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无毛可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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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月在云雾中穿行,清冷的月色与山野间的雾气融在一起,仿若给眼前这处宅院披上了一层轻纱。

    滟来蹲在墙头上,见正中的厅房和东边的两间偏房中都有灯光漫出来。偏房大约是厨房,里面几个仆妇正在忙碌,有烟气自屋顶烟筒袅袅冒出。

    这大半夜的,连无瑕莫非还在夜宴?

    滟来沿着墙头,一直行到厨房屋顶上,低头望去,见连无瑕的侍女银萝正在吩咐厨房中的仆妇:“狮子头和莲子羹好了没有?”

    一个仆妇上前应道:“就好了,请主子稍候。”着,派人自厨房将菜捧了出来。

    “主子又要了一道糖心莲藕,你们记得做来。”银萝又道。

    仆妇应了,忙吩咐一个丫头去厨房一侧的屋拿莲藕。

    滟来自墙头跃下,飞快奔到厢房的窗子下,又纵身跃到了窗台上。窗子是支开的,她贴在窗纱上,向里张望。

    屋内摆着一张大桌,好几个人团团围着,正在饮酒。

    连无瑕、周纯,还有两个世家子弟,依稀记得叫张尘、张修,乃是兄弟俩,也是今日马球中的。崔宝荣倒是没在,他乃缙卫西卫长,应是回城值守去了。

    这伙儿人倒是自在。

    滟来瞧了瞧连无瑕的脸,见他被的半边脸有一块淡淡的青紫。

    “今日那位姓燕的女子可真勇猛,也不知是哪家姑娘?若非她出头,那伙儿叫花子早就输了,害得我们输了不少银钱。”张尘愤愤不平地道。

    张修问:“连兄、周兄,你俩可认识那姑娘?”

    周纯举杯饮了口酒,笑道:“她戴着面具,我如何认得。”

    张尘道:“不如去听听。”

    周纯忙将酒盏放下,道:“莫听。听她做什么,心惹祸上身,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张尘皱眉:“这么,你知道她是谁?何不告诉我们?我看她那一球分明是故意砸侯爷的,就这么算了?”

    周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瞥了张尘一眼,道:“故意砸的又如何?不定我们连侯爷正乐意呢。”

    张尘和张修微愣,齐齐问道:“这是怎么?”

    滟来也疑惑地支起耳朵,却听连无瑕冷冷一笑:“周纯,我瞧你是喝多了吧!去,出去催催厨房,看那道糖心莲藕做了好了没有?”

    周纯不情不愿地起身,方自屋内走出,忽听一道尖利的声音连连喊道:“啊……啊……”

    滟来也吓了一跳,就见方才去拿莲藕的丫头自屋内奔了出来,满脸惊吓。周纯是个怜香惜玉的,最见不得女子受惊,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丫头指着屋的门,比划着:“有……有老鼠,好大一只。”

    周纯舒了口气:“老鼠啊,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他挽了挽袖子,“我去抓。”

    他快步走到门前,扶着虚掩的门听了听,过了会儿回首问道:“你,那老鼠有多大?”

    倘若此时是人身,滟来可能已经笑出声了。她目力好,正蹲在窗台瞧热闹,忽觉周身有些异样,转首看到连无瑕和张尘、张修已经从屋内出来了,也不知谁先看到她的,几人的目光同时凝注在她身上。

    滟来:“……”

    偷听被抓有些尴尬,浑然没意识到这些人为何看她,直到张尘喊道:“周纯,这儿有一只猫。”

    银萝瞧见滟来,欣喜地跑到她面前,抚摸了她一把,道:“这不是绒绒吗?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来得可真及时。”

    这话什么意思?

    滟来一惊,不会让她去抓老鼠吧。

    她不会啊!

    再了,我又不是你们家的猫,凭啥为你们抓老鼠?

