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惊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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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搂着秦韵连砚并没有如她所表现那般很快入眠, 耳畔是秦韵浅浅的呼吸, 连砚始终都闭着眼睛没有睁开, 只是脑海里却是一片杂乱, 她想到了很多,在京都时陛下殷切的希望, 带着怅然的眼神,那座常年空荡荡的宫殿, 无人可以触碰的心事。

    原本在连砚看来, 这昭阳公主十有八九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然不会这么多年都杳无音信,却不曾想, 竟是被人藏在这边陲镇的山寨之上, 别是澜旭的人找不到她,就是承嘉帝找了这么多年,也是毫无头绪, 若不是这次偶然之下她来到沧澜,单凭他们找, 就是再找十八年, 恐怕也是找不到的。

    怀里柔软的躯体让连砚一时有些踌躇, 若她只是秦韵便一切都好,可公主呢?秦简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甚至他的那几个字时是什么样的语态,连砚都想了又想。手指摸索着找到秦韵左肩的位置,轻轻的摩擦着, 如果此刻秦韵身上当真有那个公主的烙印,连砚不定还能服自己去怀疑秦简话里的真实性。

    可偏偏什么都没有,正因为没有,连砚连怀疑的机会都没有!

    是她,陛下找了十八年的昭阳公主就在自己的怀里,她睡的那么沉,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喜欢她,不知道这份喜欢怕是要担了君王之怒。

    连砚睁开眼低头轻轻的吻着秦韵的肩头,她想起了濮安,爱上公主的代价不是一般人承受的起的,但愿她不至于那么惨,连砚深呼一口气,拉下秦韵肩头的薄衫,将那个吻加深,留下了浅浅的一道痕迹,薄唇轻触着温热的肌肤,才满足的将怀里之人搂紧。

    睡梦之中的秦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状,不耐烦的哼哼了两声,然后转了个身,翻进了连砚的怀抱,揪着连砚胸前的衣襟又陷入了沉睡,却丝毫未察觉到连砚半边已经僵直的身体,直到确认这丫头是真的睡的沉没醒,连砚才放松了下来,暗自苦笑自己这段情也不知道还要走到什么时候,替秦韵掖了掖抖乱的被角才重新闭上眼,睡了过去。

    连砚这一觉睡的很轻,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自己起来,她动作十分的轻生怕吵醒了熟睡的秦韵,暗自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贪恋那一夜的温情,好好的睡在隔壁也不会吵醒了大姐,她一边备受煎熬的抽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秦韵枕在颈下的胳膊,一边捞着自己的衣服往床下挪,这才挪到一半,秦韵就迷迷糊糊的醒了,连砚的动作急忙停住,以为她顶多翻个身估计还会睡着,谁知道秦韵挣了挣眼睛,看着连砚,晃了晃脑袋,似乎不太理解她这一大早的摆这么奇怪的动作是想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秦韵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枕的是连砚的胳膊,就往里挪了挪让连砚把胳膊拿了出来,嗓音沙哑:“这么早,天还没亮。”

    “你忘了?”连砚甩了甩有些麻的胳膊,解释道:“昨天不是了,我今早要下山。你接着睡吧,吵醒你了。”

    “下山?”秦韵皱着眉头,假装没看见连砚方才甩胳膊的动作,迷瞪了一会儿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便要去掀被子:“那我送你吧。”

    连砚披着没穿好的衣服,连忙把被子给她按住,一叠声的道:“不用不用,我这上上下下的好几趟了,认得路。外面还黑着,天也冷,你再睡会儿,等太阳出来了再起来。”

    “没事儿,睡不着了,我送你吧。”秦韵坚持,把连砚按着被子的手扒拉到一边,找着自己昨夜盖在被子上的夹袄:“我衣服呢?”

    连砚默默的把衣裳从地上捡起来,放到一边的衣架上,昨夜秦韵睡着之后,她嫌碍事便直接给扔到了地上,不过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夜里睡觉不老实,把衣服蹬地上了吧?”连砚随口扯道:“我再给你拿一件,以后我不在了,自己睡觉老实点,别乱蹬被子,当心受凉。”

    秦韵缩在被窝里,整理着自己的身上的薄衫和睡的乱七八糟的头发,一边反驳:“我睡觉可老实了,才不会乱蹬被子,是你蹬的还差不多。”

    只是当她撩起头发,视线不经意的那么一转,就看见肩头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秦韵有些疑惑的拿手摸了摸,又扭着头去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肩膀上竟然出现了一片红色痕迹。连砚拿着衣服扭脸就看见秦韵正在研究昨夜她留下罪证,下意识的一慌,咽了咽唾沫才问道:“韵儿,衣服拿这件好不好?你在看什么?”

