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陪伴
驿站陡升变故乱了连砚的计划, 这厢余事还未结束, 而原本应该在知州府外等着跟连砚汇合的副将也急匆匆的带着人赶了回来, 一件驿站里如此狼狈的样子, 连砚身上带伤,明显就是被人袭击的样子, 再看着一脸无辜的夏青山,立刻让手下的人将夏青山围了起来。
“大胆狂徒!竟然敢行刺将军, 还不快拿下!”副将一声呵斥, 几个士兵拿着兵器就要往上冲。
连砚一阵头疼, 一把越过地上的尸体,与夏青山站到了一起:“够了!胡闹什么, 夏先生是来助我的, 是自己人。你们怎么来了?”
副将犹豫再三,看着连砚才道:“原本是在外候着将军的,但手下来报, 掩翠山那边出了乱子,山上的人下来了, 伤了我们不少手下, 欧阳大人带着人已经往掩翠山那边去了, 看样子好像是算攻山,我看时候已经到了将军约好的时间,怕有意外就带着人回来找将军。这又是什么情况?”副将皱着眉头蹲下查看了一下已经死的人,再看着那些被捆绑起来的活口:“有人要置将军于死地?”
“掩翠山出了什么事?”连砚急声问道:“仔细些!”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守在山下的兄弟过来的时候, 身上都是伤,只是山匪突袭,他们没有防备中了着,我们伤了不少的弟兄,损失颇重。”副将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连砚。
“怎么可能!”连砚在原地转圈走了几步,才道:“山上管事的人还有谁?”
夏青山抿着嘴思索了一会儿才肯定的道:“不可能!大当家病重,我们自保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主动下山攻击?再,山上还有韵儿在,韵儿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我看多半有诈!”
“不可能!”副将信誓旦旦的道:“我兄弟那一身的伤绝不是作假,将军,休要听这人片面之言!”
连砚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言,问道:“目前我们能召集的还有多少人手?”
副将回道:“将军命我将兄弟召回,山上那边只留了几百人,如今城外还是一千多人在候命,城里只有我们弟兄几个。”
“如今时局已变,这些人是欧阳陆派来刺杀我的,你带这几个兄弟将地上这些人找个隐蔽的点关押起来,这都是欧阳陆勾结山匪的人证,事情办完之后上掩翠山与我汇合。”连砚叮嘱道:“一定要切记,心欧阳陆,欧阳陆勾结悍匪,我们与他不是一条道儿上的了,他下手狠辣,不会给你我留活口的!”
副将闻言一怔,然后点头道:“那将军有什么算?”
“我带人上掩翠山那边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连砚交代:“现在还不是硬碰硬的时候,欧阳陆是地头蛇,他还有什么后续手段是我们不知道的,千万要心。”
等副将带着那些人离开之后,连砚才对夏青山道:“夏先生请尽快回山吧,山中无主事之人,韵儿一人我不放心。”
夏青山犹豫了片刻才道:“以我之见,此刻掩翠山下必定是布了局等你往里跳,什么我们进攻突袭,多半是欧阳陆自导自演的一场把戏,你这般大张旗鼓的过去,怕是不妥。”
“那依先生之见?”连砚也有些犹豫,这种时候,很明显他们是被伏击的那一个,不管欧阳陆到底是什么算,终归他最后的目的还是她,不除掉她,欧阳陆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欧阳陆卯足了劲儿,觉得你一定会去援助掩翠山,不会任由他攻山寨,你若去了,他正好瓮中捉鳖。”夏青山眼中一片阴沉之色:“他这人自大自傲,觉得自己算无遗漏,可偏偏他漏算了一点。王大牙的山寨与掩翠山相邻,那里已经是欧阳陆的地盘,王大牙被软禁,又与欧阳陆有私仇,我们可以借道过去,悄无声息的回山,再杀欧阳陆一个措手不及!”
连砚对这边的地形没有夏青山熟悉,但王大牙那个山寨她还是去过的,当下觉得可行,便立刻出城召集了副将留在城外的人手,跟着夏青山绕道去了王大牙的山寨。
而掩翠山脚下,欧阳陆晃悠着把扇子,面色阴沉的看着面前的俘虏,不悦的道:“怎么才几百人,剩下的人到哪儿去了?”明明他计划好的,连砚的人马多半守在这里,放出消息是山匪来袭,然后将她这些人手统统拿下,能用的收归己用,不能用的直接就地处决,可为什么只有这么点儿人?
