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 10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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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午后,二皇子?府内一?个身?穿管事服的中年男人正跪在地上汇报七皇子?府的情况,捧上他?私下抄的账本。

    李栀翻过之?后嗤笑一?声,老七还真以为有了父皇相助他?就一?番风顺了?他?那府里松散得很,又没有得力的替他?打理,人心难齐,随便一?个人就能渗进去,更别提这?傅侯爷段凌厉,短短时间内就买通了户部主簿,里应外合,这?西南赈灾的账面好?看不了。

    管事:“不只是账面上的这?些,跟七皇子?搭边的人都从里面吃了一?口,从赈灾款中暗暗扣除的银子?不会记到明面上,估计那整整一?百三?十万两东撒西散,用得差不多了。”

    “我记得沈家账面上的功夫很厉害,中的银子?又丰厚,若他?帮老七填上这?空缺——”李栀有些发愁地敲敲中的账本,眉间紧皱。这?沈家可真真是个搅屎棍。

    管事:“不会,请二皇子?放心,户部的账本上已经划走?了九成银子?,买的粮食、草席、衣衫、木材等不足其一?,沈家就是银子?再多,只要我们动作够快,他?也?没法短短时间内凑齐这?些东西,倘若他?真凑得齐,那各家铺里边的账目也?不是他?能动的,都可以查出来?,何况沈家恐怕还不知此事,七皇子?那边完全拒绝了沈家的介入。”

    李栀惊喜一?笑:“此话当真?老七啊老七,阎王让你三?更死,谁也?留不住你到五更,走?,立刻随本皇子?进宫。”

    管事立即跟在后面。

    此时沈文宣还坐在户部公堂外面,指顺着给?狗剩梳毛,眼神有些放空,他?确实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段时间他?任由七皇子?折腾,想做一?个赌局,看看他?到底能在西南有什么作为,他?可以忍受一?个储君的青涩,但不能接受他?的平庸无能。

    若七皇子?能在他?预估的范围内安定西南五成,只是五成而已,他?便会让沈家全部下场帮他?,这?也?是自从葛武成和张冦简回京以来?无论他?们怎么暗示,他?都没有见?过他?们的原因,财富他?尚能掌握,但一

    ?旦碰过军权,就像被架起来?的人一?样,那不是他?想下去就能下去的,这?与?他?最初的想法想违背。

    从安和县逃出来?之?后以及从平乐府出来?之?后,他?想过他?会在权欲中浮沉,但也?想过挣脱泥沼之?后会回归原先的生活,独独没有设想自己要登上那至尊之?位,设想自己要承载一?个王朝的兴衰荣辱。

    “狗剩,”沈文宣回过神拍拍它的大嘴,“阿焦在宫里边过得怎么样?嗯?你都这?么膘肥体壮,我家阿焦怎么也?不能是原先的瘦弱甜心了吧,嗯?”

    狗剩不理他?,转过身?让他?看看自己刚才被揪了一?撮毛的尾巴,委屈地叫了两声,沈文宣瞅了一?眼它秃了那一?块,再看看屋子?里被一?圈人围着伤得甚重的羌族使者,忍俊不禁地拍了它一?巴掌:

    “傻狗。”

    宫门口,李栀下了马车三?步做两步地往宫里赶,一?脸胜券在握的笑容,宫门口的禁卫没什么表示,但也?暗暗注意着,等他?逐渐走?远就偏头吩咐另一?个禁卫去跟殿前的赵统领和言统领一?声。

    户部,褚赫接过从主簿里递过来?的账本,他?们户部的尚书在年夜的时候不幸死在了乱军刀下,他?的资历比右侍郎老些,是最有希望接任尚书的人,所以户部的所有事务都要经过他?,代?行尚书之?权。

    等他?将?账本随意翻过一?两页就发觉了不对,赈灾银款的账本一?共两册,一?册是他?们户部负责记录的,一?册是交给?七皇子?府记录的,两册账本虽完全对得上,但因为实在太合了反而显得不对劲儿。

