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番外-医生结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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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床共枕, 得这么暧昧,其实还是某个胆子不大想象力却很丰富的子自己想太多。

    埃迪养所罗门的时间那般的长,还是从所罗门五岁的时候开始养起, 可即使如此, 他们好像也没在一张床上睡过。

    就算是对待自己喜欢的人类幼崽,男人也没溺爱到睡觉都要带着他的程度, 帕帕拉再穷, 皇宫里也不可能缺那一张床。

    可男人会赶在所罗门每天像是被提前设定好的雷不动的睡觉时间前, 抽出点空过来, 坐在躺上床后就仿佛机器死机的孩儿旁边。

    他坐过来, 可能会随手带来一卷要批复的公文,在旁边强逼着自己仔细看,但有极大的概率没看多久就看不下去了。

    所以通常情况是什么都不带,也什么都不做,往床边一靠,就开始闭目养神。

    那时候的所罗门对男人无法用正常逻辑来解释的举动已经习惯了,反正他觉得这个男人做的所有事情都很“没有意义”,探究对方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也成了没有意义的事。

    所以他就算一开始时有思考这个问题, 面上也不出意外地不会表现出来。

    于是, 那些夜晚, 一个人心里想着事,一个人安然靠在旁边不知道干什么,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所罗门醒来时, 床边没有人在。

    不知道男人什么时候走的。

    也许,只有额头似乎还残留着的些微温度,能够让他明白一点男人在他睡梦中的触碰,只不过,那也有可能仅仅是错觉。

    真正的进一步接触,还是在“罗曼”这个所罗门的唯一可能性出现以后。

    男人抱着他,从他身上传来的冰凉感觉让被高温所浸没的他无比眷恋……

    而现在,他同样心怀眷恋,也同样靠在男人身边。

    但是,但是,很明显,非常明显地——在哪里出了问题!

    “这个”……就是“这个”啊!!!

    “………………”

    床太窄了。

    两个成年体型的男人并排躺在一起,实在是太挤了。

    肩膀之间没有留出任何缝隙,只能挨在一起,甚至还在碰撞中有所重叠。

    罗曼直挺挺地平躺着,两眼睁得都发涩了也没有闭上。

    一点,一点,一点……

    纯属是在自己毫无觉察的情况下,一点点往床边挪。

    他的动作幅度“自以为”很,然而,就这么一块儿地方,稍稍一动就能让木板床嘎吱作响,这动静哪里避得过就在他旁边的埃迪。

    “干嘛,你想滚到地上去睡?”

    埃迪本就伸出了一条胳膊,垫在罗曼脑后给他当枕头,不过,看当事人那神游天外的架势,肯定还没有察觉。

    将就着这个姿势,他稍稍曲了曲手,就把似乎真想翻到床下去的粉发男人给挡了回来,正好咕噜一下滚到他身上来。

    这下不想贴上来都得贴上来了。

    在爱慕之中更混杂了倾慕的男人面前,罗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废,猝不及防之下,一头撞上来的位置和角度都不对。

    “唔哇!”

    “哎,心点儿啊。”

    “呜痛痛痛……”

    罗曼的鼻梁撞上了埃迪的肩膀,那里刚好就是最坚硬的骨头。即使埃迪反应迅速,用左手的手背给他挡了一下,也还是把他弄得鼻梁发酸,眼泪都要酸出来了。

    “所以,你在乱动什么呢。”埃迪是这么,但还是觉得他这如惊弓之鸟的架势挺可爱:“不想跟我挨一起?”

    “唔式……”

    “那你干嘛。”

    “……”

    罗曼捂住自己可怜的鼻子,不仅半晌都没话,还在沉默中,把自己往下、往盖在身上的极薄一层被套里面缩。

    缩着缩着,露出来的就只有解开后散得一团糟的头发,还有半张在黑暗中看不出来充血的红色的脸,闭不上的眼睛倒还在游离着,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话,耶底底亚。”

    “……呜。”

    磨磨蹭蹭,磨磨蹭蹭,但终究不敢再磨蹭多久,他怕男人生气。

    所以,把脸埋在底下,半晌之后才听到有像虚弱极了的声音传出来:

    “为什么……我没有睡衣……埃迪,你的衣服也没有脱掉……”

    埃迪:“……”

    他真是服了。

    耶底底亚在意的事情全是他没想过的,难道,这就是老年人和年轻人的代沟?

    “我没有裸睡的习惯。”埃迪直接了,对于罗曼纠结的前一个问题,也给出了听着似乎很合理的解释:“你啊,不是怕热么?”