“我问你们人都去哪儿了!”一脚将地上的士兵踹倒在地,欧阳陆狠狠的道:“不,好呀!这么忠心耿耿,是不是看到你们那个什么所谓的狗屁将军的尸体才肯罢休?实话告诉你,你们的那个女将军,这会儿怕是早就见了阎王爷!”
得不到消息的欧阳陆憋着一团怒火无处撒气,他隐隐约约觉得事情可能出了乱子,或者连砚早就得了消息,那他派出去刺杀连砚的人恐怕多半也是要失手!想到这里,欧阳陆一把将扇子折断,吩咐道:“回城!”
他要尽快回去截住连砚,绝对不能给她逃脱的机会,不然,这麻烦就大了!
等欧阳陆带着人赶到驿站的时候,只剩下一片狼藉和早就凉透了的尸体,干涸的血迹昭示了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械斗,只是很明显,是他的人失败了,将手上的血抹在尸体的衣裳上,欧阳陆扯着嘴角笑了笑:“连砚,我倒是瞧了你,身手不错呀,我重金请来的江洋大盗都失手了,你还真不是一般人呐!”
他纵横沧澜多年,除了靠手上的那些权谋功夫靠的就是那些混迹江湖心狠手辣的山匪大盗,他给了这些人利益,这些人帮他卖命,收拾一些不听话的人,这么多年来鲜少失手,却没想到竟然栽在了连砚一个女人的手里!
他真是轻敌了!
欧阳陆缓缓起身,扯着嘴角露出了一抹极其淡的笑,对身边的人吩咐道:“散出消息,就朝廷来的那个将军,被掩翠山的悍匪袭击,伤亡惨重,连将军身受重伤,被挟持进山,性命堪忧!”
跟在欧阳陆身边的人应了一声,就听欧阳陆接着道:“去告诉文书,写一封声泪俱下的罪书,就本官无能未能护住连将军周全,致使连将军下落不明,望陛下赎罪。”
手下一愣,不明白的问道:“这不是给朝廷送信吗?”
欧阳陆得意的道:“当然要送信,不然那连砚死在这儿朝廷能不追究?那可是陛下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人,出了意外我们身为地方官员,自然是该上报上报。不过,等这告罪书送到了陛下的手上,连砚的尸体也早就凉透了!”
“若陛下再派人过来那又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欧阳陆摇着头:“你当京都离我很近吗?你当陛下很闲吗?等他看到再派人过来,这沧澜早就变了天,到那时,不管他再派谁来,都是一样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大人英明!”
“呵呵,连砚呀连砚,我给你买好了棺材你偏不用,那也只能自己去挖个坑随便埋了。”欧阳陆冷哼一声:“记住,等消息散的差不多的时候,就可以上山去营救连将军了,她的那些人一个不留,全杀了吧,只当时提前为我们的连将军开路。”
“是。”
月亮藏在乌云之后,迟迟不敢露面,地上的血迹在阴影之下一点点的消失,很快就真的消失了,欧阳陆一身书生装扮,抬头望着月光,一步步的走回了自己的知州府,只是路过府衙门口的时候,叹了声气,摸着门口的石狮子,好似有些难过,指尖上没有擦干净的血迹被抹在狮子的胡须之上。
良久之后,欧阳陆才轻声道:“我本不欲动你,甚至我想帮你,帮你立功,帮你在朝中站稳脚步,让那些瞧不起你的人收回蔑视的目光,让你可以风光无限的回到京都!可连砚,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为什么不等等我,为什么要那么心急,为什么要跟掩翠山那群人站在一起!为什么!”
言罢狠狠的一拳锤在了狮子身上,指关节一声脆响,欧阳陆却恍若未觉一般,手上的血开始往下一滴一滴的滑落,欧阳陆背着手一步步走远。
既然道不同,那就不相为谋了!连砚,这是你逼我,休怪我无情!