    秦韵抬头,有点茫然的道:“身上不知道长了什么东西,不会是过敏吧?你看我后背有没有?”着就把衣衫往后退了退,露出了光|裸的后背,连砚心头这一跳,拿着衣服赶紧给秦韵披着,才沙哑着声音道:“没有,没有东西,也不是过敏。大概是不心蹭到什么地方,过两天就好了。”

    “是吗?”秦韵有些怀疑,想再研究一下,就被连砚拿着夹袄裹了个严实:“虽然屋里暖和,可也不是这样的,快穿好衣服,当心着凉。”

    秦韵抬眼凉凉的看了连砚一眼:“我怎么觉得你这么心虚?是不是我昨天睡着以后你偷偷拧我了?连子衿我告诉你别让我发现你偷袭我,不然绕不了你!”

    连砚动作一顿,有些无语的看着秦韵,直白的道:“你觉得你凭你我还需要偷袭吗?如果连你我都需要搞偷袭,那我还是干脆回家绣花算了。”

    秦韵将信将疑,不过到底也没再继续纠缠这件事,安安生生的穿着衣服,还帮连砚找了一件自己的大麾,连砚见她不再追究才松了一口气。

    偷袭什么的,她还真干了,只是干了也不能!

    山上的早带着一种空旷的凉,秦韵搓了搓手,紧了紧衣领,看着连砚身上穿的大麾无比庆幸自己做了个英明的决定,颇为自得的继续往外走。连砚见她那模样就知道她想的什么,紧赶两步上前抓住秦韵的放在自己掌心,假意道:“真冷呀!”

    “对呀,山上这个时候最冷了。”秦韵着话,嘴里是团团的白雾:“应该再过段时间就要下雪了。”

    “山上的雪是不是很好看?”连砚看着远处的有些萧条的山脉,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它被白雪覆盖时的样子,忽然有些期待。

    也许,可以等到一场雪落下之后,再考虑回京都的事。

    “很美,屋檐上挂着冰晶,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带着花儿躲在厨房里偷偷的烤红薯吃,特别的香。”秦韵着着,声音就低了下来:“都是石头帮忙都地窖里拿的红薯,他最会挑那些又大又甜的。”

    看着秦韵有些失落的表情,连砚握紧了她的手,不想安慰便道:“是吗?那正好,你可以给我烤红薯吃,我最会挑红薯了,挑出来的红薯烤熟了以后酥酥软软,入口甘甜,保证你吃了一回还想第二回。”

    “是吗?”秦韵趣道:“我爹真是会挑人,找个夫子,不仅会琴棋书画骑马仗,还会挑红薯,真是太划算了!”

    “嗯,你爹眼光是比你好一点。”连砚笑:“好了,别送了,到这儿就行了,我自己下山。韵儿,等我处理好欧阳陆的事,再来找你,好不好?”

    “好呀。”秦韵爽快的点头:“欧阳陆是大毒瘤,把他摘了,你就可以安心的继续剿匪。不过到那时候应该也废不了什么劲,要不是欧阳陆撑腰,这些人成不了什么气候。”

    看着秦韵款款而谈的模样,连砚忍俊不禁:“你这么懂?”

    “我爹的。”秦韵不耐烦连砚拆台,停下脚步挣开连砚拉着她的手:“快走吧,不送你了。”

    连砚摇头,有些依依不舍,掌心空落落的失了温度她还有些不适应,正想再逗秦韵几句,远远的就看见夏青山一路疾奔而来,只好把不正经都收了起来。秦韵也看见夏青山过来了,有点纳闷的问道:“夏叔叔怎么来了?”

