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机场, 取托运行李，走出去, 她一眼看见毕芍。中年女人穿一身黑色职业套装, 高跟尖头鞋子, 绾利落发髻, 莹白巧的脸全然露出来, 已经四十出头的人, 依旧袅娜秀美，气质尤其清雅。谁能想到，她是z市最大赌场的经理人呢。于萧萧抿抿唇，朝她走去。

    毕芍也注意到她, 冲她比一个手势，走到不锈钢栏杆口处等。

    “毕阿姨。”

    毕芍嗯了一声，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一声，“先跟我上车。”

    没有寒暄, 没有叙旧, 转身就走，步子飞快，笨重的行李箱和高跟鞋似乎一点也不影响她。

    于萧萧跟上。

    按电梯下地下车库, 毕芍走到一辆黑色房车前，从包里取出车钥匙, 按一下，后备箱开, 她冲于萧萧微抬下巴，“帮我一下。”

    两人一起将箱子塞到后面。

    上车，毕芍飞快的脱下高跟鞋，从副驾驶的袋子中取出一对平底鞋踩上，发动车子。

    车里很干净，没有一点味道，香气或是汽油味都没有，车顶挂一枚缠了玉石的平安结。

    于萧萧被她安排在后座，宽敞，座椅中间的凹陷中放着矿泉水，气泡水，口香糖，纸巾和湿巾，甚至还有创可贴，一袋生姜片和一盒晕车药。

    她的声音很稳，“喝点水，晕车的话闻一闻生姜，最好不要吃药。”

    “我不晕车，阿姨。”

    毕芍嗯了一声，“路很远，路况不好，总归不舒服。现在我先带你去吃饭。”

    她的声音很温和，却没有跟她商量的语气，于萧萧索性不再多嘴。她心事重重，到底乏累，靠在后座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被毕芍叫醒，睁开眼，她已经换上高跟鞋站在她面前。

    下车后，于萧萧发现周围并不繁华。去一家西餐厅，装修精致，光线却暗，顾客也少。

    毕芍显然是熟客，并不看菜单，也不问她的意见，直接对服务生道，“两杯蓝山，一杯现在上，一杯饭后上，给这位姐奶油南瓜汤和煎鳕鱼。”

    她带于萧萧去角落坐下，看她一眼，“旅途劳顿，吃点暖胃的，听你喜欢吃鱼，这里的鳕鱼是招牌菜，并不油腻。这家店的蓝山咖啡是国内少有的正宗牙买加蓝山，难得来一次，应该尝尝。”

    这个听必然是听陈婉婉的了。

    于萧萧眼睫一动。这位阿姨看似云淡风轻，实则事事妥帖，她精准地知道自己喜欢鳕鱼和南瓜，也许她还知道自己一点也不喜欢点菜。

    联想到她是陈婉婉口中“最好”的朋友，这不算奇怪，可不容易的是她竟能记住这些细节。

    于萧萧不动声色量她一眼，嗯了一声，“谢谢阿姨。”

    南瓜汤很快送上来，热气腾腾，浓香扑鼻，于萧萧并不饿，也无胃口，但她不算辜负好心，开始慢慢吃。

    毕芍拿着银制勺子在白瓷杯中一下下搅动，喝一口，略微酸苦，眼前年轻女孩儿有陈婉婉年轻时候依稀轮廓，隔着雾气，看不真切，叫人怅然。

    她轻不可闻地叹一口气，不算现在与于萧萧谈话，以免败坏她的胃口。

    吃饭才是第一紧要之事，只可惜现在的年轻人从来本末倒置。

    饭毕，毕芍带她回自己家。区在郊外，清幽安静，门卫森严，她一人住一套公寓，三室一厅。

    “你住这里，浴室在那边，等会儿洗个澡，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去周围逛逛，这里没有什么景点，两天足够了，回去的机票订了吗，到时候我送你去机场。”

    她的声音不可谓不温和，却带了疏离。于萧萧却不动弹，站在原地，开口，声音清楚，“毕阿姨，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牛皮信封，开，抽出一张纸，“听蓝煦赌场最近在找一些模特或者明星作高级荷官，我想来试试。”