天不过蒙蒙亮,连砚带着身后的一千多人一路跟着夏青山心的隐藏着踪迹,除了偶尔山林中惊起的飞鸟,再无别的声音,一支优良的队伍是沉默的虎狼之师,虽然连砚不敢自诩,但他们正在努力。
蹲在丛林之中,连砚望着夏青山,见他神色颇有凝重,张了张嘴问道:“怎么了?”
“血腥味。”夏青山握紧了拳头:“可山中并未异状。”见连砚不解又解释道:“这是我们山上的暗号,一旦敌人来袭,便会在最高处悬挂旗帜,以做示警,让山下的人心里有个准备,不要贸然进山,不同颜色的旗帜代表了不同的含义,可此刻并无旗帜。”夏青山的视线略过掩翠山的方向,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熟悉的,任何的风吹草动他都能及时察觉。
“欧阳陆没有进攻。”连砚嗓音顿时沉了下来,望着山下那些渺的营帐,紧紧的握住了拳头:“他只是把我留在山下的人清理了。”指甲狠狠的掐进肉里,那些都是跟她一路走来的兄弟,她带着他们出来,却没有将他们平安的带回去,连砚一口气吐出来,望着远处,薄薄的雾将山脉掩藏在其中,而这里面究竟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肮脏之事?
欧阳陆,我们走着瞧!
王大牙的山寨距离掩翠山不过几十里的距离,山路崎岖但幸好有夏青山领路,几经周折等他们看到山门口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山寨门口并没有什么人把手,只有几个人懒洋洋的着哈欠,兴许是得了欧阳陆的庇护,便少了许多的警惕之心。
三更天最是倦怠的时候,夏青山朝连砚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先找到王大牙,他是山寨的头领,还是有一定的威望在的,如今是被欧阳陆挟持,找到他才能知道那些人是被欧阳陆控制的,我们才好拿到主动权。”
“我去。”连砚应道:“我来过一次,见过他。”
夏青山没有反驳,他本意也是希望连砚能出马,视线略过连砚的胳膊,低声叮嘱道:“那连将军心,我们在此等候将军消息。找到王大牙,便放烟雾弹示意,我带着弟兄们即刻动手,再与你们汇合!”
连砚颔首:“心。”
王大牙的山寨她来过一次,这次更是轻车熟路的便摸到了王大牙的居所,敲晕了门口的守卫,连砚直接推开门把还在昏睡的王大牙晃了起来:“醒醒。”
王大牙睁着迷茫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惊讶的道:“你怎么又来了?韵儿那丫头又让你来找什么?”
“找你。”连砚沉声道:“我们有事求你相助,希望王寨主能配合。”
“我怎么配合你?”王大牙往外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能给你的我都给你了,就那些东西,要治欧阳陆的罪那就足够了。你也看到了,我自身难保,真的帮不了你们。”
“坐以待毙等死吗?”连砚呵斥道:“那关姐就白死了,你就忍心她魂归九泉却无人替她昭雪?我的人就在山寨外面,只要你配合,我们就能重新夺回主动权!”
“什么意思?”王大牙警惕的看着连砚:“你到底是什么人?”先前来时只是秦韵教她来拿欧阳陆的罪证,王大牙不疑有他,对掩翠山对秦简秦韵父女还是很信任的,听是秦韵教她来的,虽然有些纳闷,但并未多问,此刻再看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掩翠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号人物?
连砚没多做解释,直接将王大牙捞了起来:“快点,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救我救掩翠山就是救你自己,知道吗?你以为如今欧阳陆给你一条活路,这条活路就会撑很久吗?等他收拾了掩翠山,下一个就是你了,你于他而言,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动动手指头就能捏死你,甚至他都不屑去捏你。”
“那现在怎么办?”王大牙望着昏暗的天空:“寨子里护卫都是欧阳陆的人,我们根本就没办法反抗。”
“门口那些也是吗?”连砚问了又觉得自己问了句没用的话,招呼王大牙往外走,一边放了事先好的烟雾弹,才又问道:“还有哪些?”
