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看着安宁，一步一步朝他走近，脚上的铃铛叮铃叮铃地不停响着，每一步都像踩在透明的水面上，一股无形的灵波像涟漪一样在桥面上荡开，桥上的风不知不觉就静止了。

    躲在暗处的鬼众们一下就急了，慢慢朝他挪近，声叫喊起来。

    “安宁大人快离她远一些！这女娃好可怕！”

    “安宁大人快走开！”

    “快走开啊！不要靠近她！”

    安宁对鬼怪们的叫喊无动于衷，仍是直愣愣地看着慢慢朝他走过来，献祭人偶一样的女孩子。

    叮铃铃——

    女孩走到安宁面前停了下来。安宁望着她漆黑的眼眸却什么也没望到，毫无感情的一双眼睛，没有龙主眼里的深沉，也没有东方眼里的冰冷，既是一潭死水，也是一片虚无。

    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沉默对望着。

    过了一会，安宁朝她绽开了一个笑容：“我叫安宁。”

    铃铃铃——

    忘川上的风吹来，撩动起帽檐上的圆片，发出清脆的声音。

    女孩面无表情地看着安宁许久，安宁就这么她眉眼弯弯地对着笑着，似乎倔强地在等她一个反应。

    “司南灵。”

    这就是安宁和司南灵第一次相遇。

    那天司南灵只跟他了一句话，但是尚且年少的安宁大人不仅从这只有三个字的话里学到了一个新的认知，还得到了一个关于这个神秘“女孩”非常重要的信息。

    哦，原来穿裙子的不一定都是“女孩子”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卫长风趴在桌子上笑得直不起腰，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安宁站在一旁看他笑得这么开心，隐隐觉得脸有些发烫。

    那时候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认错了。当时司南灵那清冽的男音一出，便自带了一股强劲无比的气劲，那威力足以横扫半个黄泉乡的好事鬼，不知道击碎了多少冷酷萝莉的鬼众粉和临时组建的金童玉女p粉们的心（虽然他们是鬼）。

    后来安宁领着司南灵去长生殿，他开口的时候，连冷酷大佬东方落都不禁侧目了一下，更别龙主那目瞪口呆的样子了。

    “”安宁大人难得对某人强势了一些，“不许笑！”

    “哈哈哈哈哈哈”卫长风还在笑不停。

    “不准笑！”

    “哈哈哈哈”

    “别笑！”

    “哈哈哈啊哈哈！”

    他越喊，卫长风笑得越发起劲。

    安宁被卫长风笑得越发觉得脸热，又喊不听，没办法干脆直接上捂住了他嘴巴，卫长风无情的笑声戛然而止。

    安宁整个人趴伏在卫长风后背上，一环过他肩膀，一捂住了他嘴巴，温声软语地求饶道：“不笑了好不好？”

    稳稳润润的气息混杂着一股淡淡的冷香，吞吐萦绕在耳畔，勾得卫长风都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了，但当事人还是全无所觉的样子。

    我去！卫长风眼睛微眯，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都学坏了呢！

    “唔唔唔”卫长风嗯嗯地着什么。

    安宁谨防有诈，警惕道：“你不笑我就放开你。”

    “嗯嗯嗯！”卫长风鸡啄米一样点头答应着，安宁这才把他放开了。

    卫长风果然没有再大笑，但是眼睛快弯成了两瓣月牙，稍微一偏头就对上了安宁琥珀一样清澈透明的眼眸，视线往下移，就看到两片薄薄的唇瓣。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瞧把你羞的”

    卫长风温声哄着，贴上了那近在咫尺的柔软唇瓣磨蹭了起来。

    安宁一愣，但只稍微往后仰了仰，就不再躲了。

    卫长风眼眸一暗，情不自禁抚上他脸庞细细舔吻起来，这味道总觉得怎么尝都不够，此刻卫长风倒有些感谢那个去安宁家偷东西的人了，要不是如此，自己要怎么样才能遇到这个人呢？

    卫长风流连了一会才恋恋不舍地退开了些，安宁咬咬有些热乎的嘴唇，原本应该懵懂纯净的眼中已经隐隐约约添上了几分羞怯。

    “我不笑噗噗噗啊哈哈哈哈！”

    卫长风好不笑，还不到一秒，看到安宁的样子肩膀就又忍不住抖成了筛糠。

    “你你刚不笑的！”

    卫长风眉眼弯弯地凑近轻咬了一下他唇瓣：“刚刚确实没有笑嘛”

    安宁平时白玉一样的脸此时因为窘迫羞得通红的，拿这么无赖的人没有办法，松开就要走人。

    “好了好了好了”

    卫长风一把抓着安宁的两条胳膊不让他走，撒娇似地蹭了蹭那有些温热的脸颊，一本正经地求原谅：“真不笑了，真不笑了！的知错，安宁大人大人不记人过，就原谅的一次吧！”

    “噗！”安宁看着卫长风这副卖乖讨好的样子，自己却忍不住笑了。

    卫长风偏头碰了碰他嘴角，继续问道：“后来呢?”

    “后来？”

    安宁想了想。

    后来他就再也没见过司南灵那副打扮了。

    那时候司南一族远在南疆腹地，向来神秘，安宁又从未踏出过黄泉乡，对其也是知之甚少。但安宁猜想，那身衣服大概是他们司南一族在祭祀那种隆重场合的时候才会穿的礼服。

    那样的司南灵，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祭品，被精心打扮后，献祭给了苍凉荒芜的黄泉乡。

    之后司南灵褪去下了那些诡异的妆容，换上了跟安宁同样的白袍，但脚踝上的铃铛还在，漆黑的眼睛里也仍是空洞无神。

    安宁不知道他是用司南一种擅长的控灵术把自己内心隐藏起来了，还是真的就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在乎，空洞得像个木偶一样。

    之后司南灵就成为了长生殿里的“引灵使”，但安宁再也没有跟他过话。

    司南灵的行踪总是飘忽不定，无声无息地出现，无声无息地消失。

    安宁有时不经意回头，眼神总能掠过一双漆黑无神的眼睛，但再回头看时，原地只剩下叮铃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