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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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如流水一般, 不知不觉, 就已经到了八月。这一日傍晚, 陆柯跟辅国将军付少成坐于大帐之内, 面前摆着西南舆图。

    “你自觉练兵成效如何?”付少成问道。

    “目前看, 很好。只不过, ”陆柯斟酌着开了口, “到底汴梁为平易之地, 恐怕到了西南,会多有不适。”

    “确实。黔州崇山峻岭, 潮湿多虫。汴梁人去了,多少要适应一段时间。”付少成完看着陆柯,“若是让你带他们去西南练兵呢?”

    “去西南?宁王那边?”陆柯问道。

    “宁王不足为惧。”付少成笑了,“宁王又不是个傻子。这一众精兵过去,他的私兵就是再厉害, 能的也不过百十来人。况且, 在西南地界跟朝廷抗衡, 最后只能落个两败俱伤, 让夷人捡了便宜。”

    “那就去!”陆柯一口应了, “只是, 能带家眷吗?”

    “不能。”付少成一脸戏谑地看着陆柯。

    “哦。”陆柯有些沮丧起来, 他舍不得把许复一个人留在家里。

    “傻子, 你还真信了啊!”付少成拍了拍陆柯的肩膀,“怎么不能?你这次去,是把魏将军替过来, 自然是要住黔州将军府的。就跟现在没什么区别!”

    “太好了。”陆柯笑了起来。

    付少成看着他,忽然觉得如果这子长了条尾巴,一定已经欢快得晃了起来。

    “那我就明日上奏皇帝,估计过了中秋,就要启程了。”付少成完又拍了拍陆柯的肩膀,“这次就要靠你了。”

    “什么?”陆柯眼睛瞪大了一圈,“就我一个人过去?您不跟着?”

    “我这边事情太多。练兵就不过去了。”付少成道,“你也总不能靠着别人,很多事情要学着自己处理。”

    陆柯撇了撇嘴,却是无话。付少成得一点都没错,他确实应该独当一面了。

    他自幼就知道自己以后是要继承陆家的衣钵,可是他一直以来却又在祖父跟父亲的羽翼下生活。外人提起他来,除了是路老将军的孙子,就是陆将军的儿子。在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之后,却又因为京郊这次练兵,让他觉得自己之前或许是错的。这里,他们叫他陆将军,这让他实实在在觉得自己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或许,他应该带着许复走得远一些,脱离祖父父亲的羽翼。也让她离开自己的家庭,更加无拘无束。

    这么想着,陆柯点点头,:“好!”

    语气庄重严肃,却又透着少年对未来的期许与盼望。

    回到家里,陆柯刚一进院门,就见一个黑色毛团冲了过来,接着福卉从屋里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好几根不同颜色的带子。

    “白,她们是不是又折腾你了?”陆柯着,单手就把白拎了起来,抱在怀里走了进去。

    “今日这般早啊。”许复这时已经到了门口,伸手捏了捏白的耳朵,“这家伙太黑了,到了晚上根本就看不清楚。它又喜欢乱跑,已经被踩了好几回爪子跟尾巴了。我准备在它脖子上系个铃铛。”

    白嗷呜了一声就把头扎进陆柯怀里。

    “也是。”陆柯举着白看了看,“确实太黑了。”

    陆柯把白交到福卉手里,自己净了手就拉着许复进了书房。他把前日跟付少成话给她听,之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你能跟我一起过去吗?”

    “这是自然啊。”许复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陆柯,“夫妻一体。你去哪里,我肯定是要跟着过去的。”

    “我的复儿真好。”陆柯站起来抱着许复转了两圈。

    “呆子!”许复伸手揽住陆柯的脖子,越看越觉得他跟白特别像,不由得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陆柯抱着许复坐了下来,“西南很苦的。”

    “我知道。”许复点点头,“可是,那里有你。”

    “复儿。”陆柯愈发觉得嘴笨,他有满腹的话想给许复,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嗯?”许复抬头看着他,“想什么?”

    “你我上辈子是不是个大善人?”陆柯问道。

    “这话怎么来的?许复有些好奇,他又想到了什么,怎么问起上辈子来?先不人有没有上辈子,就是有,一碗孟婆汤下去,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没有上辈子行善积德,这一世,又怎么会遇见你。必定是我做了无数好事,都记在了功劳簿上。阎王爷见了,这人一辈子架桥铺路,做好事无数。今世要给他安排一个样样出色又对他情深意重的娘子。”陆柯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地道。

    “陆哥哥,你们昨天晚上是不是安排夜袭了?”许复忍不住问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陆柯一时摸不着头脑,这话题怎么拐到这上面了。

    “你肯定是晚上出门的时候被什么精怪附体了,要不然,怎么能出这种话来!”许复着着,自己就笑了。笑声又滑又甜,从陆柯心上缓缓地淌过,直沁心脾。

    “我若是被精怪附体了,那你就是那为我驱鬼的道士。”陆柯完,低头亲了亲许复。

    “完了完了,真被附体了,这等怪话都出来了。”许复完就要从陆柯身上跳下来。

    “干什么去?”陆柯一把抱住许复。

    “去拿《道德经》啊,先把你镇住再。”许复看着陆柯,笑得眼睛都弯了。

    忽然间,书房安静了下来,两个人相互看着对方,任何语言在此时都是苍白的。两个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温柔却又炽热。