王大牙把寨子里的防卫一一了一遍,连砚带着人直接从路抄过去,有王大牙这个寨主的庇护,行事就便宜很多,与夏青山兵分两路将山寨排查了一遍,天色昏暗,最是警惕性放松的时候,很快将欧阳陆留下的那些爪牙清点了个干净。就找到夏青山汇合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夏青山已经把山寨外的那些守卫干掉,换成了自己人,又有王大牙的指点,很快一场悄无声息的换血行动便完成了。
欧阳陆心高气傲,捏准了王大牙反抗不得,除了那些留在山寨里的人,并未再派人坚守山寨,也才给了他们可趁之机,太阳缓缓升起之际,王大牙便立刻召集了山寨里的弟兄,重新一番整顿,将那些被欧阳陆收买的叛徒都清理了出去,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一夜的奔波劳累,连砚却不觉得累,她揉了揉眼睛,望向身边的王大牙,道:“寨主雷雷厉风行,手段令我等佩服。山下是欧阳陆的人马,正在盯着掩翠山,随时毒能发起进攻,我的意思是想我们联手,趁欧阳陆不备,可以从这儿包抄下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王大牙点头:“掩翠山屡次助我,自然是没话的,有需要尽管知会一声,王大牙随时候命。”
“将军,具体事项我们还是回山再商议吧。”夏青山从外面进来,脸色不太好,对王大牙点了点头道:“王寨主先安顿山寨的事儿,到时候一道在掩翠山汇合,我与连将军先走一步。”
“连将军?”王大牙惊讶的看着连砚,下巴好半天才合拢:“你是把个将军?乖乖,厉害了!我王大牙佩服你!”完朝连砚作了一揖:“将军有什么吩咐尽管一声,经过这一遭事儿,我王大牙以后就是安分手法的好老百姓,以后这占山为王的事儿是再也不干了!”
“记住你的话。”连砚随意的点了点头,并不太在意的道:“朝廷剿匪势在必行,你们占个山头做些违法的勾当,对得起山下那些勤劳了一辈子的老百姓吗?行了,欧阳陆的事情解决之后,也算你将功赎罪。”
“连将军可话算话。”王大牙也不在意:“等我上掩翠山汇合,咱们一道干死那个白脸!”
王大牙送了连砚一行人走了后山的路,路位置隐蔽,很少有人知道这条路直通掩翠山,一路上连砚见夏青山脸色都不太好,等王大牙送完人回去之后,她才问道:“夏先生,可是山中出了什么事?”
夏青山望着前面的山头,嗓音有些沙哑:“看到那边了吗?最高处那里挂了旗子。是白色的。”
连砚闻言,果然看见那一点点的白色,若不是夏青山特意提醒她就是看见了也会忽视,想起夏青山昨夜的话,急忙问道:“白色的旗子是什么意思?”
“掩翠山从未挂过白旗。”夏青山握紧了拳头,剩下的话他没有,他希望不是,可如果不是,那为何要挂白旗?
连砚闻言也是一怔,心里猛的一空,仿佛看见了秦简那灰败的脸色,秦韵泪眼婆娑的样子,立刻敛了神色,吩咐道:“我先走一步,你们随后跟上。”
完也不顾夏青山的反应,直接跃步朝着掩翠山的方向飞奔而去,夏青山见状也赶紧对剩下的人叮嘱几句,告诉他们进寨的方向位子和暗号,确认无误之后急忙追了过去。
此时的掩翠山已经挂上了白幡,山寨门口的几个弟兄腰间系着白色的孝带,神色有些苍凉,见是连砚过来,见连砚身上的血污,犹豫的喊了声连夫子也没敢多问什么就放行了。连砚望着满山的白色,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她不过才下山了一天一夜而已,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山寨里几乎可以是有些空荡荡的,连砚第一个念头直接就去了秦简的房间,不出她所料,果然在一堆人群之中看见了秦韵的身影,那丫头一身白色的孝服,身姿有些单薄的跪坐在一边,地上摆着一个火盆,秦韵正在一张一张的往火盆里扔着叠好的纸钱,倒是没有哭,只是看着精神头不太好。
连砚扶着门框没有往里进,身后追过来的夏青山见了这模样,顿时眼眶就红了,拍了拍连砚的肩膀,自己先一步进了灵堂,给秦简上了香,才蹲在秦韵的身边,看着丫头憔悴的模样,叹了声气:“韵儿,节哀。”
秦韵甚至是有些麻木的点了点头,她听了好多遍,多到已经不记得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了,身边的花儿在一边叠着纸钱,看着大姐的模样,抽抽噎噎的也不敢话,见夏青山回来,张嘴就要哭出来的语调:“夏先生,让大姐回去歇歇吧,她从醒过来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喝过,这样下去身体是受不住的!”
