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你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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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秦简的药中被下毒之事被发现之后, 秦韵便开始多留了几个心眼, 每次花儿去煎药的时候, 她都会在暗中悄悄的跟过去, 可蹲了几天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或者, 在连砚提醒过她之后,每一个人都开始变的可疑。

    掩翠山的厨房平常并无人看守, 来往的人既多又杂, 大家伙儿没事儿都喜欢过来找点吃的或者求着厨房里的婶娘给开个灶, 进进出出的那么多人,要找到那个下毒之人实在是太难了, 尤其秦韵还不能让人发现, 接连几天都没有找到点有用的线索,让她有些着急。

    “大姐,你怎么又跑厨房来了?”石头叼着半个萝卜, 生脆的萝卜被他咬的咔嚓咔嚓作响。

    秦韵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我来熬点鸡汤给我爹补补身体。你怎么又来厨房偷吃?当心大婶还拿棒子你!”

    “这哪儿是偷吃。”石头拿着萝卜边啃边往外走:“这是光明正大的吃。”完又凑近秦韵跟前,低声问道:“大当家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这都好几天了, 一点儿也不见好, 之前还能出来主持大局, 可最近都闭门不出的,大家伙心里也不踏实。”

    “不踏实什么?”秦韵板着脸:“不过只是老毛病而已,最近天冷,过几天就好了。”

    “大姐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石头往外看了看,才低声道:“在你跟前大家伙都不, 可山下朝廷的兵那可不是吃素的,咱们现在根本就下不去山,不定什么时候人家就攻上来了,到时候咱掩翠山,怕是连个屁都不剩!”

    “剩你个屁!”帮大婶摘完菜的花儿回来就听见了这句话,气的眼眶都红了,一把推开石头,对秦韵道:“大姐你别听石头胡,大家都希望大当家的赶紧好起来,然后把山下那帮人统统都赶走!”才没有什么大当家命不久矣,掩翠山朝不保夕!

    秦韵看着花儿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她虽然不经常接触山上的事,但并不代表她看不出来掩翠山上已经有些风言风雨!如今掩翠山风声鹤唳,虽然她极力想安抚大家,可朝廷在山下屯兵是事实,她爹病重也是事实,她堵不住大家的胡乱猜疑,也堵不住四起的流言蜚语!

    拽过花儿站在自己身边,秦韵才问石头:“你都听什么了?”

    “还能听什么。”石头把半截萝卜扔到土里:“大当家要是快点好起来,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行了行了,你们一个两个的不是熬药就是熬鸡汤,我就不耽误了,夏先生找我还有事儿呢!”完脚底抹油就跑了。

    秦韵看着他走远,也不追,看着花儿沉声道:“他不,你。石头是个白眼狼,你总不是吧?”

    花儿张了张嘴,眼泪就掉出来了:“我跟着大娘摘菜的时候,就听大家伙议论,什么大当家快不行了,熬不过去了,山下的官兵就等他一咽气就会上来。然后把我们全都抓起来,会砍头。大姐,怎么办呀?”

    花儿低声抽泣着,秦韵呼吸一窒,她虽然有过设想,但没想过这流言会是关于秦简的。从她记事起,秦简就是掩翠山的主心骨,不管掩翠山遭了多大的难,只要秦简在,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可如今,却有人想把这个主心骨给折断了,秦韵咬着嘴唇,轻轻拍了拍花儿的后背,揽着她的肩膀,在花儿耳边低声道:“不会的,不会的。我爹是被坏人下了毒,我们找到坏人,解了毒他就会好起来的,山寨也会好起来的。不要哭。”

    “不哭,我不哭。”花儿感觉到自己肩上凉凉的湿度,忙擦着眼泪,抱紧了秦韵:“大姐也不要哭。”

    秦韵不觉的自己在哭,可是她就是想不明白,在山寨他们都是一家人,为什么一家人要去害彼此呢?那种别憋屈的感觉压的她快喘不过来气,她无人可以诉,秦简重病在卧,夏青山又不能,所有的问题她只能自己去想答案,自己去解决,可她又没有那个能力!

