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紫禁城深宫后院, 皇后娘娘的坤宁宫, 栽种下一株海棠树。
海棠花蕾红艳, 似胭脂点点, 又如晓天明霞。
钟落袖扮了皇后的妆,站在花树下, 犹花姿般明媚动人, 楚楚有致,静雅的盘发,欲摇的金钗, 那花钿金箔所制细腻贴合,眉间一点相思, 诉不尽情意缠浓……
馥怎么还没来……
馥这妆, 化得有些慢了……
她十指纤纤软玉,踮足,取了一片高贵艳红的花瓣,指尖碎碎轻捻揉动,很有些忐忑与欢喜的意思, 仿佛在等她的情人, 恋人,爱人……
“姐姐!——”
舒馥踏着靴,从妆棚里跑出来, 是草原少女的机灵与可爱。
风吹起来,漫天花雨,妖娆艳丽, 钟落袖回过眼帘,眸色深了深地望她,温婉端方,是为国艳。
舒馥就看呆了,愣在那里。她不知道自己的身姿,完完全全映入钟落袖一双美眸之中,也刻在了钟落袖的心海里……
全场鸦雀无声,好多工作人员停下手中的活,只听见剧照组和跟拍组的摄影器材,咔嚓咔擦,疯狂消耗底片的声音。
郑临导演在和贺皇帝戏,一时止了话头。
……舒馥这个丫头,巴掌大的脸,柳眉弯弯,玲珑挺秀的鼻尖,樱桃般的嘴,最妙是那双水灵灵的眼儿,眼尾略上挑,四周染了红晕,多情中,自带几分风流,更欲还休,透出份量足足的甜美单纯,堪称神来之笔!
就这七分纯情三分妩媚,一颦一笑能叫人疯了去!
这是谁家的孩子,我怎么早没发现呢?!
贺皇帝眉开眼笑,抚手准备上前和两位美人搭讪,套近乎的话都想好了——啊哈哈哈,皇后,皇妹,我贺某人真是三生有幸!……
郑导演一把拉住他,“你的戏等会儿。你先去休息一下。”完,大步走向海棠花树。
贺皇帝站在原地,进退两难,突然产生了一种——好像没我什么事了??——的感觉。
郑导演心里美啊,演员和角色,有时特别看缘份。
郑导唤过舒馥,拼命招手,“舒馥,过来过来,你知道海棠花,又叫作什么?”
钟落袖脉脉不语,凝在舒馥身上的视线,这才低垂瞟开,即使颊边红霞似火,不是正有这满树红花,遮掩了去。
舒馥将台词剧本了个卷儿,插在后腰的腰带处,这时赶紧拿出来,轻翻了翻,“导演,这里写着呢……海棠花又叫……断肠花??”
郑导笑,很愿意点拨舒馥,“哎,对了。钟落袖这个皇后,凤凰花太艳,桃花太庸。海棠是雅俗共赏的名花,象征着高贵,温和美丽,可浓郁,可淡雅,有股子特别的风韵。”
舒馥问:“那怎么还断肠了呢?”
郑导:“海棠代表美丽与离愁,还有一种不为人知的花语,就是苦恋。传女子等待心爱之人归来,最后凄凉死去,她站过的地方,竟是开出鲜艳的花朵,红如鲜血,润如泪滴……”
苦恋……
舒馥悄悄瞥了一眼钟落袖,点点头,颇为共鸣,只,“皇后娘娘大概不太喜欢皇帝,还在等她喜欢的人,所以没种别的,让人种了一株海棠……”
郑导:“深宫里的女人,感情自然是要往后放一放。你能体会到皇后娘娘栽这颗树的心,就知道,你这角色,最能从侧面托出皇后人性的一面,柔情的一面。”
舒馥嘻嘻:“导演,我好重要的,是不是呀。”
郑导见她笑得天真好看,真是赏心悦目,对剧情的安排,又有了不少想法,“你要是演的好,我给你加戏!”
