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县鲁庄，挨着南边的登封唐庄，也挨着东边的密县超化寺庄。鲁庄梁窑是李孙遇的老家，唐庄南窑则是李际遇落脚存身的地方，也是他舅家。

    鲁庄，唐庄，超化寺，分属于巩县，登封县，密县。刘洪起对巩县的印象就是，后世有个巩县兵工厂，产中正式步枪，后来正要生产毒气，不想就七七事变了，未来得及。

    鲁庄集，熙来攘往的集市上有一处白布篷子，已被薰成灰布篷子，布篷子下是一口油锅，油锅旁是一张案板，有夫妇二人正在案板上劳碌着。旁边一处摊位前，两个老农对着一把纸糊得大锤，笑得没了眼，执大锤的老农胳膊上还挎了只篮子。如果强要联系，这把纸糊的大锤证明了奥运会唯一的存在意义，就是**凡胎到底能跑多快，跳多高，拿多重，全在奥运会上现了形，不存在什么轻功，也不存在能抡起几百斤大锤的李元霸，长久以来，戏剧与评书象宗教一样欺世诬民，反科学。

    李际遇从腰间掏出一把铜钱，数了数，放在案桌上，起身离去。他走了几步，正欲拐进一处巷子，“李三！”，忽闻有人唤他。

    僻巷内，一处麦穰屋顶上长了棵半人高的树，屋檐下，黄墙旁，梁窑村的老邻居正与李际遇叙旧。忽听吹打声由集上传来，二人站在巷口往集上观瞧，只见一队家人簇拥着一顶蓝呢轿，正在赶喝路人，走在头前的是几个吹鼓，吹鼓后边一人执着三眼铳对天鸣放，轿后边则是几个捧着猪头，端着果盘的人。“瞎眼的王八，冲撞了老爷，一时拿你到县里打二十个板子”，狗腿子正在呼喝。

    李际遇道：“这是姓姚的？”。老邻居在一旁道：“你没得闻呀，姚启时选了凤阳府颍州通判，正是快活象意时节，这是去祭坟哩”。

    看着李际遇的表情，老邻居担心道：“你别要如此，量福亦，听闻你在矿上就不是个安生的，姚若时虽夺了你几亩地，也是夺在了理上，谁叫你还不上利钱”。

    李际遇冷笑道：“甚理？如今这县里断事全不在理上，把俺的地强断了与人，合衙门的人被他将银子使透了，他得计得很，俺还直着脖子在堂上与老爷犟哩”。

    老邻居只得道：“唉，凡百忍耐些，不忍耐咋个活？姚老爷虽亏负了你，也不过是钱财之事，有那血海深仇的，心意又怎肯平，不平又如何？就是这般世道，只当是咱前世的报应，再，那大户人家也有自家的不称意，姚若时一个老子卧在床上，百样治不好——我的句句都是正经，你别要当耍”。

    李际遇道：“他还俺现藏着刀子欲杀他，叫县上讹拿，俺不得已才跑到登封”。罢，李际遇向老邻居施了一礼，向着僻巷深处去了。老邻居看着李际遇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自语道：“料也是难了”。

    李际遇在僻巷中拐了几个弯，寻到一户人家，进了院中，叫道：牛四！牛四由屋中迎出，道，“三哥，你几时来的，今日矿上不炸山了？”。李际遇道：“矿上的火药都被你抵盗了家去，拿什么炸山？”

    牛四闻言一眯眼，冷脸道：“三哥，你要是这般话，我有甚好情留你进内——”。李际遇闻言，与牛四对视片刻，道一声俺叫你没得鸟弄，转身就走，牛四连忙追上去，“三哥，三哥，俺和你着玩哩——”，着，牛四从怀里掏出一点碎银子，塞到李际遇里，道：“这几日就赚这些，要是分外再有个钱，天打雷轰”。李际遇将碎银子抛到地上，道：“人情状，俺李三是甚人你不知道？矿上的事，累着俺腿呢，坏你的好事，俺今日来只为替你做个牵头”。

    屋中有两个老者，老妪坐在案桌旁，用一杆短短的擀面杖，在个菜板上碾碎着火药，老爷子骑在长凳上，也正在擀着什么，他不时从身旁捻出张一指宽一尺长的黄裱纸，双在板凳上擀了擀，便变作炮仗的纸卷，落到板凳下的竹匾中。

    厢房。牛四道：“客人要甚花样，炮打午门，乱箭杨七郎——”。李际遇道：“蠢牛，俺了，客人要火药，不要炮仗”。

    “客人要多少？”