    她送连砚不过是因为昨夜两人刚好睡在一起,不送一送有些不过去,才不是因为看着连砚要走,心里特别不舒服才会出来送她。

    “夏叔叔也来送子衿吗?”秦韵主动跟夏青山站在了一起,以示亲昵,毕竟之前那次她怀疑过夏青山,虽然夏青山并未责怪她,甚至还替她话,但秦韵子衿心里还是不太好受,那毕竟是她夏叔叔,虽然连砚的很对,秦韵还是觉得有些内疚。

    夏青山如何看不出大姐心里别扭,便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解释道:“大当家命我与连将军一道下山,多少帮衬她一下。大姐起这么早是来送行吗?”

    “才不是,早上空气好,我出来透透气。”秦韵扭着下巴:“那夏叔叔你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好好好,早去早回。”夏青山看着大姐也笑着道:“那大姐透完气也快点回去吧,外面冷。”

    “嗯。”秦韵嘴上答应着,脚下步子却并没有动。

    连砚知道她是不好意思的,上前一步轻轻把人拥在怀里,在秦韵耳边道:“我也会早去早回的。”

    秦韵下意识的看向夏青山,见他并未看向两人,才赶紧把连砚推开,不耐烦的着:“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只是耳朵却有些莫名的发热。

    得了好处心满意足的连砚下山的路上嘴角一直都是微微翘起的,那甜蜜的劲儿让夏青山一路上看了她好几回,搞不明白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不是半路上捡钱了,何至于这么开心?可能真的捡钱他不知道?

    “连将军有什么好事?”夏青山再一次看着身边的人露出傻笑,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连砚时的场景,那高雅的气质简直是雪山上的白莲,在看眼前身边这位,披着一件半旧的大麾,除了还是那张脸,完全跟雪山之莲不沾边,难道是雪山上的莲花晒干以后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连将军?”夏青山又喊了一遍。

    “啊?”连砚回神就见夏青山一脸探究的表情看着她,有些懊恼自己不该太过放肆,她下意识的相信夏青山是自己人,便跑神了,还跑的很远,想了很多以后知回到京都的日子,当然这个日子里大部分都是关于韵儿的。

    “夏先生别叫什么将军了,叫我子衿是一样的。”连砚笑了笑:“有点跑神,夏先生刚才什么?”

    “我见你一路上心情都不错的样子,看样子是有什么好事了。”夏青山道:“可否来听听?让我也跟着高兴高兴。”

    这个还真是不能分享的秘密,就是分享也只能跟她的韵儿分享。连砚笑着:“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就是想到手上的事儿马上就能收拾妥当了,便可以回京都,有些期盼而已。”

    听她这么,夏青山叹了声气:“你可知道为何大当家要我下山助你?”

    不等连砚回答,夏青山便自顾自的道:“子衿你初来沧澜,许多内情并不知晓。欧阳陆不是善茬,他不会留着与他有二心之人,朝廷派来的人,要么与他同流合污,要么被他抛尸荒野喂了豺狼虎豹。欧阳陆可曾表露过要你与他同流合污的想法?”

    连砚一顿:“不曾。他应该还没有发现我已经知道了他做的那些恶事,对我应该还是没到那种二选一的地步。”

    “多做一点准备总是没有坏处的。”夏青山没有连砚那么乐观。

    他在沧澜待的时间比他们这些人都要久的多,除了欧阳陆他也接触过别的沧澜知州,他们能在这个地方一家独大,欺上瞒下勾结地方谋取暴利,自然不会那么简单,连砚看了欧阳陆,这才是夏青山最担心的地方!

    下山之后,两人便分开了。夏青山在暗中伺机行动,而连砚则是回了驿站,准备找机会调查清楚欧阳陆的那间密室,等到朝廷的旨意下来,她便可以将欧阳陆绳之以法,彻底的在沧澜斩断他的羽翼,然后将人押入京都审判。

    只是连砚想的太简单了,她并没有料到她送出去的信根本就没有离开沧澜的境界就被人劫了回来,根本别提什么朝廷的旨意!

    欧阳陆一身蓝色的长衫,坐在书房里静静的翻着一本卷宗,面色改色的翻了页才问道:“回来了?”

    手下之人肯定的回道:“回来了,守在山下的兄弟,一大早是掩翠山那个二当家亲自送她下的山,如今人在驿站。”

    “知道了。”欧阳陆的视线始终都在那本卷宗之上,片刻之后才道:“既然人回来了,那就动手吧,省的再出乱子,她这次下山,也没算再与我装模作样,不用再等,就今晚,做的干净利索点,知道吗?”

    “知道。”属下应道:“大人放心。那尸体还照往日处理吗?”