舒馥嘟嘟嘴,“我和姐姐的戏,我才加,不然不要!”
郑导望着钟落袖笑,“这孩子可真粘你,给她加戏都不要。”
钟落袖莞尔,“馥,谢谢导演。”
舒馥不情不愿:“哦。”
郑导就开始给舒馥戏了,就是挑几个场景,让她和钟落袖对一遍,毕竟舒馥没有拍连续剧的经验,郑导决定多花点心思,栽培栽培。
先挑了这么一段。
十七公主刚从草原来到紫禁城,喜欢吃宫里的精致点心,馋猫,吃个没完,皇后娘娘就不许了。
钟落袖高贵优雅,端坐案前。
舒馥站着,一只手还往瓷碟子里伸,撒娇道,“额娘……我再吃一个……”
郑导:哎呦,演得好,看得我心酥了……
钟落袖斜斜瞥了舒馥一眼,喉间微微向下滚动,轻言柔语,“……那你趁热吃吧。”
舒馥喜滋滋拿起一块雪粉儿蜜制方糕,嚼得腮帮鼓鼓,了句没有的台词,“额娘,真好吃!你也尝尝!”
到底是大制作,大手笔,还有美食顾问呢,大厨也是江南请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继承人,出蒸锅就得吃,不吃可惜了……
郑导:哎呦,演得好,甜,暖……
嗯??
郑临攥紧台本,“皇后你这不对呀,你应该——‘不可以!“”
钟落袖别过脸,讪讪发导演,“待会儿拍的时候,我再‘不可以“吧。”
郑临一想,视后还真是宠这孩子,怪不得两人感情好,不过,舒馥这段演得没问题呀,有问题的……是视后??把我本子都带偏了!!
算了,下一条吧,不演吃东西了,别把这孩子给撑死了。
换一段妆台前的。
皇后娘娘早起,梳妆扮,十七公主来凑热闹,花花粉粉的宫廷胭脂摆设,精致好看,全是女儿家的闺房用品……十七公主都没见过,都喜欢!……
舒馥拿起一只瓷质通透的瓶,乌睫闪闪,好奇道,“额娘,这是什么呀?”
钟落袖对镜轻笑,“你开。”
舒馥剥开红漆的盖,对着瓶口嗅了嗅,“好香……”
她倒了一些,拢在手心了,无色的液体,软软滑滑……
舒馥长长“嗯……”了一声,等钟落袖的台词。
钟落袖转过身,拉过舒馥似白莲藕的手腕,且嗔着柔道,“这是女孩子家的头油,妥帖碎发用的……用一点点就行,瞧你,倒得满手都是……”
舒馥觉得钟落袖又改剧本了,好端端的,怎么捉着人家手腕呢,人家怎么去洗手呢。
反正就顺着演呗,舒馥垂了眼帘,提醒钟落袖放开她,“……额娘,那我去洗手……”
钟落袖看着她的眼睛,翻过手掌,两人十指相扣,钟落袖揉着她的手心,那无色的不明液体,湿湿黏黏,粘缠了她们彼此……
“身在皇家,也不可以浪费。你这样……将油花儿晕开来……擦在头发上便是……”钟落袖创造台词。
她的手美丽得少见,秀窄修长,丰润白暂,指甲水着盈盈的光,柔和而带珠泽。
舒馥却是一对纤细又毫无杂质的手,有着令人心动的魔力……
软液在她们手心纠缠得黏腻作响,舒馥也软得像株草一样,任钟落袖呵护拿捏,细细润着手,脸便羞了起来,怯怯可人,我见犹怜……
半晌,钟落袖松了她,转身对镜贴花黄,查看了一下自己腮边的容妆,“……馥,你赶紧去洗手呀。”
舒馥风驰电掣般跑了,腿抖抖。
呜呜呜……
人家一早就要去洗手手的,是姐姐不让!!