    这是秦韵头一次觉得原来自己这么的没用,离了秦简,她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开药罐,秦韵将银簪插入其中,片刻之后银簪果然发乌,将簪子收回,秦韵面色平静的将汤汁沥在碗里,将碗交给花儿然后离开了厨房。这毒并不是每天都下的,昨天前天都没有,可见下毒之人在今天出现了,秦韵将脑海里的那几个人的身影过了一遍,指甲狠狠的掐进了肉里。

    五叔给她买过糖葫芦,五婶还给她做过衣裳,七姨早年间对她爹有意思,没少过来巴结她,张大哥娶媳妇儿的时候,还是她爹给主持的婚礼,二大爷前年跌断了腿她每天都去送饭,秋叶想要的白虎皮也是她爹亲手猎回来。秦韵一口气憋在眼眶中,酸涩的发疼,她没办法去想象这些人会害她爹,会给她爹下|毒,他们本该亲如一家,可如今却生了叛徒!对,还有石头,石头爹娘都死了,是她爹一手养大的。

    站在秦简房门口,秦韵收拾了下情绪,又揉了揉眼睛,好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一点,才笑着推开门进了房间,挡住身后的花儿,等花儿把那碗毒|药倒进门口的植物里之后,才走到秦简身边。秦简半躺在床上翻着一本书,秦韵伸手给他抽走,半撒娇半埋怨的道:“读书伤神,爹还是等好了再看吧。”

    “日日躺着无趣,随便翻翻。”秦简由她将自己手上的书拿走,又问道:“不是今天换药吗?药呢?”完便又开始咳嗽起来。

    秦韵忙扶住他,接过花儿递过来的茶水,喂秦简喝下之后才道:“汤药一直不见效,大夫就换了丸药,先吃吃试试吧。”

    这丸药还是连子衿送来的,免去了煎药的麻烦也不会引人怀疑,勉强可以撑一段时间。秦简就着水将药丸送下,抬头看了秦韵一眼才道:“这是子衿送来的药吧?”

    秦韵动作一僵,随即笑道:“爹怎么知道?”

    秦简靠着床榻,青白的脸色上好像有了血色一般:“这是军中常用的风寒之药,只是对你爹没什么用处。等子衿再来的时候,跟她费心了,这药就不用再送,爹这是老毛病,吃药不顶什么用。”

    “爹的什么话。”秦韵转身将杯子放在一边:“老毛病才要治,会好的。爹怎么知道是连夫子送的药?”秦韵本想换个轻松些的话题,看着秦简有些空洞的眼神,又觉得自己好像是错了话。

    “哪儿能不知道,爹以前也是个当兵的。”秦简朝秦韵笑了笑,那笑里似乎有些怀念又有些感伤。

    那样的表情即使秦韵心里有再多的疑惑也不敢陡然开口去询问,她能看出来,秦简那笑容背后的无奈和心酸,是她不能轻易触碰的心伤。

    秦简看着眼前乖巧听话的女儿,叹了口气,他知道秦韵心里疑惑,又不便问他,便自己开口解释道:“很多年以前,爹也是当兵的,只是出于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才带着你来了沧澜。”

    “那我娘呢?”秦韵坐在秦简的身边:“我娘也一道来了吗?”那些事情秦简从来不曾告诉过她,这里没有她娘亲生活过的痕迹,秦韵一度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跟花儿和石头一样是她爹捡回来的孩子。

    可她又跟他们不一样。

    “没有。”秦简揉了揉秦韵的发丝:“你娘那时已经不在人世。所以,韵儿,你并非山匪之女,掩翠山不过是暂居之地而已,所以爹才对你有诸多要求,管教你也颇为严苛,只是不想你娘九泉之下失望,看到爹没有把你教好,我怕她就不理我了。乖女儿,你可明白爹的一番苦心?”

    秦韵点着头:“爹把韵儿教的很好,娘不会生你气的。所以,爹是想借连夫子的势力,离开沧澜去京都吗?”

    这也正是她疑惑的问题,秦简过要帮连砚剿匪,可连子衿的目的很明确,如果真的助连砚,那掩翠山势必也将不复存在,秦简是想回到他以前的生活吗?当兵的?是做什么的?跟连子衿一样是做将军的吗?那为什么要到沧澜来做山匪,现在又为什么想回去?

    她装了满肚子的疑惑,想问个清楚明白,秦简已经一脸的倦意,不愿再多,只好将满腔的疑惑统统按下。秦简看着秦韵离开的背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这丫头心思单纯,只当他什么都不知道,可他混迹江湖朝堂这么多年,哪里会真的就不知道呢?掩翠山应该是出了叛徒,若是其他时候,秦简可能会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把人揪出来,可现在不一样了,嘴里苦涩的药味犹在,他那颗悬了十八年的心也慢慢的放了下来。有子衿帮着韵儿,就足够了,他的身体他自己知道,什么老毛病都是哄着秦韵安心的。那是当年肺部受的箭创,那箭带着火|毒,足足折磨了他十八年,而且近年来那毒越发的厉害,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秦简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撑不了多久了,而秦韵是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存在。

    十八年了,当年的人,当年的事,都已经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他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一半,如果他有一天不在人世,那不管是沧澜还是掩翠山都无法护秦韵周全,她该去属于她的地方,而连砚来的正是时候!