    “不!”欧阳陆放下了手上的卷宗,眼里闪过一抹得意之色:“扔到山脚下,让她带来的人看看,就是被掩翠山的悍匪乱刀砍死的。连砚带来的那些人虽然不多,但都是精英,可以为我们攻下掩翠山增添不少的助力!”

    “是,属下明白。”

    “明白就去安排吧。”

    欧阳陆摆了摆手,等人走了,才叹了声气。他还没来得及好好表现自己翩翩公子的一面,这连砚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去送死,那他除了成全还能有什么办法?

    连砚回到驿站的第一件事便是副将叫了来,她从京都里带来的这些人个个出挑能干,如果只有她自己一个,那连砚势必不敢冒这么的风险!

    “将军要夜探欧阳大人的卧室?”副将一脸的不可置信,见连砚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忙压低的嗓音:“这是为何?”

    “此处不便多,今夜你与我同去。”连砚压低声音道:“至于兄弟们那边,也做好准备,将掩翠山脚下的人撤回来一部分,只留部分在那边随时应对,剩下的人随时听我命令,准备缉拿欧阳陆。”

    “是!”虽然不明白,副将还是坚定的点头。

    “去吧。”连砚拍了拍副将的肩膀:“记住我跟你的,今晚三更知州府。”

    这个驿站已经不安全了,夏青山的话,连砚并非没有放在心上,欧阳陆既然防着她,那这驿站里势必也有欧阳陆的眼线,她要速战速决,尽快拿到欧阳陆更多不法的证据。

    掩翠山上,秦韵守着昏睡的秦简焦急的在原地转,秦简已经昏迷很长时间了,她送了连砚下山,想叫秦简起来吃早饭,可怎么都叫不醒,好不容易喊醒了,不过是迷迷糊糊的样子,甚至看了秦韵好几眼才认出来是她,没几句话的功夫又昏睡了过去,大夫来了一个又走了一个,没一个能出点子丑寅卯来,除了开的那些汤汤药药,竟没一个能有些作为。

    秦韵守着秦简,看着秦简灰败的脸色,心里那种不安越发的浓重,秦简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可往年也只是咳嗽吃药避风,她以为今年也一样,可谁曾想,秦简这一病就再没好起来过。再加上之前的那些毒物的蚕食,秦简如今的身体已经再难以支撑,就是秦韵不想去想,不想去看,可也无法阻止,秦简一点点的要从她身边离开的事实。

    她守在秦简的卧房,跟花儿两个一人一个炉子在外面煎药,秦韵熬了参汤,希望秦简多少能喝进去一些,可到后半夜已经是汤水不进了。山寨里的人听闻了消息,都自发自觉的守在秦简的门外,希望能帮秦韵分担一些,端着药碗出来的秦韵看着门外那些乡亲脸上的忧色,想撑起一个笑脸,安慰他们几句,可到底还是笑不出来,手上药碗原样端进去原样端出来,秦简根本就已经喝不进去了。

    “我爹会没事的,他会好起来的。”秦韵不知道是在劝着自己还是在劝别人,她故作轻松的道:“大家都回去歇着吧,天怪冷的,大夫也在这儿,不会有事的。”

    秦简此时已经是时日无多的表现了,不过是吊着一口气,这口气随时都有可能就这么散了,秦韵何尝不知道?她只是无法接受,也不愿去想,只能凭着那一点点的渺的希望,希望秦简能好起来。

    不过短短的几天,她受到了接二连三的击,原本的世界分崩离析,而现在她要失去的是那个抚养她长大,她唯一的亲人,秦韵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她知道自己并非秦简亲女的时候秦简就那么坦然的告诉了她,没有一丝丝的反驳,秦简不在乎她是否知道真相,因为他就要走了,也许临终前他会选择告诉自己实情,所以就算是提前知道也是无所谓的。

    可,难道她知道了实情就不会难过吗?怎么可能,看着秦简闭着眼睛毫无生气的躺在那儿,秦韵一颗心都揪了起来,生疼生疼的,如果可以,她情愿替秦简躺在那里,或者用她的寿命去换秦简额康复。

    “大当家是旧疾,大姐也当心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秦韵扯了扯嘴角,接过花儿手里温热的参汤,又进了房间。