“……”郑导演都痴呆了,心情非常激动,这就是所谓的“奇迹时刻”,是演员和演员之间,充满默契,才能碰撞迸发出的天才火花!
郑导咬着笔帽儿,庄重地在备注上写下——“手部特写!!”
不亏是视后大大,这戏加得好,加得妙,加得呱呱叫!
水龙头哗啦啦,舒馥握着手,下不了冲洗的决心,这是与姐姐亲昵的痕迹与证明,虽然是在戏里……
舒馥想了想,对着镜子,一点点,将额间和颈后的碎发挑下去……
嗳呀……
这是什么神仙头油??
我好美!
种草了!~
蹦蹦跳跳返回姐姐身边,郑导演还在那儿奋笔疾书,大概是把姐姐即兴发挥的台词,一字不漏安插进剧本里。
唔……
姐姐就是厉害!
剧情饱满生动,细节好评!
就是太生动了,让人吃不消……腿软心慌……
郑导精神抖擞,“再来一段吧!”
又挑了一段,皇后教十七公主学做女红,教她刺绣。
本来是十七公主坐着绣,皇后站着教。
舒馥就坐下,捧着绣样,钟落袖站在她身后,站得好近呀,近得都感觉两人要发生点儿什么了……
果然就发生了。
钟落袖俯身,纤纤素手,抚了舒馥的手背,握住手,借由她手握住针,手把手地教学道,“刺……拉……。这里……落针……。刺……拉……”
这些个,什么刺啊拉啊的,台词上是有的,此时此刻,怎么听着这么羞耻呢??这是什么运动呢??
舒馥手腻汗,感到钟落袖冷玉一般的手心,也渐渐热度提升,将一种滚热的舒服,递到手下人敏感的肌肤所在,柔柔倘佯到心田里去……
姐姐好坏,坏死了,我喜欢……呜呜呜……
“好好好!……你们继续!……”
郑导演拍案叫绝,他是非常有经验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一眼就选上舒馥,就是看中了舒馥和钟落袖之间,那种腻歪人的气氛,温馨,甜美,符合人设,超越人设,果然让每一个场景,都更走深了一层。
郑导留下赞赏的泪水,记好笔记,才示意钟落袖别摸了,可以停了,“走,我们吃夜宵去,别推辞,你们刚从纽约回来,辛苦了,剧组给你们接风!”
钟落袖的指尖划过舒馥手背,撤退时,也给了手下人一身的鸡皮疙瘩,“我不吃烧烤。”
郑导大笑,“知道知道,那是当然,保养最重要,给你点健身餐。”
舒馥抽抽鼻子,跟在他们后面走。
怎么那么委屈呢,好像被姐姐占了许多的便宜……
唔……
我就喜欢姐姐占我的便宜……
嘻嘻!
当晚,舒馥一激动,喝高了,忘了自己会发酒疯。
白日里不觉得,涩滑的酒液尝在口里,入喉,捻转在腹,唤动情肠,就觉得苦了,“被占便宜”的欢心,全成了自我安慰的梦幻。
舒馥冲出去,紧紧抱着那株彤云般的海棠花树,嚎啕大哭。
“苦恋”是不是?……
我是真的苦……
一边喜欢姐姐,不能表白……
一边还要和姐姐对戏,被撩得不要不要的,腿都合不拢!……
舒馥抱树摇,大哭:“……额娘!有人要杀我!……”落英缤纷。
钟落袖、李姿蝉、郑导、贺皇帝,还有许许多多演职人员,大家站成一排,观看盛况。
钟落袖睨李姿蝉。
李姿蝉在她危险的视线中,慌忙解释,“……我……我是让她多背背台词!可我也没逼她逼得那么紧啊!”
钟落袖走上前,揽了舒馥在怀里,去她温热的耳畔,蹭了那微微汗湿的柔软鬓发,轻哄着,“……额娘在,馥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