夏青山叹了声气,秦韵哪里是他能劝的住的,不过还是声的对秦韵道:“韵儿乖,吃点东西吧,大当家看见了心里也会难过的,你不想他难过吧?”
“夏叔叔?”秦韵好像才看见夏青山一样:“你回来了?欧阳陆呢?死了没?我要给我爹报仇,欧阳陆下毒害我爹,此仇不共戴天!还有石头那个叛徒,夏叔叔你把他弄哪儿了?弄哪儿了?”秦韵几乎是有些癫狂的扯着夏青山的衣裳,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一样,身边的花儿见状,急忙去拉,可完全不是秦韵的对手,根本就拉不下来,夏青山又怕伤了她,也不敢动手,一时间有些狼狈。
原本守在门口不算进来的连砚,见状大步上前搂着秦韵的腰想把人分开,可秦韵此刻情绪有些失控,挥舞着手不停的挣扎,连砚用了力,才将人分开,秦韵恼怒甚至是发泄情绪一般的狠狠的推着连砚,连砚抿着嘴,任由她拳脚踢就是不放手,直到秦韵的累了,她才放松了搂着秦韵的手臂,只是胸前温热的湿度,让连砚心里越发酸涩的不是滋味。
秦简死了,而她不在秦韵的身边,她不过是个被娇养长大的大孩子,哪里经历过生离和死别,她如何承受的住?
一旁的夏青山见状,叹了声气,招呼灵堂里的人去了议事大厅,什么叫雪上加霜,怕是也不过如此,山寨里一片阴云密布,可山下却是一片腥风血雨,如今大当家已经不在,掩翠山的事物又不能依仗秦韵一个大姑娘,更何况,秦韵才是掩翠山最不能轻易触碰的对象,他需要召集弟兄们商量的事儿还有太多。
灵堂里,秦韵先是搂着连砚默默的流泪,到最后声的抽泣,紧紧的抓住连砚的衣裳到最后哭到不能自抑,若不是连砚搂着她,怕是要瘫软在地上。连砚折腾了一天一夜再加上胳膊上有伤,失血过多,此刻脸色也不是太好,搂着秦韵有些支撑不住,朝一边不知所措的花儿无声的动了动嘴,让她去给秦韵熬些汤水之类的,花儿忙点头跑着就走了。
连砚搂着秦韵一步步的挪到一边的大柱子旁边,搂着她靠坐在柱子边,让秦韵依在自己怀里,替她擦着脸上的泪,柔声着:“对不起,我不该放你一个人在这儿的。”若早知道会有此一遍,她无论如何也不会下山,无论如何也要陪在秦韵的身边,不教她一个人承受着失去亲人的巨大的悲苦。
这种苦连砚是尝过的,她还记得当年那灵堂里,自己也是如此刻的秦韵一般孤身一人跪坐在灵堂里,无人可以依靠,周身只有冰冷的空气,连想句话都无人应答,她不想她的韵儿也经历同样的事情,可,她却在最重要的时候,不在她的身边!
