睁看着聂驰走进家门,下意识去拦:“这位先生,我们没有收到孤儿院的通知,倒是你们,这样私闯民宅——”
他的话音还没落,忽然被眼前黑洞洞的枪口引得愕然抬头。
聂驰身后,特战队队员里的枪卡住了正要被养父合上的防盗门。
养母的神色骤然难看起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不是一起来的。”
门口的中校身形轩挺利落,朝几人一点头:“我叫庄域,特战队队长。我们收到举报,你们这里涉嫌有高危物品。”
庄域收起枪,径直走进来:“我们是来合法搜查。”
“什么乱七八糟的?!”养父皱紧眉,“我们哪有什么高危物品?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庄域根本不理他的话,示意部下开始地毯式搜索,伸把聂驰扯去了墙角。
养父看着这两个人熟稔的态度,就知道自己一定是被人摆了一道,脸色愈发沉下来。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可如果你们想编个莫须有的罪名,大概是找错人了。”
养父冷声:“我们没做过任何违法的事,你们今天的行为,我会向联盟总部申诉。”
“大家都在总部做事,开门见山,不用绕这些弯子。”养父,“你们的目的——”
庄域随磕出支烟,低头跟聂驰借了火:“是来抢孩子。”
养父愕在原地。
“你们收养的那个孩子,有很强的甲方向天赋,军部看上了。”
庄域:“我们碰巧听,你对孩子不太满意。”
养父和养母对视了一眼,脸色都不由沉了沉。
从孤儿院里接出来的孩子,他们的确很不满意。
院方再三承诺,是个聪明懂事又有天分的男孩,可把人领回到家里,却叫他们失望不已。
——连大字都不识几个,整天鼓捣一些不务正业的爱好,那么简单的功课,却死活都学不会。见了人不敢问好,几句话都磕磕绊绊,挖空心思赚钱倒是天赋异禀。
这种孩子,叫他们怎么在其他人面前抬得起头?
他们做养父母的,当然要履行养父母的责任,让这种注定了没出息的残次品走上正路。
可这种残次品,怎么可能会同时被隋家和军部看上?!
养父尚且没从错愕里回过神,又听见规律的敲门声。
他不想让局面更混乱,箭步过去要锁门,守在门口的特战队员却已经把门打开。
养父怔怔愣在门口,半句话也不出。
蒲家的警卫员站在门外,蒲家家主蒲斯存朝他稍一颔首,和气地笑了笑:“打扰了。”
在那家神秘的孤儿院里,蒲家意外找回了失踪多年的少爷。
蒲影,孤儿院里的日子不好过,但很受为首的那个男孩子照顾。蒲斯存特意亲自来拜访,想要把那个孩子接回蒲家。
“蒲家会支付他之前花耗的全部抚养费,或者提供您满意的补偿。”
蒲斯存身边的秘书大致转述了情况,把协议递过去:“从此以后,这个孩子由蒲家来教育和照顾”
“蒲老。”庄域,“军部比您来得早,他跟谁走,我们还需要商量一下。”
聂驰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强调隋家的事,被队长不着痕迹地踹了一脚:“”
蒲斯存这时候忽然耳背起来,笑吟吟摆:“蒲家可以提供一切条件,蒲影很想他,我们也必须感谢他”
这几个人谁也不让谁,坦然当着养父养母的面讨论起了孩子的归属,还没讨论出个结果,又有人敲响了还没来得及关合的门。
穿着白色军服的身影动作敏捷,从门外鱼贯有序进来。
“我们接到匿名举报,这里有虐待收养儿童的情况。”
特别调查科科长轻敲了两下门:“为了确认是否属实,我们需要入户搜查,请您配合。”
养父倏地回神。
他顾不上再吃惊一个野子招来的大人物,看着亮在面前的确凿证据,冷汗瞬间飙透衣物。
——要是被这些人知道了他们怎么管教那孩子,他们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是污蔑!”养父厉声,“是什么人举报的我们?我要求和他对峙——”
奉命搜查的探员不理会他,抬拨开养父,径直走向书房。
科长走到蒲斯存面前:“蒲老。”
“你也来了?”蒲斯存同他点了下头,哑然轻笑,“你跑过来,我们这些人倒没什么可抢的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养母快步上前,看着四处搜查取证的探员,语气尖锐:“我们收养个孩子,还收养出错来了?”