    用银子?买那么一?批货,不仅种类繁杂,而且数目众多,从付定金开始到货齐付尾款需要的时间不短,但从七皇子?府领完银子?到现在记录在册也?不过区区几天,银子?却用了九成不可能花得这?般快。

    褚赫将?账本迅速翻完脸色沉重,依照往常,这?种伪造账目吞黑钱的事在皇室中屡见?不鲜,一?般户部查出来?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人家是皇亲国戚,贪点儿没点儿也?只是一?家人将?银子?从一?个口袋装

    进了另一?个口袋里,非要较真反而招人嫌弃。

    但这?种至少动用了一?百多万两银子?的贪没超出了户部能庇护的范围。

    “主管西南赈灾事项的是谁?”褚赫看向对面埋头案几的几个主簿沉声问道?。

    五个主簿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答道?:“回大人,应该是王主簿,但他?昨日晚上偶感风寒,今早起不来?床,便托人告假一?日。”

    “请了假?”褚赫拧眉,看着这?两册账本突然问道?:“礼部可还在招待羌国使臣?”

    “嗯,是,听那边现在乱成一?遭,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褚赫没答,起身?迅速往礼部走?,既然羌国使臣还在,那礼部的人就没散,沈文宣应该还在那儿,结果也?确实是这?样,羌国人互相搀扶着直一?脚歪一?脚地走?出户部公堂,那些个协议他?们只签了些不痛不痒的,虽没吃亏,但现在一?出门就看见?狗剩还是吓得一?哆嗦。

    沈文宣瞥了一?眼里面躺得四仰八叉像刚被过的几人,眉毛一?挑,兴奋地牵起狗剩的狗剩:“邵大人,沈某就替你送太后的狗回宫了。”

    可以光明正大见?阿焦了,沈文宣美滋滋地想着,抬脚刚往外走?就看见?褚赫正站在门口看着他?,看表情就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沈文宣嘴角的笑慢慢隐去,同褚赫一?起走?到不远处的亭子?停下,这?人自从被他?从年夜里救下一?回之?后便有了亲近之?意,何久突查沈府那晚帮他?藏尸也?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四下无人,沈文宣直接道?:“找我何事?”

    褚赫也?不跟他?废话,从袖中掏出两本账本递给?他?看,道?:“邵家和七皇子?干这?些事你可知道??贪没的数目过大,就算我有心遮掩也?是全不过去的。”

    沈文宣翻过几页心底忽的一?沉,就这?答卷不五成,明明还没做就被人给?团灭了,但沈文宣想着七皇子?那针眼大的胆子?,哪来?的勇气敢干这?么大的事儿!

    迅速转身?跑回户部公堂一?把扯住邵有礼的领子?将?他?拎起来?,表情严肃起来?的样子?肉眼可见?地让人胆颤:“邵大人,你

    和七皇子?一?共贪了多少赈灾银。”

    邵有礼起初有点儿懵,但听到他?问这?个问题又感觉到冒犯,撇过脸笑哈哈道?:“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七皇子?怎么可能贪污,开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

    “谁在跟你开玩笑!”沈文宣将?两册账本一?把砸他?脸上,“户部已经查出来?了,你们直接将?银子?用了九成!”

    “九——”邵有礼傻愣住,抱住快掉下去的账本翻了几眼,又看向一?旁站着的户部侍郎,心尖一?抖:“不、不是,最多三?成,怎、怎么会九成呢?怎么——”

    “沈大人,”邵有礼反抓住沈文宣的,又瞥了几眼褚赫,紧张到结巴,“这?事你得帮帮七皇子?啊沈大人,我们动银子?的时候心里有数,不可能动到九成,这?、这?沈大人,你一?看就跟户部熟,先帮七皇子?垫上六成银子?,等我们这?边查清楚立刻将?银子?还给?你,啊?沈大人——”

    他?们这?些支持七皇子?也?就沈家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他?们现在拿所有身?家去凑也?得需要时间,这?会儿户部都已经看出来?,再出点儿别的事——

    “公子?。”随着沈文宣进宫的德福进来?将?一?个纸条递给?沈文宣。

    沈文宣展开看过之?后将?纸条拍在邵有礼胸前:“已经晚了,二皇子?已经进了宫,这?会儿都快走?到殿前了。”

    这?个点儿进宫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来?,鬼都不信。

    邵有礼拿着纸条震在原地:“大、大人,沈大人,得赶快凑银子?,凑银子?”