秦韵不只是苦累了,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盯着连砚看了好半天,伸手摸了摸连砚的脸颊好像是确认是她本人一样,才闭上眼窝在连砚的怀里昏睡了过去。
她实在是太累了,从秦简汤水未进到秦简撒手人寰一直都守在秦简的身边,除了中间因为承受不了失去父亲的这个事实情绪一度奔溃被人晕了在房间呆了那么一个时辰之外,她一直都守在这里,内心绝大的悲苦快要将她淹没,她快不能呼吸,如果不是看到连砚,她甚至都不会哭了,忘记了要如何去表达内心绝大的悲痛,那是她承受不来的悲痛。
天色一点点的暗了下来,花儿熬好了补汤温在炉子上,给两人带了一个大毛毯,将灵堂里的烛火点亮之后就退到了外面,她跟着秦韵长大,最是了解秦韵的脾气,这种时候有连夫子安安静静的陪着她守灵就足够了,并不需要太多的人来扰她们。
连砚感激的朝花儿点了点头,动了动嘴唇问了问夏青山的下落,花儿比划着跟她还在议事大厅,一直都没有出来,连砚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如今山上山下这些的事,恐怕都要靠夏青山暂时来周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连砚搂着怀里的人,只希望这一切都快些过去,希望大姐能快些恢复过来。
她还记得当日第一次见到秦韵时的场景,一张善变的脸,眼里带着明媚的狡黠的光,明明一身的漏洞还以为自己装的有多好,张牙舞爪的像个没断奶的豹子,可仔细一看又觉的很可爱,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人心的可爱。
低头看着怀中带着泪痕的秦韵,连砚的心也跟着一抽,她失去了最亲近的人,那无忧无虑的笑脸还能不能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连砚的手指隔空抚摸着秦韵的脸颊,她不想惊扰了秦韵,想让她再多休息一会儿,秦韵似乎是有感觉一般,皱着眉头,就醒了过来,看是连砚,呆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会儿了。”连砚没想到她突然就醒了,将手指放下,才问道:“花儿温了汤,喝一点吧?”
“我喝不下。”秦韵动了动苍白的嘴唇,靠在连砚的怀里:“子衿,我爹没了,我没有爹了。”
连砚搂着秦韵的胳膊紧了又紧:“别难过,秦大当家看着你呢。他只是不在你身边而已,他还看着你,只是你看不见他,虽然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却没有离开你,你的喜怒哀乐每一件大事事,他都看的清清楚楚,所以,你要照顾好自己,不为别人,就当是为了大当家,你也不希望他难过的对不对?”
见秦韵懵懂,连砚又接着道:“这是阴阳的世界,我们在阳的世界,大当家只是去了阴的世界,阴阳的世界在平行中交错,他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生活,只是不在我们身边而已,韵儿,那对他来是新的开始。”
“是吗?”秦韵望着灵堂上的牌位,看着看着又掉下了眼泪:“可我不想让他去那个世界,我想让他跟我待在一个世界里,我想能看见他,也想他能看见我。”着话就站了起来,她气息不稳,有些踉跄,连砚急忙跟着站起来想娶扶住她,可脚下晃了一下,秦韵已经挣脱了她的手,走到了牌位跟前,连砚扶住身边的柱子,停了一会儿才跟了过去。
秦韵抚摸着牌位,嗓音沙哑着:“若早知道,我就听他的话,好好读书好好练琴不让他为我操心,那样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他会不会再多陪陪我?我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像个没人要的孩子一样。”
“韵儿。”连砚看着秦韵的样子,心里是一阵阵的抽疼,她扶着柱子站稳了,想走过去却发现脚下的步子有点沉重,连砚不得已只好停下,继续道:“你不是一个人,即使大当家不在这个世界陪你,在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人他们希望能陪在你身边,你永远也不是没人要的孩子,你是珍宝,弥足珍贵。”京都里的陛下,还有我,都希望能拥有你,拥你在身边,免你悲苦,你永远也不会无依。
“那不一样的。”秦韵苦笑着,重新跪在了地上的蒲团之上:“他是我爹呀,跟别的任何人都不一样,我再也没有爹了。”
火被重新点了起来,连砚缓了好大一会儿才走过去,陪着秦韵一道跪在地上烧着纸钱,火光映在连砚的脸上,有些发白,她的另一只手一直都僵硬的垂在身侧,一动也没有动过。
起先秦韵并没有在意,她的心里的那点情绪都被秦简的离世给占据,再无暇分出来关注其他的,可连砚僵硬的动作却映入了秦韵的眼中,放下了手上的纸钱,秦韵这时才发现连砚一身的狼狈,她皱着眉头拉过连砚的胳膊,连砚没成想她会突然动作,差点被秦韵拉倒在地,险险的稳住身形,看秦韵抿着嘴唇,赶紧问道:“怎么?”生怕秦韵有一点点的问题,此刻的秦韵实在是太过脆弱了,她想心呵护,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秦韵的视线落在连砚胳膊上的刀伤之上,伤口经过一天一夜的风化早就不再淌血了,只是那深可见骨的刀伤却是没怎么处理,连砚只是随手拿布绑了一下,都没来得及上药,此刻见秦韵看着她的伤口知道这丫头应该是多想了。
连忙把胳膊拿回来,笑着解释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不心被人砍了一刀,一点伤不碍事的。”
秦韵皱着眉头,不依不饶的把连砚的胳膊又拿了过来,连砚不想让她看,就背过了手,甚至还带了讨好的笑,可秦韵却丝毫不吃那一套,脸上本就带着泪痕,眼里的悲伤难过的情绪还未梳理好,就用那样的一双眼睛清清冷冷的看着连砚,看的连砚只能妥协,将胳膊主动送到了秦韵的跟前。
伤口被血污所覆盖根本就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样子,秦韵狠着心,撕开了胳膊上的布料,用碎步把伤处简单的擦了一下,才看到里面是深可见骨的一道刀伤,因为没有上药,伤口处隐隐有些化脓的迹象,秦韵想伸手去清理伤口上的脏东西,可到底是下不去手,眼里噙着泪问道:“是欧阳陆干的?”