“什么叫虐待?让他读书上进,管教他,让他少玩物丧志——不顺着他的心意就叫虐待?”
养母拦住来人:“我们做的事都是为了他好,为他做了这么多,还不是为了让他有出息?”
“是不是他自己跑出去举报的?”养母,“我们为他操了这么多心,给他吃给他穿,让他享没想过的福,到头来还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科长回过身,走到养母面前:“你们对他进行体罚和禁闭了吗?”
养母话头滞了滞,她没立刻回答,顿了下才咬牙:“我们是不想让他长成一个废人!”
“这种以前没人教养过的野孩子,字都认不全,整天只会摆弄些没出息的东西,难道我们连管教他的权利也没有吗?”
养母:“我们是他的监护人——”
科长做了个歉意的势,打断她:“你们对他进行体罚和禁闭了吗?”
养母这次彻底再不下去,她看着科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言不发站在原地。
他们的确做过一些严厉过头的惩罚,可也只是为了让那个孩子涨些记性,变得听管教一些。
这样做有什么错?
他们受了骗,从孤儿院领回来了一个不满意的孩子,难道还不能用自己的办法,让这个孩子变得合心意一点——
探员从卧室转出来,朝科长摇了摇头。
科长忍不住蹙起眉,他转向养母:“你们收养的孩子在哪里?”
养母张开嘴,正要话,忽然滞住。
昨天下午,他们又在那个野孩子的枕头下面搜出了不知道哪来的钱。
明明已经被从孤儿院带出来了,还总是念念叨叨,要养什么十个弟弟妹妹,居然还自己偷着出去弄钱。
一个半大孩子,出去打工都没人要,不定这些钱就是从哪里偷来的。
就算真像他狡辩的那样,是自己做了木头玩具出去卖来的钱,做这些东西难道不需要时间?有这些浪费掉的时间,能多学多少课业,多做多少道题?
他们训过、管教过不知多少次,偏偏这个冥顽不灵的孩子怎么都不长记性,闷不吭声的态度终于彻底激怒了他们。
他们把那个不听话的野孩子关进了洗间。
养母和养父对视了一眼,看着这群神色各异、目光却如出一辙发冷的人,心头终于后知后觉地狠狠沉下来。
这些人是脑子出了问题,忽然都来抢一个没人要的野子,还是冲着他们来的?
是不是有人算好了,故意要整他们?
特别调查科究竟是干什么的?就算真有不合领养规定的行为,又怎么会值得特别派人来调查——
“坐。”
养父的语气尽力缓和下来,咳嗽了一声,给养母打眼色:“孩子去补课了还没回来。”
他主动引着几人进客厅,又去拿茶水和香烟,却发现这些人的反应有些古怪。
蒲斯存是蒲家家主,在联盟的位置超然,从容坐到主位也就算了——以庄域和那个隋家经理人的身份,却对一个科长格外客气,甚至坐也不坐,主动到了墙边立正。
那个特别调查科的科长看上去也无非是个不起眼的中年人,话声音不高,态度也明明很和缓。
他站在墙角,温声慢语地同庄域和聂驰话,那两个杀神似的人居然半句也不反驳,只是规规矩矩一味点头。
科长完了话,拍了拍两人的肩,走回沙发前。
养父清了下嗓子,连忙让开点路:“您坐。”
“是我们是我们心急了,可能教育方式也有些不对。”
养父尽力做出笑来,给对方让烟:“你们认识特勤局的人吗?我有同学在那儿,也是安全局的,我们关系很好”
科长歉意地点了下头:“我们的关系不好。”
养父动作一滞,硬挤出的笑意错愕僵在脸上。
他盯着面前的特别调查科科长,确认了对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脸色一寸寸白下来。
“我和他们局长的关系不好。”
科长脱下外套,单叠好,递给身后的勤务员:“他的立场和行事风格,我都不赞同,也不准备再继续配合他的安排。”
科长朝养父点了下头:“自我介绍一下,我目前不常在安全部工作,在联盟总部的常任公职是特战队的指导员。”
养父瞪圆了眼睛,视线落在对方一侧的械臂上。
