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三鲜锅贴,皇帝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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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见过的面孔太多, 裴秀珠一时有些没想起来,只好问红豆,“你瞧瞧, 那位老妇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红豆闻言, 便也看了过去,瞅了几眼后, 忽然道,“那不是秦嬷嬷么?”

    秦嬷嬷?

    哦, 对。

    裴秀珠这才想起来, 这不就是萧景曜的那位奶娘, 秦嬷嬷吗?

    当初她与萧景曜成亲时, 秦嬷嬷还在王府中待了一阵,直到她与萧景曜去肃州之前的那年冬天, 对方忽然来跟她辞行,要回乡养老去,她便也应允了。

    一别四五年, 如今竟然险些认不出来了。

    只是照理来,秦嬷嬷如今应该在家乡才是, 怎么好端端会出现在这里?

    裴秀珠于是吩咐车停下, 撩帘唤了一声, “秦嬷嬷?”

    那老妇人一顿, 果然抬起头来。

    见到她后, 先是怔了怔, 却不敢贸然开口叫人。

    红豆便开口道, “嬷嬷不认得王妃了?”

    王妃?

    秦嬷嬷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来到近前跪地磕头,“奴婢拜见王妃, 奴婢有眼不识贵人,还请王妃恕罪。”

    裴秀珠叫人将她扶起来,又问道,“嬷嬷不是早就回乡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却见秦嬷嬷未语先叹了口气,一脸苦涩道,“老奴,实在没脸见王妃……”

    咦,似乎听来还有些故事?

    裴秀珠便道,“慢慢,不要着急。”

    秦嬷嬷应是,这才缓缓道来——

    原来,当初秦嬷嬷的侄女秦霜儿被那荣安县主收买,意欲从她这里套话来陷害裴秀珠,结果被萧景曜发现,也惹得秦霜儿被自己的男人休了,如此一来,京城待不下去,秦嬷嬷只得带着侄女回了老家,又给她找了门婆家。

    但秦霜儿的性格,哪里是能好好过日子的人?两口子三天两头吵闹,秦嬷嬷看得心烦,索性离乡回来京城,算自己谋个生路。

    当初她还乡时,裴秀珠看在萧景曜的面子上,给了她一笔丰厚的银两,然而这些年贴补侄女,早已经所剩无几。

    如今这般面目再见裴秀珠,的确叫她抬不起脸来。

    旧事讲完了,裴秀珠叹道,“嬷嬷这些年被侄女拖累的厉害。”

    秦嬷嬷心酸委屈一起翻涌,简直要抹眼泪了,“老奴惭愧。”

    ——当初她家乡爆发瘟疫,满满一大家子,只有侄女活了下来,自此以后她就将侄女带在身边亲自教养,患得患失一场,哪晓得养出来这么个性子。

    这好歹是萧景曜的乳母,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裴秀珠念在夫君的面子,不好置之不理,于是道,“嬷嬷这把年纪,还能谋上什么好差事呢?近来春耕农忙,这田庄正好需要人手,你不如先在庄子里住着吧,有能搭把手的就搭把手,不需强求。”

    “这……”

    秦嬷嬷惊喜又惭愧,百感交集之下,只能跪地磕头,“多谢王妃大恩大德……”

    裴秀珠又叫人把她给扶起来,只道,“秦霜儿早已长大成人,你该尽的责任也都尽了,日后若想过得轻省,还是不要再去管她了。”

    秦嬷嬷含泪道,“老奴已经下了决心,这次出来,便没有同她招呼。”

    裴秀珠颔了颔首,便算放下帘子,要继续往前走了,哪晓得就在此时,身旁突然凑出来一个脑袋。

    云儿好奇的看着窗外的人,问道,“这是谁呀?”

    裴秀珠笑道,“这位嬷嬷曾是父王的乳母。”

    丫头哦了一声,却见对方也抬起眼来看她,瞅了瞅,忽然一脸诧异的模样,“这是……”

    红豆便又介绍道,“这位是咱们王府的郡主,现如今王爷与王妃有一位郡主一位世子。”

    秦嬷嬷怔愣中回神,忙道,“王妃真是好福气。”

    着又忍不住看了看云儿,叹道,“郡主可真像娘娘。”

    “娘娘?”

    裴秀珠不解,问道,“你的是谁?”

    秦嬷嬷忙解释道,“奴婢指的是徐娘娘。”

    萧景曜的生母姓徐,闻言,裴秀珠明白了,便又顺势问道,“嬷嬷见过怀思皇后?”