还没等连砚话,一把将手里的碎布扔到地上:“不杀他难解我心头之恨!”
看着秦韵眼底的肆虐的恨意,连砚心中一慌,几乎是下意识的将人一把搂紧了怀里,紧紧的圈住秦韵,她不希望看到这个样子的秦韵,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将秦韵心中的恨意发泄出来,对秦韵来,欧阳陆是她的仇人,那对自己来,又何尝不是?
“我帮你,我帮你。”连砚低声呢喃着道:“我帮你,韵儿。”
秦韵闭上眼睛,深呼气之后才才推开连砚,起身到外面对花儿了几句话,才端了盆热水进来,她没有做过这些事,拿着手巾擦着伤口的时候手有些发抖,连砚看着有些心疼,直接按住秦韵的手放在了胳膊上的伤处,见秦韵愕然的表情,笑着道:“没事的,不疼。”
连砚动作粗犷,像是根本就不在意那一点点的伤处一样,她不在意秦韵却不能不在意,一把拿开连砚的手,略带警告的看了她一眼,才继续心仔细的擦着伤口,好不容易擦完,把花儿拿来的伤药涂抹包扎好之后,秦韵才对连砚道:“你回去休息吧,身上有伤,不用陪我,灵堂我自己守就可以。”
连砚活动了一下胳膊,摇头没话,把之前那个毯子给秦韵盖在了腿上,免的她受凉,做完之后又往火盆里扔着纸钱,根本就没有算要离开的意思。
秦韵无奈,想再劝,可连砚摆明是不会听的,只好跟她一起,火光照在两人脸上,一室的静默,好半天之后,连砚才开口道:“我饿了,好像有一天一夜都没吃东西了,这会儿饿的前胸贴后背,胃里发酸,难受的很。”
闻言,秦韵将手上的纸钱一股脑的都扔进了火盆,正准备起身去端之前温好的补汤,就被连砚按住了,连砚按住她不让动,道:“灵堂里吃东西不好,算了,不吃了。”
“那你回去吃。”秦韵看着她,有点坚持的意思。
连砚摇头:“不去,我在这儿陪你,哪儿也不去。”
秦韵哪里不知道连砚是什么意思,无声的叹了口气才道:“可我是真的吃不下,子衿,我就是、就是一口气堵在这儿,憋的慌,真的吃不下。”
看着心爱的人这个样子,连砚心里怎么会好受,如果不是因为怕秦韵身体受不了,她也不想去逼她吃东西,只是眼下到底是不一样的,连砚握住秦韵的手,低声道:“就吃一点,喝点儿汤,你都一整天水米未进了,还要在守一整夜,不吃点东西,身体怎么受的了?就当是陪陪我?吃一点儿好不好?”
看着连砚殷切带着希望的眼神,那个“不”字秦韵是无论如何也不出口,只好点了点头,连砚见状一喜,忙拉着秦韵起身到外间,哄着秦韵喝了半碗的补汤,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点,眼下正是一团乱麻的时候,再容不得一点点的差错。
作者有话要: 秦韵:天寒地冻想喝酒。
连砚:上酒!!!要好酒!!!
秦韵:你想灌醉我是不是?
连砚:是、不是!
秦韵:灌醉也不是不可以。【轻描淡写】
☆、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