    账目都已经做好?了,这?会儿就是凑上银子?了又能如何?沈文宣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公堂。

    “沈大人,你可不能不管啊沈大人,我们可都是一?条船的”邵有礼追了几步,望着沈文宣的背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跳脚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眼眸一?转立刻去找七皇子?。

    沈文宣脚步飞快地出宫,路上吩咐德福:“牵着狗剩去找太后,让她帮忙拖住二皇子?,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别让他?现在就见?到皇帝。”

    “是,

    公子?。”德福牵着狗剩跑着去了。

    褚赫拉住他?:“你这?是要做何?既然这?事你不知情就别参和进来?,七皇子?倒了便倒了吧,你在他?阵营里也?没待几天,而且是皇上逼你进去的,出了事大不了将?你官职撤了。”

    “那褚大人以为七皇子?和二皇子?相比哪个更好?些?”沈文宣转而问道?,“我与?二皇子?已然是对立的死敌,必不可能跟他?站在一?起,七皇子?这?次姑且算是我疏忽,没提防二皇子?那边设计,他?还年轻,诸事不懂,这?件事我能补些便补些吧,再给?他?一?次会。”

    “你给?了这?次还会有下一?次,”褚赫叫住他?,声音突然了些,“你为什么非得选一?个?你明明可以自己——。”

    “要当你去当,别扯上我!”沈文宣咬牙,“我姓沈,不姓李,若让我当,是想我有哪个耐心跟李家人死磕个五年、十年还是十五年,还是想让我像迟蓟一?样搞一?场内乱,拼尽大庆气血夺过他?屁股底下的位置?别我不想要,我也?承担不起这?样多的人命,除掉二皇子?以及皇后,让皇上只有一?路可选就是最好?的办法。”

    “那你成功之?后呢,大庆就好?了吗?你就不管了吗?”褚赫怒道?。

    沈文宣:“君君臣臣,当君的只要能明辨是非,任人唯贤,再有忠义、明德、善理之?士在旁辅佐,未可不能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褚赫停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走?远,这?人比谁都了解大庆,也?比谁都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鲜少为人妥协。

    自西南开始大庆的命数就已经在走?下坡路,就算羌国服软,还有北方的匈奴虎视眈眈,内部官场又是青黄不接,朝堂党争不断,立志报国之?士少之?又少,德才兼备者虽有,但皇帝昏聩,得到重用的又有几人。

    更直观的,他?这?个户部侍郎最是了解,皇上不安置京城流离失所的百姓,又将?新任命的葛、张两位将?军扣在京中,有一?多半的原因是国库的银子?不多了,难以支撑多余的支出以及南北军费。

    褚赫沉吸一?口气,追上他?与?他?并行:“

    你现在就算靠自己的银子?和铺子?短时间内也?凑不到多少,何况在别家留下的账目可以查出来?,七皇子?的贪没之?罪依然推脱不了。”

    沈文宣:“你想什么?”

    褚赫:“你忘了?我乃户部侍郎,代?行尚书之?权,中有国库的钥匙,里面还存着上次赈灾剩下的一?些物资,留在里面时间久了没什么人还记得,你给?我银子?,我把那些取出来?,等这?次风波过去了,我再用银子?在别处将?那些物资一?一?买回来?便可。”

    沈文宣顿住,看着他?想了几息道?:“国库里的东西有多少?”