    “复儿。”

    书案上的毛笔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厚重的砚台在案边晃了两晃还是掉了下去,汝窑青花瓷瓶连带着上面的海棠一起砸了下去,摔了个粉碎。一同掉落的,还有那些圣贤书。

    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在墙上投下了剪影,忽近忽远,循环往复。

    陆柯坐在木桶里,许复在他身后拿着帕子对着他后脖颈擦了又擦。

    “复儿你这是干什么呢?”陆柯问道。

    许复没理他,只是继续擦着。没一会儿,她把帕子扔进水里,叹了口气。

    “陆哥哥,我以为你脖子后面那块是脏了,还你洗脸没洗干净呢!结果是黑了。”许复嘟着嘴道,“你现在就跟那种田的老翁翁没什么区别了。”

    “我被复儿嫌弃了。”陆柯故作哀伤地道,“不过你也别得意得太早,西南阳光也很炽烈,到时候要么你就别出屋,出门就得晒成庄稼地里的老婆婆。”

    “哼!我出门带帷帽。”许复道。

    “怕是不能够。”陆柯,“西南又热又潮湿,你若是带帷帽,估计是要中暑的。”

    “那我也带!”许复,“中暑了你就得给我请郎中!”

    “这你放心,一定请。”

    两个人就这么逗着嘴,消磨这漫长又珍贵的时间。

    许复拿着大帕子给陆柯擦着头发,:“明日早点起床,还得跟我去方家老宅呢。”

    方家因为陆夫人的提点,举家又迁回了汴梁,他们家,也该起复了。

    “去见外祖母?”陆柯问道。

    “嗯。外租母人可好了。”许复着着,眼睛就眯了起来,“之前成亲的时候,外祖母人在金陵不得过来,很是惋惜呢。”

    “复儿,方家人多吗?”陆柯问道。

    “不多。跟我家比起来差远了。”许复道,“方家外祖父那一辈不过两房,外祖父行二。外祖母不过生了两儿两女。娘亲就是二房长女。大房的人你也见过,辅国将军的嫡母,还有我表姐方谢,都是大房人。”

    陆柯坐在那儿听得眼睛都快转圈了,他看着许复,:“这还不叫多啊?复儿,明日你千万给我多提点,我真是记不住。”

    “好。”许复应道。

    方家老太太极疼许复,这一日早早就起来等着。许复领着陆柯进门的时候,门子都笑了。

    “您可算是来了。老太太都发人过来问了好几遍了。”

    许复抿着嘴笑了,这才什么时辰,外祖母今日起的肯定很早。陆柯却有些紧张,他看了看许复,声问道:“我们是不是有些迟了?”

    “不会呢。”许复笑着安慰陆柯,“外祖母就是有些着急而已。”

    因为方家老太太疼爱许复,陆柯又是近年来得意于朝堂,所以方家今日,特特开了中门,迎接这个外孙女婿。

    两个人手牵手走了进去。路过的侍女厮皆敛气屏声,真是好规矩。

    两个人进门之后,穿过月亮门,沿着游廊一直向北。陆柯走着走着就笑了。

    “笑什么?”许复声问道。

    陆柯低头看了眼许复,:“我以前跟随祖父或者父亲母亲做客,极少进这内院。现在才发现,这汴梁城内院都长得差不多,这要是出个贼人,踩一次点,就能把整个汴梁城大户人家的内宅全摸清楚了。”

    “你!贫嘴!”

    这时,二人已经行至后院正屋,方家老太太扶着丫鬟的手走到门口,许复见了外祖母,速速走了几步,行礼之后就扑进方家老太太怀里。

    “外祖母。”许复笑着喊道。

    “好好好。外祖母的复宝来了。”方家老太太伸手摸了摸许复的头发,两个人携手走进了屋里。陆柯愣了一下,也赶忙跟了过去。

    “多日不见。我复宝长高了。”方家老太太笑着开口道。

    接着她看向立在一边的陆柯,仔仔细细地量了一番。老人的目光慈和睿智,仿佛要把陆柯看穿了一般。

    “这个可是我复宝的女婿?来来来,让老身我瞧瞧。”

    陆柯得了这话,赶忙上前,行了礼之后就立在方家老太太跟前。

    “是个好孩子。”方老太太拉着陆柯的手道,“眉眼周正,长得可真好看。就是肤色黑了些。”

    许复在一边抿着嘴看着陆柯发笑。

    “外祖母,他近日于京郊练兵,晒得是比往常黑了些。不过啊,以前很是白净呢。”许复在一边笑着替陆柯解释道。

    “我看这样就很好。”方老太太,“堂堂男儿,要那么白皙做什么!”

    一句话得陆柯心花怒放,他赶忙在一边点头,就是就是,要那么白干什么,他是个将军,又不是醉仙楼的头牌,靠脸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