    他明明那么贴心,看这傻孩子不知怎么晕乎乎的,洗澡连衣服都不知道脱了,这才亲力亲为做他的保姆。

    罗曼怕热这个结论,是通过在荒岛上的经历得来的。

    全身滚烫的年轻人死死扒住他不放手,就因为他有最天然的凉气,皮肤也是冰冰凉凉的。

    埃迪把罗曼从简陋极了的浴室里捞出来的时候,一摸就觉得烫手,要不是看罗曼意识还清醒,他都要觉得这个仿佛浑身都在冒烟儿的傻孩子是被热水给烫熟了。

    因此,埃迪没有多想,直接用冰降温爬把脆弱的人类冻生病,那就用目前来最安全也最简单的方法了。

    反正都是男人,他也不会嫌弃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顶多就是觉得黏黏糊糊地挨着个巨大热源很不舒服。但这点事儿,忍忍就过去了。

    ——结果反而是耶底底亚害羞,在这儿不好意思。

    埃迪有些想笑,但顾及罗曼的面子,到底没有真笑出来。

    只不过,正当他算点什么让可怜的耶底底亚在他面前别这么害羞,他的耶底底亚还是把脸遮了大半,但却让闷闷的声音漏了出来:

    “可是……你怕热啊。”

    埃迪微怔。

    黑暗并不能阻挡他的视线,所以,还是能够看得清,罗曼是真的热,热得汗水都将压在投下的头发湿,脸上也颇为粘稠。

    之前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大概就是想着他怕热,所以不想把汗水弄到他身上,也不想把炎热传递到本来清清凉凉的他这里来。

    “……傻。”

    他这么,同时撑起了一点身子。

    他的动作幅度并不大,因为伸出来的左手胳膊还压在罗曼的脑袋下面,到底不怎么方便。可是,即使是这一点极的动静,罗曼也能在第一时间觉察到,并且陷入紧张。

    黑暗遮挡不了埃迪的视线,所以,他也就十分轻易地看见了,罗曼露在外面的头发被汗水湿,发下的半张脸也避免不了被汗水浸泡的命运。

    只留出来那一双被暗色涂抹的眼睛。

    这双眼里总会出现埃迪本来不会出现的犹豫和落寞,这时候大抵也不例外。甚至还可能被他觉得有所遮拦,让更多的情丝不心地渗透出来。

    “就你这点温度,能热到哪里去呢。”

    埃迪着,先用之前眼疾手快帮罗曼挡了一下的右手把挡住他大半张脸的被套往下压,卡在了颚下,露出来的果然是一张汗水密布的脸。

    在这之后,他俯身。

    先落下的是顺势从他耳边滑过的些许长发,仿佛也带着他才会有的冷冽,摩擦走了罗曼鼻尖上的汗珠。随后,埃迪自己也低下了头。

    嘴唇不乏冰凉,但却又让人觉得如此温暖柔软。

    虽然不算是直接亲吻在湿漉漉的额头,中间还隔着汗湿得一塌糊涂的刘海,但仅仅这一个举动,就足以化解某个人堆积已久的焦虑之心。

    “睡吧。”

    埃迪。从语气重,听不出明显的情绪。

    可如此简单的两个字——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真的让先还在磨蹭犹豫不安的他安定了下来。

    男人重新躺下,却由此跟罗曼挨得更近,可以让他心中的傻孩子把湿透的头靠在他胸前,连带着把轻薄的衬衣也落下水渍。

    ……不知是梦还是现实,亦或者是两者的交界。

    他真的安稳地睡下了。

    今日之内发生了太多事情,其中还包括了可以断然认定将会改变他命运的重要之事……但在这之前从未踏足过的偏僻村庄里,躺在这张还是格外拥挤的陌生的床上,总是改不掉的未雨绸缪的习惯,也暂时没有再出现。

    半睡半醒时,罗曼仿佛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从近在咫尺的胸腔中颤鸣着发出。

    ——你还在害怕什么,耶底底亚。

    他在害怕什么。

    本以为的“最大的阻碍”都已经不复存在的现在,他在害怕什么

    暂时还寻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罗曼睡着了。

    许久没有享受过的安稳的睡眠,情不自禁地将他带往了过去。

    在帕帕拉生活的过去,和埃利克、安塔西亚相处的过去,机械的生命中唯一出现了光与温度的过去,期盼的过去,绝望的过去,痛苦的过去,以及——

    快乐的。

    甚至能够称得上幸福的过去。

    以往,后者只能被前者的阴翳深深覆盖。即使能够在回想起来时带来一丝慰藉,但那实在是太过于微弱,如杯水车薪,根本无法与将快要支离破碎的心填满的灰暗相提并论。

    而如今。

    “光”的那部分似乎在悄无声息中扩大了。

    虽然还没有能力与仿若无尽的黑暗互相抗衡,但是,总比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曾经……