    “草席、木材这?些东西是够的,缺的最多的就是粮食、衣衫、棉被还有牲畜这?些。”褚赫心忧道?。

    “我知道?了。”沈文宣拱郑重谢他?一?礼,“这?份情沈某记着,今后大人遇到何种难题,沈某都会尽力帮忙。”

    褚赫张口嗫嚅几下,欲言又止,最后一?声叹笑,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沈文宣看他?几眼,转身?继续往宫外走?,脚步如风。

    沈公子?令,沈家商号明面上背地里所有商铺同一?时间全部动了起来?,以京城为点围成一?个圆,沈家自己有的全部填上去,没有的全部出高?价抹掉商家的账目再买进来?,迅速又凌厉。

    宫里边太后那儿得到消息,即刻以病痛为由召皇上过来?,崇信帝本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听太后宫里边的进德过来?很是凝重的样子?,虽不想见?到太后,但孝字大过天,他?还是放下中的东西让人摆驾长信宫。

    赵二从禁卫那得到消息,在殿前拦住一?把想往里进的二皇子?:“二殿下,宫里新出的规矩,见?殿下前得把身?上能伤人的物件都取下来?。”

    李栀:“什么狗屁规矩,本殿没有能伤人的,让我过去,本殿有急事找皇上。”

    “诶——”赵二指着他?头上的发箍和腰间能砸人的玉佩,“殿下,这?些可都不行,下次来?见?皇上记得穿素点儿来?。”

    李栀摸上自己的头发:“这?发箍取下来?了我头发怎么办?”

    赵二从袖中抽出一?条发绳,笑道?:“这?是人

    的,就借殿下用些时候,晚些记得还我,发箍和玉佩的就替殿下先保管着。”

    他?是殿前统领,李栀虽心里头冒火,但还真是不能动他?,回头骂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帮本殿将?发箍拆了!”

    后面跟着的侍从心又迅速将?他?发箍取下来?,又用发绳缠好?,腰间的玉佩也?摘了,李栀忍着一?肚子?气向赵二转了一?圈:“行了吧?赵大统领?”

    赵二微微一?笑,将?路让开了,但他?终究是晚了一?步,等走?到御书房的时候崇信帝刚走?,乘步辇去了长信宫。

    李栀一?脚踹在廊中的柱子?上,大骂一?声“晦气”,现在追上去未可不能追的上,但难免显得他?太过急躁,仿佛急着将?老七拉下马,父皇见?了未必心喜。

    长信宫中,等崇信帝过去的时候太后正卧在软榻上,穿着一?身?明黄中衣盖着被子?脸色却有些苍白,看上去确实是不大舒服的样子?。

    崇信帝没走?到榻边,远远地就站住了,问向她身?侧的太医:“太后身?子?如何了?”

    赵大夫仔细诊了一?会儿脉,回道?:“皇上,太后娘娘这?是被惊吓所致,气脉虚浮,臣配一?副安神的汤药,喝上几天再加上好?好?休息,切勿劳累,或许会有好?转。”

    “惊吓?”崇信帝回头看向这?宫里边侍奉的人,“是哪个敢不尽心?朕定将?他?拖出去砍了。”

    “行了,这?种场面话你不用在本宫面前吼,本宫听着烦的慌,”太后睁开眼看向他?,眉间皱着,“本宫找你来?是想让你去请圣僧来?本宫这?长信宫转一?转,本宫老觉得有些阴气在我这?宫里散不开,压在本宫身?上偶尔冷得很。”

    崇信帝瞥一?眼她这?殿里墙面后面隐着的隔间,将?死人牌位放在自己宫中常年祭拜,没有阴气才会奇怪,但他?与?太后之?间最忌讳的就是这?点儿,识趣地没有提,只答应下来?。

    之?后太后便闭目养神不再理他?,崇信帝自己站在殿中不自在地略动了动,慢慢觉出几分尴尬,瞥了太后几眼,脸色一?沉转过身?就要走?,恰好?与?进宫来?的宁妃对上视线。

    太后病了,她来?看看倒也?合乎常理。

    宁妃温婉一?笑,躬身?见?过皇上,看上去规矩,但从崇信帝身?边走?过时隐在袖中的指突然在他?心处轻挠了一?下。

    就这?一?挠,挠地皇上突的心火上来?,本来?要走?的步子?又顿住,看向宁妃的背影。

    “姑母,”宁妃在太后床边坐下,关切道?,“姑母哪里有不适感?婉儿可以帮你捏一?捏。”