    她越过银萝,就想开溜,冷不防一只大手伸了过来,一把揪住了滟来后颈上的皮肉。

    “肥猫,去把那只老鼠抓来,一会儿给你鱼吃。”周纯拎着滟来径直向屋而去。

    滟来一串脏话出口,化作数声喵呜喵呜,在周纯听来,这就如仙乐一般,他推开门将她扔到了屋内。然后,他迅速把门关上了。

    滟来抓了两下门,不开。

    这是一间储藏室,里面放满了蔬菜肉食,没有老鼠才怪。最好是有十只八只,把这里的食物全吃光,饿死外面那帮人。

    她慢悠悠走进去,找了个干净的地儿卧了下来,准备美美睡一觉。不过,她忽然发现,这屋子没有窗子,这意味着别人不开门她就出不去了。

    她听到周纯在门外吩咐侍女:“待会儿听到老鼠叫再开门。”

    看来她必须抓一只老鼠了。

    老鼠大约是知道屋里进了猫,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多亏滟来变成猫后,嗅觉和听觉灵敏,很快循着声音和味道,扒开角落里堆放的菜,一只老鼠吱吱叫着窜了出来。

    滟来纵身一跃,窜了过去,一爪子将老鼠摁住了。

    呵呵,也没有多难嘛!

    银萝听到老鼠的叫声,忙将门开,滟来早已候在门边,门一开她便翘着尾巴窜了出去。

    娘呀,太脏了啊,她居然拿爪子拍了老鼠,也不晓得老鼠身上有没有跳蚤。

    银萝追着滟来喊道:“绒绒,别跑啊,厨房给你备了鱼肉。”

    滟来停住了,她才不稀罕鱼,她只想沐浴,身上很痒,好像真的有跳蚤。棋烟她们应当睡下了,她吩咐过不让她们侍夜。

    方才被吓到的丫头给滟来端了一盘鱼肉,瞧着像是酒桌上撤下的。她堂堂公主,居然要吃他们用剩的?

    滟来伸爪子一拍,溅了一身鱼汤。

    银萝哎呦了一声:“绒绒啊,你会自个儿舔干净的吧。”

    滟来低低喵呜了一声,仰着胖乎乎的猫脸,一瞬不瞬地看着银萝。她见银萝没反应,便又向前走了两步,蹭了蹭银萝的裙角。

    滟来照过镜子,晓得自个儿的样子很惹人怜爱的,虽然身体胖点,但是脸好看啊。

    银萝果然心软了,抱起她来吩咐道:“主子们也喝的差不多了,你们先侍候着,我去给绒绒沐浴。”

    沐浴罢,银萝对滟来道:“绒绒,你待在这儿,毛晾干了再走哦。”

    她才不想走呢,有旧账还没算呢。她趴在卧榻上,待身上的毛晾得半干后,起身去找周纯算账。

    *******

    酒菜已撤下,室内残留着氤氲酒香。

    张尘已饮得半醉,趴在案上半睡半醒。张修手中端着茶盏慢慢品着。连无瑕站在窗前,手中执着洞箫,缥缈的乐音在清凉夜色中婉转流淌。周纯斜倚在靠窗的卧榻上,半敛着眸,一只手跟随乐音摇来晃去。

    案上花盆中的夜来香正芬芳吐艳,仙鹤香炉的鹤嘴中飘出袅袅轻烟。

    夜静谧而闲雅。

    一阵极轻极缓的脚步声自房门处传来,连无瑕微微侧首,目光凝住在地面上那团毛茸茸的白影上。

    它蹑手蹑脚地挪动着爪子,一双圆溜溜的猫眼滴溜溜转动,贼兮兮地四处瞄了瞄,似乎生怕有人注意到它进来了。

    连无瑕睫毛低敛,装作并未注意到它,依然在吹箫,心中却有些疑惑,这猫要作甚?不会是要偷东西吃吧。听银萝它刚逮住了一只大老鼠,难道还没吃饱?