    ……

    天亮了。

    在这座山村里,天亮的象征并不只是揭开夜幕后的大放光明,而是——凌四五点钟就抢先响彻天际的鸡鸣。

    村口叫完了村尾叫。

    村尾叫完了村子里也跟着一起叫。

    此起彼伏,连绵不断,这就是最纯天然的闹钟,还免费健康不要钱。

    “嗯……”

    “是啊,真的太感谢了……但是你们能不能每天都堵在我们门口使劲儿地叫啊!”

    乡村生活在无数文学作品亦或是艺术作品中,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题材,其中不乏象征着安宁和朴实。

    罗曼还是所罗门的时候,对乡下就不算陌生。

    跟他这个所罗门王是否体恤民生没有太大关系,主要是,帕帕拉除了有个国的名头,其实是就等同于一个大型乡村,居民们基本上都是需要在田里耕种的农人。他自己都亲历亲劳地耕种过,对这里的环境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但是。

    但是!!!

    在这村子里已经待了一个多月的前·迦勒底年轻有为指挥官,罗马尼·阿基曼阁下,已经快要崩溃地抓狂了。

    山村民风朴实,待外人热情,愿意把房子租给他们两个陌生的外国人,又有水电气……哪里都好。

    唯一不好的地方,可能就是。

    罗曼对每天清都会聚集到他们暂住的屋门口鸣的公鸡们绝望了。

    明明一开始还是很正常的。

    被埃迪压着早早地睡觉时,罗曼完全都没有察觉。

    有人睡在旁边,还把他搂着贴在一起,按理来应当会很不习惯睡不着觉,但他却是反着来,睡得比往常的任何时候都要快。

    因为有埃迪,罗曼在不知不觉间改掉了凌十二点上床绝对睡不着觉的坏习惯。

    然而,所谓有利必有弊。

    还是因为有埃迪,过往时候全身心都紧绷着的男人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咳,为什么着这么奇怪——疑似受到了潜移默化的瓦解。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赖床了。

    一开始还红着脸死活不愿意裸着身子再贴着埃迪睡觉,到后来,身体总是很诚实的。每天早上醒来,罗曼都会惊恐地发现,不管晚上他如何给自己强大的心理暗示,到最后,他都会扒在埃迪身上不放手。

    手还扒到人家胸口上,腰上……

    而且。

    一般来,当他在惊恐中一下子清醒过来时,就会在第二时间发现,太阳光不知什么时候穿过半掩的窗户,照到他们的床上来了。

    此时就算还没正式到该吃午饭的中午,也差不了几分钟。

    “……堕落了,堕落了堕落了连带着让埃迪也和我一起堕落了哇啊啊!”

    罗曼非常自责,再一想到他在十天半个月,乃至于十年之前,分明是再晚睡觉也要挣扎着爬起床分秒必争工作的人,那股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更废更宅了的悲伤根本就压抑不住。

    “我——不能这样下去了!”

    这才多久,他就意识到了当下最为严峻的问题,并且决心做出改变。

    “噗嗤……咳,其实你没必要这么紧张,懒散点有什么不好。”

    埃迪越来越觉得耶底底亚实在是很可爱了,果然变成了就是跟以前不一样,更鲜活,就是胆子了点儿。

    他有意让耶底底亚更放松,但好像步骤过快,耶底底亚还是没抓住重点,故而不能放下心来。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绝对会被嫌……唔,我只是不想把状态丢得太快,得早睡早起,做点充实生活的事情……没错!这就是我近期的一大目标。”

    好险好险,罗曼一心急,差点张口把自己的真心话漏了出去,侥幸在紧要关头收住。

    看似是收住了,可他旁若无事地扫到埃迪的表情,见男人望着他似笑非笑,心头莫名地又是一颤。

    宛如干了心虚事情又被现场抓到,可他觉得自己又没什么可心虚的,所以,还能够挺得住。

    “想要充实么?如果你是这么想的,我也不会反对。就是有一点,你得考虑好,不要反悔哦。”

    “当然啦!我不能这样颓废下去,新的生活嘛,总要充实一些才显得有意义……”

    以下省略疑似想要掩饰故而多了不止一倍的话。

    罗曼当时得很尽兴,也很有气势,把指挥官的风采彰显无疑,就是不直面自己突然瘪气就是这个男人无条件惯出来的这个事实。

    然而。

    那时的他气势有多足,不久之后的未来——不,已经可以是“现在”了——就有多后悔。

    埃迪是故意的吗?