    大夫正在给秦简扎针,见秦韵端着参汤进来,让了位子,可参汤喂进嘴里又顺着嘴角滑了下来,秦简处于无意识状态,根本就喝不进去这续命的参汤。

    “爹,你喝一点,就喝一点。”秦韵急的眼眶通红,泪主子噙在眼里,却又倔强的不让它掉下来。

    “韵儿熬了好长时间,爹你就喝一点吧。”

    旁边的大夫见状,叹了声气上前道:“他意识昏迷,喉关紧锁,这样是没有用的。”罢,卡着秦简下颚一使劲儿撬开了他的嘴,对秦韵道:“快点。”

    喝进去的鸡汤,很快又都吐了出来,秦韵拿着手帕反复的擦拭,一次次喂一次次的吐,直到最后一旁的大夫看不下去将碗给她拿了过来,秦韵才抬头看着他问道:“我爹什么时候会醒?”

    大夫叹了声气:“快了吧。”

    那双眼睛实在是太过透彻,他不忍心道出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病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而已,他撑不住就是撑不住了,这漫漫人生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爹你快点醒过来吧。”秦韵无知无觉的握住秦简的手:“你不在身边,韵儿害怕。”

    那一夜对秦韵来,实在是太过漫长,她在秦简的病床前坐了一夜,没过一会儿就要心的试试秦简的呼吸,生怕在她不经意的时候秦简就那么睡过去再越不回醒过来,只有摸到他还跳动的脉搏,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被惊的一跳,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秦简,生怕秦简有点意外,确认他还是在昏睡,并无异样之后,秦韵才会稍稍的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盼着秦简能快点睁开眼睛。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秦韵拿了温热的手巾给秦简擦脸,擦完了脸又开始擦手,擦着擦着就听见秦简虚弱的声音在喊她:“韵儿。”

    听见声音,秦韵一慌,急忙去推醒在一边盹的大夫:“我爹,我爹醒了,醒了!大夫你快看看,快点!”又一阵风似的跑去看秦简,确认秦简是真的醒了之后又赶紧跑到门外,对在外面煎药熬汤的花儿道:“快快快,把药还有参汤给我,我爹醒了。”

    房间里,大夫看着秦简的面色,又把了把脉,看了看秦简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叹了口气:“有什么话,都快些跟她吧。丫头等了你一晚上,再不,就来不及了。”

    这是明显的回光返照,这人不过是一口气在吊着,等那口气散了,人也就差不多到时候了,不管在人世间还有多少的遗憾,多少未了的情结都只能放下。

    花儿一愣,接着就是一喜,赶紧端着碗跟着秦韵一道回了房间。

    秦简见秦韵慌慌张张的端着碗参汤,不想让她难受,也就笑着由着秦韵一口一口的把那碗参汤喝了个干净,见秦韵还要再喂药,伸手拒绝了。

    “才喝完参汤,药先等一会儿再喝,让爹空空肚子消化消化。”

    秦韵端着药碗觉得也有道理,便把药碗又给了花儿,让去温着,自己又忙着要去给秦简准备吃的,秦简摇头拉着她:“别忙,爹这会儿还吃不进去。就想跟你会儿话。”

    “爹,有什么话,病养好了,我们慢慢。”秦韵有些哽咽,那一晚上的担心受怕她再也不想经历一遍。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秦简虚弱的道:“让韵儿担惊受怕了。我只是梦到了你娘,她还是那般的美好,梦里太美我不愿意醒过来。韵儿,我要去见你娘了,这一次我一定要把她藏起来,好好的藏起来。”

    “爹别胡话。”秦韵嗓音沙哑:“爹不要韵儿了吗?大夫在这儿呢,都是毛病,会好起来的。”

    “傻孩子,爹的病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上天有德了。”秦韵笑道:“要不是看着韵儿孤身一人,我也撑不到现在。记住,等我去了之后,你就跟着子衿,子衿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她会带你去你应该去的地方,她会替我护你周全。知道吗?”