    毕芍的脸色几乎是立刻沉了下去。

    沉默。

    她劈手从于萧萧手中夺过那份文件，指关节攥的发白，而后冷笑。

    “你倒是好大本事，这种内部消息也能弄到手，看来我家这座庙留不住你这尊大佛，既然如此，现在就买机票吧，我明早送你走。”

    “毕阿姨！”

    毕芍的手腕被她攥住，两人身上都没什么温度。

    “毕阿姨，我不是想求您帮我，我只求您看在我妈妈的面子上，当作不知道这回事。”　　　　啪的清脆一声，她一巴掌扇了过来。　　　　于萧萧脸上一阵刺痛，手却不放开，“毕阿姨，我知道要入选，逃不过您这关，所以才会冒险来找您。我保证绝对不连累您，完话就走，今晚也不会留下，只求到时候在蓝煦见面，您能假作不认识我，事成事败，我都绝不会连累您。”

    毕芍盯着她，眼圈瞬间红了，咬牙切齿。

    “你是要来找死吗！！”

    她还想再扇这头脑不清的蠢货一巴掌，下一秒，却见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

    “毕阿姨！我唯一的亲人就是妈妈，我不能看她就这样被人害死却无动于衷…我真的没办法…”

    毕芍的眼泪瞬间掉下来，她的脸涨红，咬着嘴唇浑身颤抖。

    “你是在怪我吗，你是在怪我没有救婉婉…可是我没有办法！她欠了那么多钱…她得罪的人是徐此卓啊！我是想救她的…我没有办法…我自身难保啊！…”

    她的腿一软，跟着瘫倒在地，用了一百八十四天也没有办法忘记的一幕又全然回到脑海。

    血红腥甜，清晰刺骨。

    她的手触上于萧萧的脸颊，声音颤抖，“萧萧，听阿姨的话，那种地方不是人去的，那个人是魔鬼，他会杀了你的！你妈妈已经死了，你别再赔上自己一条命！…你这样…是叫我在九泉之下也没有脸再见婉婉一面啊！…”

    她失声痛哭出来。

    于萧萧本已经麻木的心又钝痛起来。

    “毕阿姨…人总要为了点什么才能继续活下去…算我求你…帮我找点活下去的理由…拜托你帮一个只能靠着安眠药才能闭上眼睛的人找点寄托…我发誓绝不会连累您，就算他们要杀了我，我也绝不会出认识您的话…你认识我妈妈，您知道她是一不二的人，我跟她一样，绝不会违背诺言…阿姨！拜托您！拜托了！”

    毕芍的心好似被火烤灼着，她当然知道陈婉婉是怎样的人，她确实玩世不恭，恶习累累，甚至死于非命也不能不是自找。

    可婉婉临死前也没有对她喊出救命这两个字…她就站在远处，眼睁睁看他们一点点杀死她，折磨死她。

    婉婉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就好像不认识她。她肯定知道如果徐此卓知道两人关系的话会有什么后果，所以她一言不发。

    毕芍几乎要被血腥回忆压迫到窒息，她握着于萧萧的手泣不成声，“我不是害怕你连累我…我只是不能够眼睁睁看你去送死！我知道你也许不会喜欢我的话，但你妈妈，她是咎由自取！道上规矩本就如此，没有人能够在欠下那么多钱后全身而退，她本来有很多机会，可就是死不悔改…落得那样下场，是必然啊！！你何苦为了已经不能挽回的事情来葬送自己！萧萧…我觉得对不起你妈妈，如果当初不是来探望我，她也不会接触赌博，最后也不会客死他乡，可我当初也做过一切努力，甚至付出了大半辈子的储蓄为她还债，可一旦沦为赌徒，是回不了头的啊！我已经错过一次，我不能再眼睁睁看你跳进火坑，听阿姨的话，明天就回去，把这一切都忘掉，再也不要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啊，昨天赶作业不好意思。

    啊，剧情推的好慢，爆自己的头。

    日常亲亲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