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凯文盯着屏幕里某人呆若木鸡的静止画面，温声道，“我本来不打算告诉妳这件事，但是现在改变主意了。”

    他是心理医生，又不是婚恋介绍所，当时他简直拿季蔚然没辙，豁出去问了一个问题：“如果女朋友的病一辈子都好不了，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病理上的事实，凯文原本是想让季蔚然知难而退，别再霸占宝贵的看诊时间，没想到季蔚然思索了一会儿，慎重的开口回答：“”“即使不知道该怎么走进她心里，就算什么都帮不上忙，至少我能陪她一起痛，一辈子就一辈子吧。”

    陪着她一辈子？

    容懿耳边轰轰作响，虽然季蔚然是个混蛋，但他从来不谎。

    那个男人，尽管披着钢筋铁骨的外表，却有个温情的灵魂，在她这个动不动就缩回舒适圈的鸵鸟面前，拙劣的步步进逼。

    凯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笑得像个顽皮的大男孩，“所以妳那混蛋故意让妳伤心，除非他是超级心理变态，或者闲得发慌，否则只有一个理由——他也有他的不安全感吧。”

    以心理医生的立场，他不能在感情问题上给容懿任何主观建议。

    但是以季蔚然洞悉容懿遭受创伤的程度，就像他全程目睹了意外发生的经过。凯文的职业敏锐度告诉自己，季蔚然心底隐藏了难言的秘密，至于究竟是什么，只能看容懿愿不愿意去挖掘了。

    “以朋友的立场，我觉得他真心想让妳快乐。所以，我还是那句话，没有人天生就懂得怎么爱彼此，复原跟陪伴都需要练习，懂吗？”凯文温和的下了结论。

    容懿满眼苦涩的回嘴，“太深奥了，我得想一想。”

    凯文狡黠一笑，“今天的帐单我会寄给他，我想他会很乐意付这笔帐，圣诞快乐！”

    容懿：“”无奸不成医！

    她无力的躺在床上，前所未有的怀疑人生，难道这就是心理治疗的目的？

    另一个更让人头疼的医生，此刻正在楼下狂按门铃。

    容懿被吵得万分头疼，勉为其难的开了监视器，一看到是唐肖年，深深觉得如果充耳不闻，他绝对有可能报警，心不甘情不愿地开了门。

    唐肖年眼神像x光般，上下扫描容懿，确认她只是憔悴消瘦，生命状态无虞，才松了口气，拉了张椅子坐下，“我还以为妳甩了季蔚然，连我也想装作不认识了。”

    容懿倒了杯水递给他，挑眉道，“看你表现，好好话。”

    要是来劝她回头的，就什么也不用了。

    唐肖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攒了几天的怒火一起发功，“什么态度？我当妳是朋友才担心的好吗？上次跟季蔚然吵架结果被车撞，这次又搞什么名堂？妳知道圣诞节孤独死的比例有多高吗？”

    死孩不识好人心，唐肖年傲娇甩头，“我看妳好得很，当我咸吃萝卜淡操心吧。”

    全身上下一个大写的“哼！”

    容懿：“”她心灵受创只想静静错了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容懿深怕自己耳朵长茧，赶紧态度端正的认错，“我错了，多谢你关心啊。”

    唐肖年瞬间由阴转晴，端着架子斜睨过去，“妳跟心理医生聊过了？”

    他不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容懿恐慌症发作，但这却是最严重、最复杂的一次，偏偏联络不上季蔚然，只能不怕脸疼的上门来堵人。

    容懿硬挤出一个“我真的没事”的笑容，“聊过了。”简单一语带过。

    只是该不该彻底忘掉那个让她心碎的人？她完全没有答案。

    唐肖年叹了口气，“没事就好，我实在搞不懂，你们明明那么在意彼此，却搞得两败具伤，这是何苦呢？”

    在他看来，找到双向奔赴的对象太不容易了，没有什么话不能敞开来谈，就算吵得翻天覆地，争个头破血流，最后也会水落石出，何必浪费力气冷战？

    容懿被他的直男逻辑震惊了，摩挲着水杯，“这么吧，两年前他不该一时兴起欺负我，我也不该自不量力招惹他，分开只是导正错误，让彼此的生活回到正轨，如此而已。”

    她逻辑清晰，语气和缓，心里却尝到难言的苦涩。要承认错误并不难，但如何才能彻底抹去那些刻在心上的痕迹呢？

    “妳错了，这样对他并不公平。”唐肖年难得正经八百，“我可能没那么暸解妳，但我了解季蔚然，他从来不冲动行事，尤其是女人。”

    最大的可能，是季蔚然在他自己都没理解的状态下，无意间动了心，然后就万劫不复了。

    唐肖年想想觉得好笑，随口道，“这么也有可能，不定那天他是欺负了妳，心怀罪恶感，才会翻遍整个巴黎，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无心的一句话，容懿神色一变，终于抓住脑袋里模糊的直觉。

    “救人？救什么人？”她莫名的心跳加速，模糊的记忆碎片逐渐清晰。

    “他没跟妳过吗？”唐肖年一脸莫名，“就是两年前他生日那天，听他发了回疯，飞车去救一个被绑架的人质，还逼我哥派出特勤队，连直升都出动了。”

    容懿几乎不能呼吸，艰难地追问，“什么人质？凶是谁？”

    唐肖年撇撇嘴，季蔚然怎么也曾是个特种部队菁英，救人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有什么好大惊怪的？

    “他救过的人怕是连自己都数不过来，有兴趣的话，自己去问他啰！”

    容懿忍住想掐死唐肖年的冲动，一字一字道，“别废话，清楚，季蔚然到底救了什么人？”

    梗在心口的那根刺隐隐作痛，有种盘旋了两年的迷雾即将被拨开的忐忑，既期待又慌张。

    “好好好妳别激动，我想想啊。”唐肖年深怕自己一个不心又踩地雷，认真回想唐君卫是怎么的，“那天晚上我哥执勤时接到季蔚然的电话，要他紧急出动一个队，还有医疗直升。”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容懿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上。

    “季蔚然身份特殊，退役后一向守法不踩红线，那天却破例亲自黑了巴黎市警局监视器画面，找到那个恐怖分子的踪迹，一路追到山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