    “我不要她护着,我要爹护着。”秦韵跪在床榻下,拉住秦简的手:“爹不能不管韵儿,万一她欺负我怎么办?韵儿还指望着爹给我撑腰,爹哪儿也不能去,一定要陪在我身边。”

    “傻孩子。”秦简想伸手摸摸秦韵的发丝:“你长大了,以后会有别人给你撑腰,护你周全,爹该去护着你娘了。她一个人,我怕她再被人欺负,希望我没有辜负她的托付,希望她能等等我。”

    伸出去的手还没有碰到秦韵的发丝便重重的落了下来,那双污浊的眼睛彻底的失去了光彩合上之后就再也没有睁开过。

    “爹!”秦韵拉着秦简无力的手臂,想叫醒他,可无论她如何用力的嘶吼喊叫,床上的人都毫无反应,一旁的大夫实在是看不下去,想过来拉住秦韵,不让她太过失控,却被秦韵反手一把狠命的推了出去,整个人踉跄了两步,倒在了地上。

    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看着秦韵拉扯着床上的人像是要把他喊醒,叹了声气开门出去,对外面守着的人道:“大当家已经过世,不过,大姐情绪失控不肯面对……”

    他还没完,就见秦韵反手拉开门,将花儿温在炉子上的药碗端了进去,那药碗一直都在火上,她却感觉不到灼热的温度,直接用手端着药碗又回了房间,花儿见状,连忙跟了进去,一旁的大夫叹了声气,继续道:“照大当家吩咐的,准备后事吧。”

    房间里,秦韵一勺又一勺的给秦简喂着药,汤汁洒出来她就用自己的袖子去擦,擦完再接着喂,端着药碗的五根手指头被烫出了水泡,一旁的花儿心疼,可又不敢当着秦韵的面哭,只能背过身心的擦眼泪,擦完了眼泪才拽住秦韵的袖子,声的道:“大姐,我来喂吧。”

    秦韵不肯把药碗给她,花儿看着已经见底的药碗,一狠心给她夺了过来,没了药碗的秦韵要去夺回来,拉扯之下,那碗就摔碎在了地上,一片片碎裂开的瓷片上还沾了药渣,秦韵一慌,赶紧蹲下来要去捡,锋利的瓷片触手的瞬间就将她的手划破,鲜血顺着手指往下流,花儿见状,赶紧去拉秦韵,不让她再碰,可秦韵此刻已经是六亲不认,花儿哪儿能拉的住她,两三下就被秦韵推翻了,看着大姐如此魔怔一般的样子,花儿坐在地上终于哭了起来。

    大当家死了,让大姐以后可怎么办?

    秦韵无知无觉的捡着地上的瓷片,她脑子里一片混沌,只知道那药碗是她爹的药,要赶快捡起来,吃了药才能好起来。

    颈间一痛,秦韵还来不及反应,人就被晕了过去,花儿急忙过去扶住秦韵,不教她跌倒在地上,才抬头问动手的人:“五叔,大姐没事儿吧?”

    “没事儿,一时受不住,带她回去休息,大当家这边的事儿我会带人处理好的。”被唤做五叔的人应了一声。

    花儿知道自己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便与秦韵一道回了楼,看着昏迷的秦韵,生怕她再出点闪失。

    而山下的那一夜也并不好过,连砚原本正在假寐,就听见驿站有动静,她按住了自己的佩剑,戳开窗户就看见几个黑衣人跃进了驿站,连砚暗自咬紧了牙关,知道不妙,握紧剑鞘,闪身藏在了暗处,果然不大会儿,窗户就被人戳开,吹了点白色的烟雾,连砚看的清楚,知道大概是迷烟之类的东西,直接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就见窗外的人劈开窗户的锁,直接跳了进来,直奔她床铺的位子而去,手里的刀不带分毫犹豫的冲着被子就砍了下去,砍了几刀之后才察觉不对,掀开被子里面只有连砚方才起身时随便扔进去的枕头,几个人面面相觑,连砚才缓缓的将剑鞘拔出来,银光闪过引起了几个黑衣人的注意。

    “你们是在找我?”连砚也没有躲闪,就那么扔了剑鞘,落落大方的站在门口,手上的剑比划了一下才淡淡的道:“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黑衣人似乎是没料到她能这么的淡然,当下几个人一对眼色,便朝连砚攻了过来,连砚反手将剑一横,斜斜的扫过去,脚下步子快速的移动,与那一伙人缠斗了起来,她使剑习惯快进快出,再加上动作灵敏迅速,不过几招下来便将这几个人的水平摸的差不多,提剑虚晃一下,抬手就刺穿了从左翼攻来那人的手腕,刀掉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只听外面还有人道:“什么情况?”

