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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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岁花季少女怎么可以露宿街头?

    舒馥尽量表现的可怜一点,声音的,“我就住一个晚上……两个晚上也行……”

    钟落袖那边只是倒了一杯热水,优雅端着,一时没好,也没不好。

    杯身是白色的乳瓷,衬得她秀圆精致的指甲,特别粉润水灵。

    舒馥记得,白天里,撞车的时候,钟落袖从车上下来,放在车门上的手,涂着玫瑰红调子的指甲油。是妩媚不俗的那种时髦韵味,色彩浓郁撩人,很显白,像熟透的果子一样,超级有异域风情。

    哦,对哦,姐姐已经卸过妆了……

    舒馥目测,等这杯睡前美容水变温之后,钟落袖就会发她回家,然后去睡美容觉。

    可她有满肚子的话要对钟落袖,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间点,这可怎么办呢?

    钟落袖的沉默让舒馥倍感压力。只是极短的时间,她已经心虚地垂下眼,乌长的睫毛扫着,往一边儿,没什么目的地看。

    这一看不要紧,正巧看到厨房垃圾桶里,吃剩的、被扔掉的——外卖塑料袋。

    一碗面,一百八十块钱的那种。

    舒馥心中一梗,满腹委屈辛酸泪,简直要从盘古开天地算起。

    ——姐姐,是你把我骗回家,你可不能不给我一个住的地方!!

    如此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在美容水接近钟落袖的体温之前,舒馥站起身,发表了一段长篇演。

    “……姐姐,今天早上挺对不起你的。我特别自责。我以后再也不敢开车不看路了。蓝会长也不对,别人开车,她怎么能在后面追呢……唔,你千万别告诉她,就算告诉她,也别是我的。”

    钟落袖将杯沿放到天生诱人的下唇线,轻抿了一口,示意她继续往下。

    舒馥喉咙紧了紧,感到一种催促。那杯美容水仿佛成了流逝的沙漏,钟落袖喝一口少一口。

    为了把握机会,不被扫地出门,她讲得更快更直接。

    “我知道那辆车很贵的……”

    确实很贵,钟落袖笑:“有多贵?”

    舒馥这时还没有听出钟落袖话里别样的意味。大概是这辆车,对钟落袖另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吧。

    她只哼哼唧唧,试探着报价:“……两百多万喷个漆?”

    钟落袖琥珀色的眸子,没有泄露任何答案,她只是慢悠悠的,又喝了一口水,唇线润透得不像话,叫人忍不住想用指腹轻轻擦过……

    舒馥快冒汗了,墙上射灯的瓦数一定很高,她硬着头皮:“姐姐,一百也是赔你,一百万也是赔你,我的意思是,你家有空房吗,租给我一间,好不好?房租,还有你家的水电费,全部记在我账上,这当然只是暂时的,只要蓝会长肯放我出区,我马上搬走,绝不给你添麻烦。押金我马上能给你,你个数呀?”

    债多人不怕,甚至还想多欠一点。

    舒馥抱着黄鸭毯子,像个鲜亮的糖果盒,不到下一秒,不知道会给人怎样的惊喜。

    钟落袖挑挑唇,用杯口掩饰微笑,“淘气。”

    这次抽到的,大概是跳跳糖。刚开始吃,甜丝丝的。待濡湿了,就在口腔中横冲直撞,露出无法无天的真面目。

    她尚未意识到,自己的眼角眉梢,已多了一些纵容的神情。

    舒馥惴惴不安等着钟落袖的判决,见她松口,差点欢呼起来,急忙声气地撒娇,巩固胜利果实。

    “姐姐,姐姐,我就当你答应了,你有微信没有,我给你发一个大红包。”

    钟落袖轻吁一口气,无奈的很明显:“扫我。”

    舒馥:“嘻嘻。”

    她折腾手机的时候,钟落袖饮尽杯里的水,:“楼上有一间客房,今晚先住那儿吧。”

    时间的沙漏计时结束。舒馥提前完成任务,总结道:“姐姐,我洗好澡过来的,但是我没有牙刷。”

    钟落袖领着舒馥上楼,踩过厚羊毛的地毯,“要普通的,还是电动的?”

    舒馥:“电动的!”

    这孩子,还挺讲究。

    钟落袖指了指客用洗手间,“喏,自己挑。”

    舒馥就很客气地:“谢谢姐姐,麻烦记我帐上。”

    晚上九点,舒大爷终于在二楼安歇了。

    整座别墅,倏的安静下来,像失去了发光体,连掉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书房里,一盏暖黄的落地灯成了唯一朦胧的光源。

    钟落袖裹着披毯,踡倚在沙发中,手指捻过一张张泛黄的书页,不由的总是走神。

    她有夜读的习惯,从养成的。喜欢读诗歌,和一些柔软的词句。许多人不清楚,其实钟落袖当年报考中戏,录取的是她的第一志愿——戏文专业。专业第一名进去的,偏文学,搞创作,后来才转入表演系。为了劝她转系这件事,从领导到老师,工作都做到家里去了。

    中戏里,为此还流传过一句话,靠脸吃饭的人,终有一天,还是要靠脸吃饭。

    乍听有点酸了,就问一句,嫉妒不嫉妒吧?