    透过楼的纱窗可以看见倒映的月光,秦韵躺在浴桶里,盯着那扇窗出神。她不知道她爹所谓的不得已的原因到底是什么,那对她来似乎没什么太大的意义,她从长在掩翠山,她的记忆从掩翠山开始,可如果像秦简的那样,有一天离开这里呢?

    离开这里的一草一木,这里的一山一水,离开这里的叔叔婶婶,秦韵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习惯,外面的世界她只去过沧澜城,沧澜城要比掩翠山更加的繁华,大街上卖的胭脂水粉花样很多,虽不如秦简买给她的精致,但胜在有趣,如果离开这里去京都,她真的会习惯吗?

    浴桶里的水有些凉,秦韵指尖点着清水缓缓滴下,在浴桶里画着圈儿,她有些憧憬那样的生活,可眼下的重重危机又让她将那种期待的情绪压在了心头。连子衿虽然帮了她可连子衿也并没有许口答应她爹的要求,还有那个欧阳陆,又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花儿,添水。”秦韵趴在浴桶的边缘重重的叹了声气。

    只是这一声叹息还未落下,就见原本紧闭的纱窗被人从外挑开,然后窗户被开,连砚就跳了进来。似乎也没有预料到房间里的人正在洗澡,连砚呆呆的扶着窗户,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进去还是该出来,不过只是犹豫了片刻她就施施然的将窗户放下,然后跳了进来。

    “大姐沐浴呢?”连砚掩着嘴轻咳了一声,故作淡定的招呼。

    秦韵看着原本紧闭的窗户里忽然跳进来一个人,一颗心还没放下就被连砚一句话给噎的不行,她缩在水里,瞪着连砚:“你看不出来吗?”

    “看得出来,我就是怕你尴尬,随便问问。”连砚看着秦韵还待在木桶里,就往前走了过去,看着那浴桶里白里透红的大姐一张脸慢慢涨红,才把伸进浴桶里的手拿了出来,指尖还沾着水,她就着衣裳随意擦了一下,然后拎着秦韵搁在屏风上的衣衫道:“水都凉了,你怎么还洗?快出来吧,别一会儿再洗病了。”

    秦韵咬着嘴唇半天没有话,她眼睁睁的看着连砚由远到近的走到自己身边,她弯腰的时候那呼吸似乎就在她跟前,原本有些微凉的水此刻竟然变的滚烫,烫的秦韵四肢无力。

    这个连子衿,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登徒子,谁让你进来的!”秦韵咬牙切齿的道:“把衣裳给我放下!”

    连砚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然后把衣裳重新放回了原地,然后就那么站在原地颇为自在的看着秦韵:“你真的不出来?可水真的凉了。”

    “要你管!”秦韵缩在木桶里,她是出来也不是,不出来也不是,本来还想添点热水再泡一会儿,现在可好,还泡个屁呀!

    “大姐,水来了。”花儿拎着一桶热水推开门,就看见连砚冲她笑了笑,还没闹明白这个连夫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手上的热水就被连砚接过来,人就被轰走了。

    连砚接过花儿临拎进来的热水给秦韵添了进去,一边添水一边试温度,边试边道:“原来你叫了热水的,怎么不早点,我刚才进来的时候都已经没有热气了。”

    秦韵还缩在浴桶里,一张脸由红到白再到红,扣着木桶的边缘,热水缓缓的将她重新覆盖,她觉得自己快熟了,只好将脸贴在木桶的边缘,等到连砚加完水才后知后觉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嗯?”连砚看着丫头害羞的模样,不准备再闹她,认真的道:“就商量点儿事,没想到你在洗澡。”

    这热水也加了,秦韵就更没有理由出来,可连砚在这儿她也没法儿再舒舒服服的泡澡,又觉得十分别扭,想呛声连砚几句,可连砚态度又这么好,还给她加洗澡水,秦韵也开不了口,呆呆的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倒是连砚没有丝毫的窘迫,还拿了手巾帮秦韵擦背,秦韵原本趴在浴桶边,忽然肩上被浇了热水,让她一个激灵差点直接钻进木桶里,颤颤巍巍的道:“你干什么?”