    连砚心知不妙,来的并非只有她房间里的这几个人,外面怕是还有,当下便凝神提剑横扫,带了几分狠辣,手腕翻转一剑刺穿了身后想要偷袭之人,剑出来的瞬间,有血喷溅而出,那几个人似乎没想到一个弱女子能这么狠,便有些踌躇,连砚的剑滴着血,看着那几个人轻嗤道:“这点儿本事也是出来混的,怕是有点丢人吧?”

    她话音才落,门便被人一脚踢破,紧接着又进来三四个黑衣人,手里拿着同样的大刀,扫了一眼房间里的情况便朝连砚攻了过来,连砚提剑以一对,能明显感觉到后来进来的几个人功夫要比之前那几个强上不少,当下决定不再恋战,手上的剑挽了个剑花假意进攻,脚下的步子一转,朝着门外撤退。

    她不恋战,若只是之前那几个人,连砚有把握全身而退,但此时情况明显不一样,这些人是带着明确的目的,连砚前脚往外走,后脚就追了上来,明显是不达目的罢休,连砚被缠住,几乎是腹背受敌,抬手击落了一把刀,左臂便被人狠狠的砍了一刀,连砚反手将那人狠狠踹出去,有些懊恼自己不该大意,下山之后便不该再住进驿站!

    “子衿!当心身后!”一声大喊,连砚提剑朝着身后刺了过去,利刃划破黑衣人的喉咙,血溅了连砚一身,她看着墙上跃下的夏青山,有些惊喜看着夏青山随手捡了把刀站在她身后,道:“夏先生怎么来了?”

    “不来还了得?”夏青山冷哼一声:“这些人怕是来取你性命的,子衿,要当心了!”

    “我知道,我的命金贵的很,这些蝼蚁,恐怕是没那个本事。”连砚笑道:“再,有夏先生助我,自然是万无一失。”瞧着夏青山那行云流水的动作,连砚也知道夏青山是个深藏不露的厉害角色。

    有了夏青山相助,很快两人就占了上风,连砚见那黑衣人似乎是要逃跑,忙对夏青山道:“不能让他们回去报信!”

    她手上带伤,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很快便与夏青山将那剩下的几个活口给制住,夏青山摘了个面罩,直接就认出了来人,摇头道:“欧阳陆虽给了你们不少的好处,可也犯不着拿命来拼吧?朝廷剿匪,顶多也就是处置了你们寨主,喽啰多少还是会给你们点活路的,可你看眼下,连命都没了,亏不亏?”

    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有些触目惊心,夏青山叹了口气对连砚道:“这些人都是附近山寨的山匪,应该是被欧阳陆收买过来,要你的命的,怎么处置?”

    “找个地方关押起来,别让这几个活口死了,欧阳陆的帐,我慢慢跟他算。”连砚掏出随身带的手绢,将佩剑擦拭干净才对夏青山道:“先生过来找我,可是有事?”

    临下山的时候,她跟夏青山好的,夏青山暗中盯着欧阳陆,她负责带人去秘密搜集证据,夏青山负责拖延住欧阳陆给她足够的时间,这会儿过来想必是有什么情况。

    “我见知州府里进进出出了几个生面孔,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想让你多心点欧阳陆,或者先不要去那知州府,等等你们的人到了再,谁知这一来就看见你被人袭击。”夏青山将人捆绑结实才继续道:“看来欧阳陆是不算留你活口了,接下来算怎么办?”

    连砚有些踌躇:“这是欧阳陆的地盘,我要是直接与他硬碰硬,怕吃他暗亏,既然他今夜敢派人来杀我,可见是无所畏惧的,我送出去的信,多半已经被欧阳陆半路劫走,夏先生,欧阳陆的密室,恐怕是去不得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夏青山皱着眉头:“如果没有应援,单凭你带来的那些人,恐怕不足以跟欧阳陆抗衡,他笼络了沧澜大山寨,单凭人数,我们就不是对手!”

    “策反他们!”连砚捂着手臂上的伤:“自古官匪勾结,为的多是利益,一旦利益之间出现冲突,便容易分裂,欧阳陆这么多年一定揽了不少的私财,先策反他们,我再另想办法寻援助!”

    作者有话要:  秦韵:听外面下了好大的雪,去看吗?

    连砚:不去,好冷。

    秦韵:哦,那算了,我自己去。

    连砚:去去去,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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