    “你有多少？”

    “十斤”。

    “莫要诓俺，你在矿上每回夹带得也有二三斤，几年下来——”

    “三哥！你便客人给几个银子——”

    “一钱银子两斤”。

    “不成！不成，俺的硝引一月只得五斤，制成炮，两斤药赚三钱多哩”。

    “你以为俺是找你买火药，便是问你这硝引，磺引之事，你若帮俺做成了，有一两银子相谢”。

    “你上密县找开硝铺的王老四，甚违禁不违禁，他家六七岁的孩子光着屁股，也是顾不得了”。

    李际遇家后的林子里有一片空场，鸟儿不时在林间布谷一声，是一处背静清凉所在。刘洪起挥起左拳向蒋发打去，蒋发一个侧身，避开了来势，李际遇正欲收拳，蒋发的右臂已粘住了刘洪起的左臂。蒋发右臂绕着刘洪起的左臂急剧地旋动着，刘洪起的左臂竟是抽不脱。

    刘洪起急切之下，拼尽全力同蒋发一同旋动臂膀，两人臂上的衣衫搅緾在一处，竟是在争节奏。蒋发忽地高叫一声走，随即一扭腰，将刘洪起扯向身后，刘洪起向前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他回身诧异地看着蒋发，道：“缠得俺浑深走不脱，蒋师傅这是甚拳法？”

    蒋发道：“庄稼把式，也没个名号”。郑乐密在一旁道：“老蒋，这不是骂刘掌柜么，庄稼把式竟让刘掌柜栽了脸面”。蒋发只道：“刘掌柜好步法，这一下，俺还未见有人能立得住”。一句话，将郑乐密得心中酸痒，曾经，他死緾着蒋发，但蒋发就是不传艺于他，他对蒋发便尖酸刻薄起来。

    在旁人问蒋发使得是什么拳时，蒋发一律自称为庄稼把式，后来陈家沟的人将蒋发称之为蒋把式，但这个蒋把式是练家把式的意思，有尊称意味，后人却蒋把式的把式，是庄稼把式的意思，不知是不是陈家沟的人有意矮化蒋发。

    几个顽童跑到林间看热闹，却被郑乐密赶喝开。刘洪起一拳被蒋发架开，又忽地侧身向蒋发撞过去，蒋发向旁一闪，冷不防刘洪起的右肘象弹簧刀一般，由身侧弹出，弹在蒋发腹上，由于蒋发正往后退，这一肘未击上力。蒋发向后猛地一跳，叫道好步法！

    林间的切磋还在继续，刘洪起一拳扑空，蒋发闪到刘洪起侧面，混身一个迎门靠，将刘洪起撅到在地。跌了几跤后，刘洪起渐渐熟悉了蒋发的招式，待蒋发再次将刘洪起的左臂缠住，刘洪起突地暴起，一头撞向蒋发，蒋发闪避不及，正中胸口，迎面摔到，刘洪起大惊，连忙上前将蒋发扶坐在地上。郑乐密也上前乱呼蒋老爷子。

    蒋发坐在地上半晌方出话，“相公，你这头——”。刘洪起笑道：“旁人是四肢，俺是五肢，常使头撞人”。

    蒋发道：“我看相公这步法，适才一扫，俺险些没避开，俺的一个云也生生被相公踢开，俺几回欲绕到相公身侧都不成”。刘洪起笑道：“俺也是几回欲绕到蒋师傅身侧都未果”。二人对笑了起来。

    郑乐密笑道：“老蒋心上不自在，几十年都未遇敌了，这下好不灰心”。蒋发怒视郑乐密，道一声死歪緾，冲郑乐密挥了一下拳。郑乐密躲到刘洪起身后，道：“俺新认了个哥哥，专撞你这老狗，日后你且打不成哩”。

    刘洪起道：“胡，俺被蒋师傅跌了四跤，你没看着？”。随即，他叹道，沾衣十八跌也有今日。

    蒋发惊道，相公甚？刘洪起道没甚，蒋发道，可是千跌张的沾衣十八跌？刘洪起道，千跌张已故去百年，俺只是于江湖上得了些他老人家的皮毛，不算他弟子。

    此番沾衣十八跌与太极拳的对决，沾衣十八跌被摔倒四次，太极拳被撞翻一次。不过，蒋发得了太极拳的真传，而刘洪起只是得了沾衣十八跌的皮毛，加上一些自已的土招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