    真是让人羡慕到家。

    钟落袖放下书,默然独坐,今天真是分心的厉害。

    整整一个晚上,每每就会往对面的别墅看。车被撞了之后,总是有点担心那孩子……

    外卖还行,网红面馆,也就那个水平了,不过换换口味而已,钟落袖不做饭的,没时间。

    她将面条放在微波炉里,随便加热一下,独自吃完,再后来,鬼使神差地走上二楼,将许久无人使用的客房,替换好床单被褥,收拾了一下,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也许舒馥露着虎牙,回眸对她灿烂微笑的时候,她们之间,已经产生了某种联系。

    想到自己居然能未卜先知的收拾房间,钟落袖不禁颔首笑了,很温柔的。

    亏着这孩子有些胆量,如果换作自己,同样的境遇,又会怎么做呢……

    钟落袖知道答案。

    她承认,她会按部就班,从一开始就不会反抗。

    她没有舒馥勇敢。

    即使是十年前,和舒馥一样大的时候,也不会有舒馥这么勇敢。

    所以,这不是年轻人的莽撞,而是人与人的不同。

    窗外星星点点,是路灯的光。

    钟落袖忽然想到,忘了提醒舒馥和家里人一声,至少不要让舒妈妈担心。

    她不确定舒馥入睡了没有,划开微信。

    舒馥的头像是一个大白团子,躺在云里,幼稚可爱的水粉画。

    大团子又糯又圆,两点樱粉色的脸颊,表情惬意舒适。

    比较符合这孩子的人生观呢。

    想问一句——睡了吗?

    发现舒馥更新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钟落袖家窗外的路灯街景——

    【我租到房子啦!开心!睡觉!~】

    钟落袖熄灭屏幕。

    这个坏蛋……

    她猜测的没错。

    半夜三更,蓝怜在家气得要命,从床上坐起来。

    “我不让她出区,她就在区里租了一间房子??”

    这样的商业头脑,是遗传的吗?

    舒迟汐已经抢先给舒馥点了赞。

    “你去哪儿啊?”舒迟汐拉住蓝怜的睡衣。

    蓝怜下地:“我去把她弄回来。”

    舒迟汐捶她:“你神经病啊,几点了?人家钟姐不要睡觉?——急,呵,你现在急。我们馥也是凭本事住进去的。馥撒撒娇,钟姐就心软了。你不愿给馥当妈,多的是人愿意给馥当妈,你管的着吗。”

    蓝怜愣怔:“这是我女儿!”

    舒迟汐抱住她的腰:“好了好了,没完了。先睡吧。明天你让秘书,赶快去把修车的事情解决掉。”

    蓝怜:“我怕钟落袖不肯要。”

    舒迟汐点她额头:“外人都知道给馥面子,你呢,你有点当妈的样没有。”

    蓝怜又恼起来:“我什么没给她?”

    舒迟汐揉揉蓝怜的头发:“你就会和她犟,她多大了,你多大了……你把女儿关在家里,不怕她憋死?我看,住在钟姐家,挺好。”

    蓝怜想了想:“要不我给馥点钱,总不能白住在别人家。”

    舒迟汐横她一眼:“你向馥句软话,还能要了你的命?整天就知道钱。——晚啦,美得你,肯定商量好了,馥肯定给钟姐白条了。馥撒起娇来,谁受得了。我不管你们,你们这两头……巴西野牛,顶着吧。”

    蓝怜:“巴西野牛??”

    舒馥发完朋友圈,美滋滋躺进软乎乎的被窝里。

    咦?枕头和被子都好香啊,有太阳的味道。

    哇,钟姐姐一定是我的天使。

    舒馥在床上滚来滚去,点开聊天框,了好多字,什么我爱你,谢谢你,最喜欢你,么么哒,啵啵啵,救我狗命.jpg……

    纠结半天,删了又换,最后只发了两个字。

    【晚安】

    舒馥瞅着手机屏幕,目不转睛。时间一秒一秒的走,她听见自己的心越来越响的砰砰跳了起来。

    屏幕忽然亮了。

    【晚安】

    钟落袖回复。

    舒馥将手机放在心口,快乐地转了个圈,不一会儿,迷迷糊糊,睡着了。

    墙的另一边,钟落袖放下手机,又从床头柜拿起,给自己的经纪人发了一段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