他听过这件事。
他跟特勤局局长是同学,他在联盟总部里有公职,双方的关系也不错,偶尔能打听到一些不被公开的消息。
他听过,特战队那个本该接任队长的副队为了救人,丢了一条胳膊。
因为这次受伤,那个副队长断了原本光明的大好前程,只能退到二线做辅导员——
这件事里面有不少见不得人的阴私交易,压制特战队在联盟总部的话语权,能分到蛋糕的不止一两家。
他们私下里同学聚会,所有人都在一条利益线上,谁也跑不了。特勤局局长喝得半醉,起这件事,神色全是志得意满:“只是个警告,再碍我的事,他们那个特战队都跑不了”
养父额头开始冒出冷汗。
他往衣服上擦了擦掌心的汗,喉咙艰难地动了动,正要两句话岔过去,一个特战队队员忽然出,把蹑蹑脚往洗间养母毫不客气拦在原地。
边上的探员夺过养母里的毛巾,用仪器扫过:“科长,是乙|醚。”
这是过去专用来做吸入麻醉的化学品,毛巾上的用量,已经足够轻轻松松迷晕一个孩子。
养父目光凝了下,本能撤摸抢,肩膀却忽然炸开撕裂般的剧痛。
只在瞬息间,原本斯文和气的中年人已经轻松反拧住他的臂,下了他的配枪,随抛给寸步不离的勤务员。
聂驰推了两下卫生间的门,低头扫了一眼:“你们家洗间也用指纹锁?”
养父疼得直冒冷汗,不出话:“我们——”
他们之所以换了指纹锁,是因为不论用普通的械锁还是密码锁,都关不住那个一心往外偷跑的野孩子。
这次他们索性换了牢固的指纹锁,把那个欠管教的子在漆黑的洗间里关了一整宿,今天早上忙着出门工作,就忘了这件事,一直关到了现在。
这种事可大可,父母管教自己的孩子原本就是天经地义,就算段稍微过激些,通常都不会有人来多管闲事。
可联盟法规毕竟放在那里,要是被安全部的特别调查科抓了个正着,他们夫妻在联盟总部的公职只怕都保不住!
养父的脸色煞白,他干咽了下,警惕地望着面前的中年人:“你是,你是公报私仇?”
“对付不了他,就拿我下吗!”
养父紧盯着眼前的特别调查科科长,尽力壮起声势:“我可以去联盟总部,举报你公职私用,公报私仇!你为了讨好隋家,居然带着安全部的人出来,私下里和隋家搅在一起——”
他话还没完,那几个正低声着话的探员都没忍住看过来。
蒲斯存苍老的脸庞上透出些讶异,庄域咬着烟,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聂驰刚干脆利落拔枪轰开了洗间的门,闻言扬了扬眉,冰冷的面庞上也透出一抹笑来。
养父莫名地看着这些人:“把你们笑什么?!”
“和隋家搅在一起?”
科长起身,从口袋里取出眼镜,打开戴好:“您可能误会了一件事,我不是和隋家搅在一起。”
“我们家的孩子在孤儿院做义工,很喜欢里面的一个孩子,我们去办领养续,才知道他已经被人带走了。”
科长:“我只好自己来接他。”
养父愕然瞪圆了眼睛,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来回看了看这几个人。
科长走过去,轻敲了两下洗间的门。
他耐心地等了几秒,听见里面的回应,才又温声嘱咐里面的孩子先闭上眼睛,免得忽然被强光刺激。
聂驰拉开了洗间的门。
被关在里面的男孩子单薄瘦弱,坐在狭冰冷的洗间角落里。
他的衣服大了不止一号,勉强挂在身上,袖口露出的细瘦腕尽是捶门挣扎留下的青紫。
科长目光无声沉了沉,走过去,伸出。
械义肢的力道温柔妥当,把蜷在角落的孩子抱起来,科长拿过外套,把男孩子几乎冻僵的身体细致裹好。
他把俞堂抱在怀里。
“在外力干预下,我们的世界一度出现了很多偏差。很多人被弄错了命运,弄错了身份,被迫走上了原本不该走的路。”
“有很多事需要重新修正,很多错误的认知,也应当重新纠正一下。”
科长:“我没有和隋家搅在一起。”
科长:“我是隋正帆,这原本该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