    这……

    不、不知道。

    反正,他带着罗曼到这座山村来,的确没什么目的,也没一定要做的事。纯属是在待了一天后,觉得这里风景不错氛围也舒服,就在这儿多留一阵了。

    很奇怪的是,看起来比他好相处的罗曼虽然没被排斥,但论受欢迎程度,竟然比一开始要把凡人们吓退的埃迪差得多。

    最喜欢埃迪的就是村里的这群屁孩儿。

    大约都是五六岁七八岁的年纪,罗曼不过是半天没注意,埃迪的背后就跟来了一串尾巴。

    对于罗曼要过“充实”生活的要求,埃迪依旧很包容地满足了。

    但是,他却:“好啊,那从明天开始,你就跟他们一起早起跑步吧。”

    罗曼:“啊?”

    埃迪:“你们这儿天亮大概是七点,太晚了,不行。把时间提早点,就——公鸡鸣的时间起床,到院子外面集合准备跑步。”

    罗曼:“等等?等等!”

    埃迪:“怎么了,你觉得早起锻炼身体还不够充实吗,亲爱的耶底底亚?”

    罗曼:“…………”

    无言以对,更无法反驳。

    罗曼不想去回忆自己是怎般凄惨到这地步的。

    孩子们倒是算了,罗曼好歹是个脾气很好的成年人,就算鬼们没大没的把他当做埃迪的跟班,还跟他称兄道弟,他也……

    ……他也没办法。

    驱使公鸡们每天清定点定时来门口齐齐鸣的罪魁祸首,已经找到了。某一天,罗曼亲眼看到自己熟得不能再熟的卢卡斯施施然从空中落下,给埃迪带来了满满一钱包的纸币,顿时只能无语凝噎。

    而且,语言还是不互通啊。

    罗曼在每天跟着孩子们在田坎上飞奔之余,还要在累得半死不活的前提下自学中文。

    以人类的标准来看,他的语言天赋已经相当厉害了,短短一个月能把中文自学得七七八八。

    可是,正式的中文,和这个偌大国家的某个区域中的部分人使用的方言,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罗曼学得泪流满面,差点就被当地人一张口全乱了的音调给带偏。

    为此,罗曼被他的“老师”兼同伴给明目张胆地嘲笑了。

    他堂堂一个(十年没怎么出过门的)大人,居然在日常挥洒汗水的运动装还跑不过(一群从到大漫山遍野疯跑的)孩儿,实在是很没面子。

    偏偏鬼们笑他是笑他,但都是没有恶意的笑。大清早,绕村子跑了三圈下来,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的成年男人气喘吁吁,一脸的生无可恋。

    嘈杂。

    嘈杂声起来了。

    叫叫嚷嚷,埋着头继续生无可恋的男人不需要抬头,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又是谁来了。

    和往常一样,那个人和鬼们交流完,就走了过来。

    “生气了?”

    “怎么可能啊……我跟孩子生什么气,连他们啥都听不懂呢。”

    “那,换一个问题。累了吧?是不是腿酸得站不起来了。”

    “……嗯。”

    “也太缺乏锻炼了,耶底底亚,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着,这个人手一抬,就把他放在了自己的背上,轻轻松松地背好了。

    一开始,罗曼还会不要啊再怎么我也要自己走,然而会伤害到自己身体的逞强在埃迪这里没用,抗议全被忽视,久而久之,罗曼就不了。

    他没有话,只让从额角顺着发梢滑下来的汗水接着滑进男人的颈窝,就像是要与黑衣下的白皙皮肤相融似的。

    “你和孩子们什么了?”

    罗曼倒是会问这个问题。

    埃迪背着他往回走,也会不在意地回答:“就那些,让他们别嫌弃你,平时让着你点儿……”

    其实不是。

    即使是还没完全听懂方言的罗曼,也能猜到,埃迪并没有那么。

    他了什么?

    哦,早在一开始的拜托之后,他第一次背着奄奄一息的傻子回去,对后面笑哈哈的孩子们出的话,好像是道谢。

    “谢谢你们啦。我家的这个孩子,总是想得太多,只能找点事情转移注意。”

    ……

    “所以,你在害怕什么呢,耶底底亚。”

    他。

    “我不是,就在你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