    “帮你擦背呀。”连砚答的自然:“难道你就这么泡着不擦背吗?丫鬟走了,我帮你擦擦,快点洗完快点出来,别一会儿真冻病了。”

    “不要你擦。”秦韵躲开,水溅到了地上,湿了连砚的鞋袜。

    秦韵看着地上的水渍,想道歉又张不开嘴,最后动了动嘴唇道:“你不是有事要吗?吧,完快走。”

    连砚摇头把手巾放回了浴桶边:“你呀,撵人也不是这么撵的。有事儿还能你一边洗澡我一边?我的进去,你听的进去吗?”

    听不进去。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见去。

    “行了,别洗了。”连砚痛快利落的道:“我来一趟,又不是来看你洗澡的。喏,衣裳。”

    完还假模假样的闭上了眼睛:“我不看你,快出来吧。”

    秦韵半信半疑的半起身把衣服拿过来,不放心的道:“那你转过去。”

    连砚嘴角勾起,拽着衣裳的手往回一手,轻佻的道:“怎么,害羞?别忘了,你可是我们连家已经定好的媳妇儿,脸皮儿这么薄,日后我可怎么带出门。”

    秦韵被她带的往前一栽,险些从木桶里栽出来,装着水的木桶晃悠着洒出来大半,连砚听见动静赶紧睁开眼睛扶住了秦韵,看着秦韵被吓的惨白的脸色,连砚自知自己玩笑开的有点过分了,揉了揉鼻子声的道歉:“那个,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力气那么。”

    稳住身形的秦韵光|裸|裸的待在连砚的怀里,方才以为自己要栽出去,三魂七魄早就丢了一半,这会儿被连砚搂着,心跳不仅没有平静下来反而越跳越快,连呼吸都有些不畅,她急忙一把推开连砚,想呵斥她几句,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出来,只能重新缩回浴桶,两只手不停的来回交错着,想驱赶走心里的那丝丝点点的不安,可又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没事吧?”连砚见秦韵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心。看了看手上的已经被湿的衣裳,扔在一边道:“我再给你拿一件干净的。”

    秦韵缩在浴桶里胡乱的点了点头,连砚指尖的温度似乎还留在她的肩头,带着烫人的气息,乱了秦韵的心跳。

    这回连砚老老实实的把衣服给秦韵放在她能够到的地方,自己躲到屏风后面才道:“不逗你了,放心出来吧。”

    只是话是那么的,她站在屏风后,拇指与食指相触似乎还停留在那光滑细腻的肌肤之上,透过屏风隐隐约约能看见秦韵穿衣服的动作,连砚将视线挪开,才开口问道:“你肩上怎么会有那么大一块疤?”方才她就注意到了,秦韵的左肩上有一块儿巴掌大的伤疤,攀在左肩,触目惊心。

    秦韵本来在着急穿衣裳,听见连砚问话,还以为她又在偷看自己,抬头确认从屏风看不到,才想起来,这人刚才也不知道到底看到了多少,顿时就没好气的道:“有就有呗,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的好像你身上没个疤没个坑似的。”

    “我是练武之人自然与你不一样。”连砚叹了口气:“秦大当家那么护着你,按理不当有那么大一块儿的疤,而且好像是被火烧出来的。”

    秦韵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肩,肩上的疤已经很久了,好像是时候就有的,平常不会被人提起,她自己又看不到,所以根本就不知道那道疤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如今听连砚这般的口气提起这道疤,秦韵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很丑吗?”几乎下意识的她就问了出来。

    躲在屏风后的连砚听着她话的语气,知道她是介意的,叹了口气才道:“不丑,只是我在想,当初留疤的时候,一定很痛。”

    “我不记得了。”秦韵看着屏风里的身影,继续道:“很的时候留下疤。我穿好了,你出来吧。”

    “你没有问过秦大当家?”连砚看着已经穿戴整齐的秦韵,姑娘家的身上留着那么大的一道疤痕,秦简就没有想过用什么方法帮她去掉吗?就这么任由一道疤长在秦韵的身上,一般人自然是看不到的,可若是日后成婚……

    想到成婚,连砚皱了皱眉头,若是真心爱护她的人,看到那道疤痕大抵应该是心疼的,而不是嫌弃吧?

    “也许时候问过,但是我都不太记得了。”秦韵假装不在意的道:“反正我又看不见,假装不存在就好了。就是丑、也只能丑了。”

    “不丑,你很漂亮。”

    作者有话要:  连砚:生活真美好呀,媳妇儿真美呀

    秦韵:你什么?

    连砚:媳妇儿?真美?

    秦韵: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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