    “怀思皇后”,便是萧景曜的生母,秦嬷嬷口中的徐娘娘。

    起初在潜邸时,徐娘娘本是皇帝王妃,因难产离世,然皇帝登基后,却并未追封她为皇后,而是只立了那位周氏,直到后来周氏叛乱,皇帝废其后位,这才重新追封发妻为皇后,还加了谥号,是位“怀思皇后”。

    秦嬷嬷这些年居住家乡,对京城的事孤陋寡闻,听了红豆的解释,才明白裴秀珠得是谁,忙答,“回禀王妃,老奴当年是怀思皇后找的,当初提前进了王府,且有幸陪着娘娘生产,所以见过娘娘。”

    “原来如此。”

    裴秀珠点了点头,却听秦嬷嬷又叹道,“只可惜,皇后娘娘当初难产,生下王爷没看一眼就走了……”

    着抬头看了看云儿,与裴秀珠道,“来,郡主这面庞,真有些像怀思皇后呢。”

    “是吗?”

    裴秀珠也看了看闺女的脸蛋,她一直觉得闺女长得像爹,原来是像奶奶吗?

    只可惜她跟萧景曜都没见过怀思皇后,这法还是头一回听。

    “女儿随爹,儿子随娘,云儿像她亲祖母,也有道理。”她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秦嬷嬷应是,再度向她道了谢。

    马车便出发了。

    ~~

    渐渐已经远离了田庄,红豆想起当初,忍不住叹道,“没想到秦嬷嬷也有向您感恩戴德的一天,主子可真是宅心仁厚。”

    裴秀珠向来豁达,闻言只道,“好歹她也是王爷的乳母,念在她将王爷哺育的份上,只要没犯什么大错,都可以照顾一二。”

    毕竟,养大个孩子不容易啊!

    着看了看身边,只见云儿正在从兜兜里往外摸东西,田庄里摘来的野花,还有从鸡窝里捡的鸡蛋,都跟珍宝似的,别提多可爱了。

    裴秀珠笑了笑,又忍不住想起方才秦嬷嬷的话。

    云儿长得很像她亲奶奶?

    如此看来……

    当初皇帝一见云儿就赐了封号,且表现得格外喜欢丫头,莫不都是因为云儿长得像她亲奶奶的缘故?

    那么,那根花钗……

    也是怀思皇后的?

    啧,这就奇怪了。

    如此来,皇帝对他的发妻应该可谓一往情深,死别这么多年,还是念念不忘。那怎么直到那周氏废后死了,才给发妻追封后位追加谥号呢?

    ~~

    裴秀珠就这么一路带着疑惑回到了家中。

    天将傍晚,萧景曜还在前院忙着,娘仨便先回了后院更衣。

    进府时问了问管家,得知中午萧景曜又没好好吃饭,于是待她换了衣裳,便准备做点好吃的给他补补。

    田庄里带回来的新鲜韭菜,还有今日现杀的猪肉,加上虾仁与木耳,调成三鲜馅,再用热水和面,如此擀出来的面皮才能柔软不硬。

    如包饺子一样将馅料包进面皮,但捏的时候只捏顶,留出两边,随后再放进平底锅,煎至底部金黄之时,便倒入淀粉水,盖上锅盖焖。

    约莫一刻钟后,待到水分手感,锅底结出酥脆的面花,三鲜锅贴便做好了。

    再熬一锅南瓜米粥,凉拌个菠菜,做道烧椒皮蛋,再将在田庄里熏好的烧鸡撕好摆盘,便齐活了。

    饭刚做好,萧景曜便来了。

    云儿听见通传声,忙抱着插着野花的瓷瓶来到门口,待向父王行过礼后,便举起瓷瓶道,“这是孩儿摘得花花,送给爹。”

    萧景曜唔了一声,接到手中还闻了闻,笑道,“很香的花,谢谢云儿。”

    云儿嘿嘿笑,接着又从兜兜里摸出了两只鸡蛋,捧向父王,“鸡蛋给爹吃。”

    萧景曜愣了愣,接在手中,问道,“可以直接吃吗?”

    裴秀珠在旁笑道,“这是云儿晌午从庄子里捡的,要带回来,妾身怕一路磕碎了,便叫人煮好了才带回来的。”

    “原来如此,”萧景曜放了心,准备一会儿尝尝闺女亲手捡的鸡蛋。

    满儿还在地上爬,萧景曜向家伙招手,问道,“满儿有东西带给父王吗?”

    人儿嘿嘿笑着爬到跟前,叫,“嗲……”

    唔,过了两个月,家伙的口齿又清楚了些,叫的越来越像“爹”了。

    萧景曜将娃儿抱起来,蹭了蹭家伙圆溜溜的额头,便抱着去了饭桌前。

    唔,饭桌上琳琅满目,简直太诱人了!