    “不用,”太后睁开眼,慈爱地在她背上拍了拍,“姑母只是乏了,想要睡上片刻,婉儿不用惦记我,自行安排吧。”

    宁丝婉余光瞥了一?眼皇上,轻声道?:“是,姑母。”

    她来?的时间急,一?路急走?过来?发髻都松了几分,不显杂乱,反而给?她舔了几分凌乱之?美,又夹着几丝慵懒,等太后呼吸稍作平稳,宁妃起身?也?不顾什么矜持不矜持,抓住皇上的胳膊就走?了。

    “皇上,臣妾带你去个好?地方。”她轻笑道?,勾着皇上的魂儿隐入后花园里。

    长信宫重新安静下来?。

    “终于走?了。”太后从榻上坐起来?,接过进德中的帕子?抹去脸上的,“再不走?,本宫和他?同处一?室还真得胸闷气短。”

    进德低笑一?声:“娘娘都要如此了,那宁妃怎么办?”

    太后:“她这?个丫头稳得很,可比本宫强多了。”

    焦诗寒从隔室里面出来?,坐在太后身?边紧抓住她的,心不在焉地记挂着沈文宣那边,阿宣这?般急定是出了什么事。

    太后笑了一?声,捏住他?的鼻子?拧了拧:“有什么可担心的,本宫未听到什么关于沈家的消息,皇帝身?边也?没动静,估计是他?又在密谋着什么。”

    能在各个实权中间乱舞的人不容易出破绽,她反而是觉得与?他?同船的人出了什么纰漏。

    李栀在御书房里等了半晌都等不到皇上回来?,找来?人去长信宫一?问才知道?皇帝又被宁妃劫走?了,听宫女是去了瑶池。

    那地方深处后宫,他?这?个皇子?不能擅闯,只能先去钟粹宫里先找皇后。

    赫皇后本在宫里边闭目养神,听他?讲完这?些凌厉地睁开眼

    ,隐隐有杀气泄出来?:“他?们这?是在拖延时间,连太后和宁妃都在帮着拖,好?,好?得很!不过他?们竟然能知道?你的动向,老二,你该好?好?查查你身?边的这?些人了。”

    罢起身?带着人直奔瑶池,本来?这?是朝堂之?事她这?个后宫妇人不便插,但她万万没想到沈家和宁家绑定得这?么深,她想不通,宁家为何要这?么帮沈家,太后除了一?个外家外膝下无子?,与?几个皇子?的关系也?并不亲厚,深居宫中与?世无争多年,所以皇帝才敢这?么放心她。

    若是为了一?个不知生死的宁公子?,至于做到这?种地步?若稍有不慎被皇帝发觉,整个宁家都会被拖下水。

    七皇子?府置办的那些赈灾物资都暂存在了巡防营仓廪,往常一?天能运来?几车就已经不错,而现在守仓的七皇子?府家丁和巡防营甲士看着一?辆辆不间断的马车往里运东西,不傻眼都是假的,这?阵势就是打仗的时候都没这?劲头。

    沈文宣站在里面看着这?偌大几间仓廪被一?点儿点儿填满,原先七皇子?运来?的东西沈文宣略查了查,伸进米袋里,抓出的一?把混着米糠的陈米,仔细一?闻就能闻见?里面的糠酸味。

    其他?的更不用多,沈文宣瞅了一?眼薄的快成一?块布的被子?心绪久久不能平静,随将?中的米倒了,洒在地上混乱成一?片。

    他?突然想起来?几次帮他?应对二皇子?一?脉的人都是礼部打头的邵有礼,而七皇子?除了到他?家坐着打不还骂不还口外其余一?概不做,真诚是真真诚,软弱也?是真软弱,毫无成府,就像被人牵线的木偶,偏偏还享受这?种被引着走?的感觉。

    这?种人真的适合当皇帝吗?

