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柯正跟宁王商议过完年春耕的事情, 听到七星禀报, 慌得手一抖, 一碗茶直接就扣到衣服上。

    “别慌别慌。”宁王道, “你赶紧回去, 我这就让王妃换衣裳过去。”

    陆柯一路快走到门口,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礼了。他转身对着宁王一抱拳了声多谢, 就飞奔而去, 结果一头就撞到院门门框上。陆柯捂着头，觉得应该流血了, 不过他来不及多想，晃晃头就接着跑。

    宁王站在后面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这傻子，慌成这样。也幸亏将军府跟宁王府挨着，很快就到了。

    许夫人坐在外面等着, 陆柯一头就闯进来。

    “母亲, 复儿呢？”陆柯气喘吁吁地问道。

    许夫人指指里间, 刚想话, 陆柯就飞奔进去。她闺女得轻巧, 陆柯动作这般敏捷, 哪儿拦得住啊!

    里间, 雅卉跟百卉守在许复身边, 她们见陆柯来了都愣住了，然后赶紧起身，给他腾了个地儿。

    许复躺在床上, 疼得有些发昏。听见动静转过头，看着陆柯，一下子就惊呆了。

    “你额头怎么了？”许复一时间顾不上自己，急急地问道，“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先不用管我的脸。”陆柯着，从百卉手里拿过帕子擦去了许复脸上的汗水，“还好吗？”

    “肚子一阵一阵的疼。”

    许复刚完，就觉得一波疼痛袭来，她皱着眉头，咬着牙不吭声。

    陆柯看着许复，特别心疼，：“复儿要是要是难受就叫出来。”

    稳婆在一旁瞪了他一眼，：“将军，不懂能别乱话吗？夫人这个时候得攒着劲儿，这要是叫出来，就泄力了。”

    许复本来觉得很疼，这一下，愣是笑了出来。果然她想的没错，陆柯这个时候就会添乱。

    她挥挥手，：“雅卉，把将军领出去。”

    “我想陪着你。”陆柯蹲在许复床边，“我保证不乱话。你疼了就抓我的手。”

    陆柯亲了亲许复的脸，让她觉得莫名的安心。

    “好。”许复轻声应道。

    许复的手从锦被里伸出来，陆柯一把握住。她的手指洁白纤长，又有些冰冷。陆柯低头亲了一下，：“不怕，我陪着你。”

    她握着陆柯的手，咬着牙一声不吭。陆柯第一次知道许复原来力气这么大，她的手抓得那么紧，手指的关节微微有些发白。他知道她好疼，却又无法替代她。陆柯蹲在那儿，咬着大牙，咬得脸都发酸。他不敢出声，只是在那里待着，没有人知道，他的腿一直在抖。

    稳婆见陆柯不出声，也就随他去了。她在汴梁这么多年，接生无数。疼夫人的皇子、官老爷并富商她不是没见过，像这位这样的，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夫人有福气。想着想着，她动作越发轻柔起来，这么个娇贵人儿，就这么一声不吭不乱吵乱叫，也是难得。

    许复沉着冷静地听着稳婆的指导，不哭不闹，让用力就用力，让吸气就吸气。可是越这样，陆柯就越心疼。

    天慢慢的黑了，侍女们过去掌灯，屋里瞬间亮堂起来。陆柯却觉得这烛火刺眼，照得他眼睛酸涩，眼泪都要留下来了。

    “夫人，您再加把劲儿，马上就能见着孩子了。”

    许复用力捏着陆柯的手，仿佛是要用尽全身力气。

    没一会儿，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屋里屋外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恭喜将军夫人，是个公子。”

    许复精疲力尽的躺在那里，碎发贴在额头上。陆柯低头亲了亲她，：“辛苦复儿了。”

    许复笑了起来，这个呆子。

    稳婆把婴儿洗干净就抱到许复跟陆柯跟前。

    “恭喜您二位，来，让爹娘瞅瞅我们俊不俊！”

    许复跟陆柯都看了一眼，对视一下，齐齐地道：“像猴子。”

    许复接着又了一句。“还是个胖猴子。”

    “您二位不懂，这娃娃过几天就好看了。公子俊俏呢！”稳婆完，就把家伙抱给了在一边守着的婆子，让她抱出去给许夫人并宁王妃看看。

    “陆哥哥，你快去让紫苏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许复道。

    稳婆也觉得陆柯在这里碍事，上前行了个礼，：“将军，夫人刚生完孩子，最怕情绪波动。而且你先出去，我这边也好给夫人清理一下。”

    “行。”陆柯又看向许复，“等我回来。”

    “知道了，去吧。”