    只见它走到周纯身前,肥胖的身子一窜,伸出爪爪在周纯摇来晃去的手上狠狠挠了一下。

    “啊……”尖叫声几乎掀了屋顶。

    周纯猛然从卧榻上跳了起来,甩动着被挠了四道血痕的手,高喊道:“疼……疼死我了!”

    醉得稀里糊涂的张尘从梦中惊醒,问道:“怎么了,着火了吗?”

    连无瑕放下洞箫,笑弯了腰。

    张尘一脸懵地道:“侯爷,从未见你笑得这么欢畅。”言罢,又趴在桌案上睡了过去。

    周纯指着滟来道:“你……你……你这只坏猫,爷我……我给你老鼠抓,你居然还挠我,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猫。”

    敢情他让她抓老鼠,她还要感谢他了。

    滟来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害她去抓脏兮兮的老鼠,弄得她一身跳蚤,她还要感谢他?

    她纵身跃到桌上,乌溜溜的眼睛瞪着他,朝着他喵呜了几声。

    “你看它,还敢向我示威。”周纯气得在屋内团团转,寻到一根鸡毛掸子,追着滟来去,“看我不死你这只坏猫。”

    滟来猛然窜了起来,跃到了连无瑕怀里。

    她之所以这么大胆,便知晓连无瑕对她这只猫还是不错的,绝不会任凭周纯她。果然,连无瑕轻轻抚了下她的背,低声了句调皮,然后对周纯道:“周纯,这只猫可是我救下来的,不许你动她。”

    滟来自连无瑕的臂弯里探出头,瞪了周纯一眼。

    周纯气不过:“这只猫这么坏,忘恩负义,趁我不注意挠我,你居然还护着她。”

    连无瑕扬唇笑了笑:“怎么就忘恩负义了,我救过她,她可从没故意挠过我。大约,她不喜欢抓老鼠吧。”

    “天底下还有不爱抓老鼠的猫?”周纯觉得不可思议,放下鸡毛掸子道,“哎,猫,你最好躲在他怀里别出来,不然我……哼哼……”

    张修看了半天戏,放下茶盏问连无瑕:“这是你养的猫吗?”

    “不是。我原以为她是无主的,不过,她既能从城内到这里,想必不是自个儿来的,应是有主的猫,可能主子也在此处有别苑吧。”

    张修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周纯惊讶地道:“这不会是端娴公主的猫吧?我听她今日也宿在别苑了。”

    张修疑惑地问:“端娴公主今日来西江池了?”

    周纯一时失言,轻拍了下自己的脸,道:“是的啊,我听侍卫们的。”

    连无瑕摸了下滟来的耳朵:“你别,这霸道的性子倒像是端娴公主养出来的。”

    周纯冷哼了声:“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猫。”

    滟来听他们提起自己,不快地喵呜了几声,抬起爪子,朝着周纯扬了扬。

    周纯惊得瞪大眼:“它不会能听懂我的话吧?”

    连无瑕轻笑道:“也许呢。你手上伤口不疼吗,让银萝给你包扎下。”又转向张修,道,“天不早了,都去歇着吧,我已经让下人给你们备好房间了。”

    言罢,他抱着滟来向厢房中而去,边走边抚摸着滟来背上的毛。

    了半日马球,又奔波了半夜,还抓了只老鼠,滟来早有些累了。连无瑕的怀抱实在太温暖,又被她抚摸的实在太舒服,不一会儿便发出了低低的呼噜声。

    翌日一睁眼,滟来便看到头顶纱账上遍布繁复的流云纹图案。

    她素来喜欢纱账上绣花,什么时候喜欢云纹了,红豆和青樱这是几年不跟着她,忘记她的喜好了吗,居然给她用绣云纹的纱账,这是男子才用的吧。

    她一边嘀咕着一边起身。

    待到看清屋内摆设,只觉全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这不是她的屋子,更让她惊心的是,她身上光溜溜的,无毛可炸。

    作者有话要:  感谢往昔语可爱灌溉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