    皇宫后花园,赫皇后不顾进忠的阻拦强硬地闯进瑶池,不过她给?皇帝留了一?分面子?,堪堪停在假山外没再进一?步,这?个位置只听得见?一?些声音,若看什么,除了烟雾缭绕外什么都看不清。

    “皇上,臣妾有要事禀告。”皇后提高?声音道?,脸上难得没什么表情,细碎的嬉闹声传进耳朵里迫使她攥

    紧了,指甲在背上留下深红的划痕。

    里面的声音停了,不多久,皇上穿着松散的亵衣从里面出来?,脸上的表情像是忍怒,宁妃倒是收拾得齐全些,除了头发外宫服穿得齐整。

    宁妃:“参见?娘娘。”

    眉目一?垂一?笑间像是在挑衅,赫皇后暂且忍下,跪地道?:“皇上,二皇子?寻不到您特地来?找臣妾,是事关西南的重事,臣妾不懂这?些,但也?知道?皇上心系西南,听他?得紧便顾不得那么多带他?来?见?皇上,还望皇上恕罪。”

    崇信帝瞥了一?眼周侧侍奉的宫女太监,念在人多不好?驳斥皇后的面子?,道?:“起来?吧。”

    转身?拉着宁妃离开,留皇后在原地一?人。

    桃红轻扶着皇后起来?,低下身?用帕子?抚几下皇后的膝盖,抬头时注意到她的表情担忧道?:“娘娘。”

    “走?,”赫皇后抬起头还是那般高?傲,“等会儿就有好?戏看了。”

    崇信帝坐在瑶池外的亭子?里,进忠尽心地给?他?披上一?件外袍以防他?着凉。

    “吧,你又知道?了什么事?”崇信帝撑在桌子?上瞥他?一?眼,显然对他?今天的莽撞很不满意。

    李栀垂眸将?身?后的管事露出来?,道?:“是七弟府中的人今天突然找我,让我看了一?册账本,儿臣大为震惊,这?才急着来?找父皇。”

    罢瞥向立刻跪下的管事,只见?他?将?袖中的账本呈上去,伏地道?:“皇上,草民乃七皇子?府待了六七年的老人,本无意背主,但草民的弟弟一?家都是生活在西南的普通百姓,实在看不过七皇子?挪用赈灾银,特此冒大不敬来?求见?皇上,皇上就是即刻将?草民赐死,草民也?毫无怨言,只求皇上主持公道?,还西南百姓一?条生路吧。”

    他?得声泪俱下,但崇信帝只觉平常,他?对这?种把戏早就司空见?惯,估计老二又是找准把柄想要坑老七一?把,但挪用赈灾银一?事大也?大,也?,到底是一?家人,他?也?知道?皇室用银有很多见?不得光的地方,只要事儿不大盖过去就好?。

    崇信帝本这?么想

    着,但翻开账册一?看惊得猛站起来?,除去那些细细条列的款项,末页尾部的数字甚是骇人,整整一?百一?十三?万两白银几天之?内被分散一?空。

    这?若是当做军费可以供北方军活动半年。

    崇信帝脸色堵得紫红,捂着突然绞痛的心脏虚扶着桌子?慢慢倒了下去。

    “皇上!”

    “父皇!”

    进忠忙接住他?让他?坐到椅子?上,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太医!”

    “皇上保重啊。”皇后低泣着蹲下身?拉住他?的,不动声色地将?宁妃挤开,宁妃倒也?乐得清闲,站在外围不必虚情假意。

    “宣、宣老七,把他?给?朕叫过来?,朕要好?好?问问他?,”崇信帝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儿,眼中刺骨的冷意,“进忠,你带人去查,户部、七皇子?府都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进忠连连点头,带着太监慌忙出宫。

    七皇子?此时正待在母妃安贵妃的宫里,邵有礼也?在这?儿。

    “钰儿,你就按你外祖父得做,昂?”安贵妃紧抓住七皇子?的,脸上既有焦急也?有害怕。

    李钰眼神有些放空地看着他?母妃,倍感纠结:“可是——”

    “没有可是!”安贵妃打断他?,“你好?不容易才有这?等出头之?日,难道?你要亲毁了吗?你不想想别人,你想想你母妃,想想邵家,母妃如今是贵妃,一?个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多少曾对本宫冷嘲热讽的人如今对我百般谄媚,一?招失足她们会像野狗一?样扑到我身?上,难道?你忍心看着母妃被打入冷宫,一?辈子?凄惨老死吗?”