    陆柯站起来，就觉得头晕眼花，腿也一阵阵发麻，要不是百卉身手敏捷扶他一下，他就得栽倒在地上。毕竟他在那里蹲了将近四个时辰，连午饭都没用。

    稳婆跟婆子忙着帮许复清理，医女赶忙上前给许复诊脉。

    许夫人跟宁王妃正围着婴儿逗趣，见陆柯被百卉搀出来都愣住了。

    “你头上的伤口哪来的？”宁王妃问道。

    “出门急，撞您家门框上了。”陆柯道。

    宁王妃跟许夫人对视一下，心道许家这姑爷虽然毛躁，但是对媳妇儿，是一等一的好。

    紫苏这时候拿着药箱已经出来了，她看了看，：“回老夫人，不用处理，都合口了。这额头血管丰富，撞一下就得流好多血，其实不深。”

    “就这么晾着不管？”许夫人问道。

    “这几天别沾水就好。”紫苏着，拿细布把陆柯脸上的血迹擦干净。那血，都已经留到下巴处。

    许夫人等陆柯处理好伤口，对着他招招手，：“快来，看看你儿子俊俏呢。”

    “不好看，我跟复儿刚才看过了，像猴子，还是个胖猴子。”

    “孩子都这样，过几天就好看了。”宁王妃在一边笑着道。

    陆柯又看了眼娃娃，感觉新奇又奇特，他居然当爹了。可惜，在他心中，他跟家伙还不熟悉，还是媳妇儿最重要。他又进了里间，许复早就收拾好了，正靠在床边，雅卉在一边喂她吃东西。

    “我来。”陆柯着从雅卉手里接过碗跟勺子。

    许复看着陆柯，摸了摸他的额头，：“这伤口怎么弄的？流了这么多血。”

    “出来急，不心撞到宁王家门框。”

    “呆子！”

    许复吃完糖水鸡蛋，觉得很累，可是医女产后这两个时辰最为重要，她精力又还好，尽量还是不要睡。陆柯就在一边陪着许复，话给她解闷儿。

    “你头发都散了。”陆柯着，伸手把许复脸颊两侧散乱的头发抿上去，他这才发现，她鬓角处是湿的。他把许复揽在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果然她出了好多汗，连发根都是湿的。

    “是不是特别疼？”陆柯问道。

    许复不明白陆柯怎么问这个问题，她眨了眨眼睛，：“刚开始不是很疼，等到后来疼的时候你就来了。你在，我就放心了。”

    陆柯没接话，只是抱着她。许复没明白他什么意思，用手划拉他后背几下，问道：“陆哥哥你怎么了？”

    一会儿，许复觉得自己肩膀处有些发热。

    “陆哥哥，你哭了？”

    陆柯还是没有话，他怕他一张嘴就会哭出声来。

    许复觉得好笑，她捧着陆柯的脸亲了亲他，：“陆哥哥，我没事，都过去了，不哭了。”

    “嗯！”

    陆柯虽然应了，但是他又趴回许复的肩膀处，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许复笑着吩咐百卉带着陆柯去洗脸，又让雅卉帮自己换衣裳，然后让芳卉叫许夫人进来。她知道，她娘亲在外面担心她，想进来看看。

    许夫人跟宁王妃正在逗娃娃玩，见陆柯出来，又瞅见他那副狼狈相，憋着笑发他下去洗脸。

    许夫人让家伙的奶娘鲁氏抱下去喂奶。自己携着宁王妃的手进了里间。

    “劳烦您过来一趟。”许复见了宁王妃，坐在床上双手交叠在腿上行了个礼。

    宁王妃上前一步扶住许复，：‘这个时候，勿须多礼。’

    宁王妃一年前刚生了腓腓，倒是有许多现成的经验，她指点了芳卉百卉后又敲了乳母几句，最后逗逗娃娃这才回了宁王府。宁王一直在正厅等着，见夫人回来，笑着迎了上去。

    “陆柯那子可是又出了什么丑没？”

    宁王随着年岁渐长，越发的喜欢看年轻人热闹。

    宁王妃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又把儿子抱过来，这才笑着道：“怎么没有，在产房乱话差点让稳婆赶出去。好容易复儿生完了，那子倒哭上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要我，许家真会选姑爷，多难得啊！真的，我都有点后悔了。”

    “这……”

    宁王总觉得自家娘子话里有话，他讨好地凑过去，：“你当时生腓腓的时候，我虽然没哭，但是我也很着急啊，我可在正厅转了好久！”

    宁王妃想着想着自己也笑了，当时动她的，就是宁王连腓腓都没看直接就冲了进去。她知道，那个时候，他是把她放在心上的，

    陆家，许夫人又让许复看了一回孩子，：“就给他放你身边的床里。等睡觉的时候再让乳母抱走。”

    许复躺在那儿，侧着身子戳了戳家伙的脸，总觉得他比刚出生时候好看了一些。

    “月子里好好歇着。”许夫人在一边叮嘱道，“不许闹着沐浴，这可是要落毛病的。”

    许复眼睛一转，许夫人就知道她想什么，提前给她把都嘱咐到了。

    “都怪你。”许复又戳了戳家伙。也亏得娃娃好脾气，居然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