    迫不及待先吃一个锅贴,唔,表皮酥脆金黄,内里的三鲜馅鲜美多汁,虾仁鲜弹,木耳爽脆,肉末荤香,韭菜提鲜,简直美极。

    一个都不够塞牙缝的,连吃五六个才能回神。

    喝一口米粥,再吃两口凉菜,熏鸡也是香嫩入味,别处尝不到的滋味。

    这样的美味叫人感慨,没有媳妇做的饭,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云儿如今筷子已经用的很好,自己夹着锅贴,还不忘蘸一下醋,吃的津津有味。

    满儿直接上手,一只胖手里攥着金黄的锅贴,另一支攥着一根鸡腿,裴秀珠怕他被肉噎到,已经将鸡肉都撕了下来,但家伙并不在意。

    咬一口锅贴,再啃啃没肉的鸡腿,吃的认真仔细,嘴里还屋里哇啦的着婴语,十分满足。

    眼看着,晚饭渐渐进了尾声。

    正在一家人心满意足之时,却见管家匆忙来报,“启禀王爷,方才宫中来信,道是陛下又晕倒了,今次似乎很严重。”

    什么?

    萧景曜立时皱眉,起身道,“进宫看看。”

    裴秀珠忙带着孩子们跟上。

    一家人来到宫中,只见今次的情况果然比此前几次还要严重些。

    皇帝躺在床上,依然昏睡未醒。

    一旁,几位太医院判正在轮番给皇帝诊脉施针,气氛十分紧张。

    裴秀珠见此情景,怕吓着孩子,也怕孩子哭了会惊扰到圣驾,便先带着两个娃儿去外头等。

    而龙床前,萧景曜凝眉问道,““为何会如此?”

    大太监春江哭道,“回禀殿下,这几日道长不在宫中,的们劝不住,陛下便又开始修炼了……坐念经什么的,常常半日不进水粮,可是您也知道,陛下这身子毕竟扛不住啊……”

    什么?又修炼?

    萧景曜眉头皱得更紧,只好又问御医,“陛下现在如何?”

    太医院院判也是皱眉道,“陛下龙体如今已经虚弱不堪,只怕……”

    只怕……

    他心间一紧,只好又问道,“清净道长何在?”

    清净道人是名医,太医没办法的话,他应该有办法。

    却听春江答道,“殿下,三清观年后为乡民义诊,道长前几日便出宫义诊去了……”

    话音未落,却见殿外有人道,“来了来了……”

    果然,就见清净道人大步走了进来。

    萧景曜顾不得叫对方行礼,先叫他给皇帝探脉。

    却见清净道人摸了摸皇帝的脉,而后,却竖手捡了个无量寿福,摇头道,“陛下龙体真元恐怕已经耗尽……”

    萧景曜狠狠顿了顿。

    如此来,他的父皇今次真要离他而去了?

    虽然早知这一日迟早会到来,但真要来临之时,还是叫人心内复杂。

    他想了想,问清净道人,“陛下为何如今仍在痴迷修行?”

    他不明白,明明这几年自清净道人来后,父皇已经好多了,为何如今却不顾生死还要修炼?

    却见清净道人道,“请恕贫道直言,陛下如此,只怕是有心结。”

    心结?

    萧景曜皱眉,“父皇的心结是什么?”

    却见清净道人摇了摇头,“贫道也只是猜测而已。陛下曾经问过贫道,是否羽化登仙之后,就可以见到想见之人。”

    想见的人?

    萧景曜仍是不解。

    那又会是谁,叫父皇执着如此,就算耗尽生命也要见到?

    ~~

    裴秀珠带着孩子们在外殿等了许久,眼见两个娃儿都已经睡着,才见萧景曜出来。

    她忙上前问道,“王爷,陛下如何?”

    萧景曜道,“父皇仍在昏睡中,本王在此候着便好,你先带云儿满儿回府休息吧。”

    裴秀珠只好应是。

    未等抬步,却见他凝眉,一脸苦思冥想的模样,她遂忍不住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萧景曜倒也没瞒她,只道,“道长,父皇怕是有心结,所以执意修行,算飞升后去见已经逝去的故人。”

    着却苦笑了一下。

    他都觉得好笑,虽然人人心间敬畏神佛,但神仙又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裴秀珠也觉得不可思议,便问道,“那陛下的心结……是什么?”

    萧景曜摇了摇头,“本王也不知。”

    裴秀珠想了想,忽然响起白日的事。

    难道皇帝公爹的心结是……

    她的亲婆婆,怀思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