    李钰眼睛通红,眼神中透出弱势,明显动摇了。

    “七皇子?——”

    李钰吓得一?抖,从椅子?上猛得站起来?看向外边,是皇上那边派过来?的太监:“七皇子?,皇上宣您过去,是有事要问上一?问。”

    安贵妃起身?拍拍他?的背,脸上勉强挂起笑对那太监:“知道?了,劳烦公公跑一?趟,七皇子?收拾收拾就过去。”

    这?本是赶客,但公公躬身?站在那里没有动,像是要押七皇子?

    过去,严肃的态度已经表明事情的严重程度。

    安贵妃佯装整了几下李钰的衣襟,眼睛一?直看着他?给?予暗示。

    邵有礼也?看着他?,道?:“我陪你过去。”

    若要查账本,他?们邵家是躲不过去的,这?一?趟不走?也?得走?。

    李钰从殿里出来?,跟着公公顺着后花园的石子?路七绕八绕走?去瑶池,邵有礼在他?身?后错开一?步跟着,这?一?路下来?他?第一?次觉得这?后花园是这?般大,走?得他?身?体都僵了,最终在瑶池边的亭子?里见?到了脸色铁青的皇帝。

    #

    沈文宣在仓廪门口看到进忠从马车上下来?,注意到他?中捧着的长名册,那应该是核对用的货单,沈文宣回身?看一?眼身?后,所有东西满满当当又整整齐齐地全部列好?,从他?出宫到等到宫里的人来?也?不过区区一?个时辰。

    “公公。”沈文宣笑了一?声。

    进忠以为他?等在这?儿是要扯皮,直接理都不理,带着人从他?侧身?过去就要开始查,只是猛一?看见?这?充实的仓廪心里一?秃噜,这?与?他?的预想差得有点儿大。

    回头看向沈文宣,见?他?笑得没心没肺就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进忠吩咐三?四个人一?个仓廪,细细地查。

    他?是内务总管,底下带的这?些个太监又是他?用惯了的,脚麻利,虽碍于时间紧,封袋的没法全部查看,但进忠伸摸一?把就知道?这?里面的都是好?米,还有棉被衣服这?些,其中几批那布料好?的让人怀疑是富足人家用的东西。

    进忠翻着底下的人递上来?的清单,每份都对得上,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向沈文宣,其中猫腻他?能猜到几分但又不敢细想。

    “公公,”沈文宣笑眯眯地走?过来?,瞥了一?眼他?中的清单,“公公查完皇上交待的事就好?了,其他?的公公管再多也?是没有好?处的。”

    借着袖子?遮掩偷偷在进忠中塞了一?个钱袋,低声道?:“从东海岸那儿刚得的粉珠,很是稀奇,公公留着玩儿。”

    进忠捏了几下,收进袖子?里,咳了几声道?:“查完了都跟

    着洒家走?吧,皇上还在宫里边等着呢。”

    “是,公公。”

    沈文宣看着他?们走?远,还没等他?们上马车,远处又骑马跑过来?一?列禁卫,打头是言起,沈文宣没有皱了一?下,又立刻抚平,等他?们停马后装作不熟,沈文宣拱道?:“言大统领。”

    进忠:“我等正要回宫,不知言统领来?此可是皇上又有什么吩咐?”

    言起抿紧唇,眼神若有若无地一?直瞅向沈文宣,道?:“皇上下旨,让我押沈大人进宫。”

    沈文宣心尖一?跳,这?操作不会这?查案的进忠还没回去,七皇子?就先认了吧?不应该啊,褚赫肯定也?被召了过去,怎么也?能给?兜住了。

    言起让属下下来?让给?沈文宣一?匹马,路上隐晦地表示他?也?不知道?皇上为何突然宣召沈文宣进宫,那时他?没能近得身?,接到召令就出来?了。

    等他?们随着进忠一?起进宫,皇上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了御书房,太医在一?旁给?他?针灸,怎么都舒不了堵在他?心中的那口气,崇信帝烦地一?把挥开他?,喝几口宁妃亲喂的酸汁才好?些。

    李钰和邵有礼一?起跪在下面,听到外面有人进来?的动静吓得一?抖,唇色发白。

    好?戏就要来?了,赫皇后眯眼笑了下,本来?是想打压老七,没想到最后变成了同类相食,不,她看向二皇子?,是三?条恶犬狗咬狗。

    沈文宣躬身?道?:“臣参见?皇上。”

    话音未落,崇信帝便一?把夺过宁妃里的酸汁“嘭”地一?声砸在他?脚边:“混账东西!提拔你做了大臣就是这?般目无法纪的?果然出生商贾之?家的野东西一?辈子?都在钱眼中打转,目光短浅,上无君臣,下无黎民百姓,一?身?贱之?又贱的铜臭之?气无论如何都改不了!”

    沈文宣被他?指着鼻子?骂,瞥了一?眼被溅湿的鞋面和袍底,目光转冷,嘴角的弧度却没变:“皇上,臣不解其意。”

    崇信帝气得肝疼。

    “沈大人,”邵有礼开口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是乖乖承认得好?,七皇子?信任邵家和沈家,将?赈灾银交由我们保管,而我

    邵家却有负七皇子?的信任,更有负皇恩,财色迷人眼啊,臣没有管住自己的,但臣只动了赈灾银的一?成,以臣项上人头担保,就算皇上抄了邵家,也?只能搜出这?些银子?。”

    “可我万万没想到,你——”邵有礼直指沈文宣,“欲壑难填!难道?沈家商号给?你赚的银子?难道?还不够多吗?你怎么忍心侵吞西南百姓的救命财到九成之?多!”

    沈文宣冷漠地看着他?没有话,视线上移瞥到僵直跪着的七皇子?,见?他?屁都不敢放一?个不禁嗤笑一?声。

    “你笑什么!”崇信帝怒道?。

    沈文宣:“笑恶鬼披着人皮,竟学会了从背后砍人哈哈哈哈哈呵呵呵呵。”

    他?沈文宣踩过得坑不多,没想到竟然能在七皇子?这?里栽一?回,好?生厉害啊!

    进忠心地将?清单递到皇上桌前,声音不自觉放低了些:“皇上,经核查,巡防营仓廪存着的赈灾物的数量与?账册上记着的丝毫不差。”

    这?句话如一?道?雷一?样砸在众人心头,李钰猛得抬起头,脸上的惊讶不亚于一?旁的二皇子?和皇后。

    “这?怎么可能?”李钰轻声嘟囔道?。

    崇信帝也?有些不知所措,视线立刻转向老二,李栀一?懵,犹犹豫豫地弯下膝盖。

    “确实是不可能,”沈文宣道?,心底的恶涌上来?,“巡防营仓廪里的东西都是臣花自己的银子?无偿捐给?西南的,可从来?不是七皇子?府和邵家准备的东西,是吧,褚大人?”

    褚赫心底不禁笑了一?声:“确实如此,臣想着国库里还有些陈旧的木材、被子?什么的,宫里边用不上,便将?这?些卖给?了沈大人,以充国库之?实。”

    罢掏出账本和沈家交给?他?的三?十万两银票递到皇上桌前,账本上记着的时间是今天,可与?赈灾银的两册账本完全对不上。

    一?开始他?听见?这?邵家和七皇子?的辞立刻放弃了兜底的想法,这?就是一?群白眼狼,早认清早踹开。

    “臣记得仓廪是由巡防营里的人专门守着,皇上大可叫人来?问问,每日货物进出状况如何,与?账目上的买入时间对不对得上

    ,臣的货可是今日刚到的,要早知道?进忠公公查的是七皇子?那边赈灾的物资,我可不会将?公公领进我的仓廪里来?。”沈文宣笑着道?,但无论是眼神还是嘴角的弧度都透着阴森的冷,内里的恶鬼气凉进人心。

    李钰回头与?他?对视一?眼,后背的冷汗瞬间泌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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