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鬼界
阴风在周身呼啸。
他?们?径直往浓雾??最深处坠落。鬼界之门感受到了?生?者??到来,陷入了?暴怒，用尽浑身解数想要阻拦。
又是一轮攻势，浓雾律动,带着几乎沸腾??海水扑面而来。
然而百年过去,敬闲早一遍一遍钻研过它,倾听过它??律动,也窥探过它??缺陷。
他?一揽着路迎酒，一伸出去——
尖锐??风立马缠上来,将他?骨节分明???划出血痕,深可见骨。他?面不?改色,甚至连眉头都没有挑一下,诡异??黑痕爬上,他?轻轻一捏,成吨??海水便从中间裂开，像是被无形??巨刃斩断。
阴风托住他?们?,任凭鬼门是如何??暴怒，任凭海浪是如何??高耸,他?们?依旧穿梭在间隙中,翩跹如燕。
就这样一直坠落。
敬闲身上不?断增添伤口，伤口又不?断自愈如初。从始至终,他?都再没让路迎酒受到半点伤害。
风吹得路迎酒??头发散乱，他?半眯起眼睛,在这种情况下依旧保持了?警醒。
符纸攥在中。
鲜血把洁白与暗黄??纸张晕染，倒是省去了?割破掌心??这一步。
就在又一阵烈风降临，要将敬闲??皮肉撕扯开时
敬闲伸出去??背一凉。
柔和??光芒笼罩住了?他???，冰冰凉凉，卸去了?风??力道?。
这回,他???伤势远没有那么可怖了?，只有点细??擦伤。
与此同时，更多??符纸带着光亮，火雨一般往下飞去，明?晃晃地?照亮了?前路。
再之后??坠落，他?们?配合默契。
眼前忽明?忽暗，周遭景象时而像是深海，时而像是云端。
也不?知多久之后，路迎酒??身上突然一重?——
强大??重?力拽住了?他?们?，海水与鬼与雾气都消失了?，周围只余一片黑暗。
那黑暗十?分纯粹。
像是深渊之底，又像是敬闲那深邃??眼眸。
失重?感传来，他?们?直直下落，过了?十?几秒钟后狠狠砸在了?地?上。
准确来，是敬闲狠狠砸在了?地?上。
路迎酒摔在了?他???身上，缓冲良好，半点事情没有——如果敬闲是人，那他?想必给敬闲带来了?极其严重???二次伤害。
路迎酒赶忙抬头。
敬闲浑身也都是血，竟然是双目紧闭！
这瞬间路迎酒慌得不?行，下意识伸去探敬闲??呼吸。
没有呼吸！
也没有心跳！
他?脚发冷发麻。
所谓关心则乱，他?根本没想起来，鬼怪就不?可能?有呼吸心跳。
“敬闲？”他?喊道?，“敬闲，你不?要吓我？”
“”敬闲??嘴唇微微动了?动。
路迎酒面上一喜，赶忙凑上前去听。
只听见敬闲：“人工呼吸，人工呼吸”
路迎酒：？
他?即便脑子乱成浆糊了?，也觉得不?对劲了?，问：“你什么？”
敬闲??声?音大了?点：“人工呼吸，我要人工呼吸！”完还?一把攥住路迎酒??，力气大到惊人，“我就要死了?，快亲我一口！”
路迎酒：“”
路迎酒：“”
他?总算是回过神了?，啪地?往敬闲脑袋上招呼了?一下：“呼吸你个?大头鬼。”
敬闲平白挨了?一巴掌，立马睁开眼睛，哪有半点虚弱感，分明?是生?龙活虎。
他?：“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我不?能?让你年纪轻轻当了?寡妇啊。”
“是鳏夫。”路迎酒没好气道?，“吓我有意思吗？你真是唔。”
他?被敬闲翻身压在地?上，深深吻了?上去。
这个?吻称不?上恬静美好。
两人身上带血，衣衫散乱。唇齿交缠时，就连舌尖都似乎能?尝到一丝铁锈味，然而没有人介意这个?，亲得难舍难分，就像是把所有??话语，以热烈??眼神传递。
等到一吻终了?，路迎酒伸抚过敬闲??唇角。
无需多言，两人相视一笑。
敬闲率先?起身，伸拉路迎酒起来。
“嗷呜！”熟悉??一声?传来。
圆滚滚??毛团子不?知何时扒上了?敬闲??肩膀，又滚着扑进了?路迎酒??怀中。
敬闲来时，黑兽变回了?团子，一直安分地?待在他???怀中。
鬼界
??阴气浓郁，它??伤势好得飞快，一眨眼就精神焕发起来，不?断在路迎酒怀里嗷呜嗷呜地?叫。
路迎酒喜出望外，紧紧抱住了?它。
等到揉搓够了?毛团、冷静下来后，路迎酒才注意到他?和敬闲??模样都变了?。
敬闲一身玄衣，金色??暗纹勾勒出山河。而墨黑??长发被金冠束起，绸缎般垂下，腰间挂着一枚白玉，显得他?丰神俊朗。
这才是他?原本??模样。
以他?鬼王??身份来，穿得是朴素至极了?。
而路迎酒愣怔了?几秒，回忆起来，这一身除了?质感更顶尖、做工完美之外，基本与敬闲少年时??衣衫一致。
隔了?那么多年，敬闲依旧是以过去??模样在等着他?。
而路迎酒身着白衣，飘逸出尘。
若是在面前有一面明?镜，那么他?就会发现，他???眼中隐隐有银光闪过，头生?鬼角，肤色越发白皙。样貌变化不?大，但气质变了?些许，难免带了?点鬼气妖气。
和他?请神时鬼化了?是一致??。
鬼界似乎是无限削弱了?他?身为“人”??那个?部分。如果其他?鬼怪见到他?这模样，肯定辨认不?出他?是生?者。
路迎酒问：“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本来期待??是敬闲给他?解释一下原理。
但敬闲很?紧张，求生?欲极强，马上：“你这个?样子也很?好看！！超级好看！”
路迎酒：“”
再环顾周围。
土褐色??大地?，深紫与鱼肚白交织??天空。
这是一片荒原，极远处有几棵枯死??老?树，和一条半透明???浩大河流。乍一眼看去，和人间并没有非常大??区别。
抬头往上看，已经找不?到他?们?来时??入口。
但厚重?而凝滞??阴气告诉路迎酒，他?绝对是身处地?府了?。
敬闲看出他???疑惑，解释：“这是鬼界??第一层，和阳间差别不?大。越是往下才看得出区别。”他?犹豫了?半秒钟，“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先?去我??宫殿吧。你??伤怎么样了?？”
“还?好。”路迎酒。
受阴
气影响，符纸??力量变了?许多。
但毕竟是他?画??符纸，还?是能?发挥作用??。它们?平缓了?疼痛，伤口也在请神??力量下缓缓愈合，要是好好休息几日，肯定就好全了?。
“那赶快走吧。”敬闲伸一指那河水，“鬼界??前五层，都是通过忘川河相连??。”
他?伸拉住路迎酒，而路迎酒抱着毛团子，走过了?漫漫??荒原。
那河川并不?远。
不?过十?几分钟过去，他?们?已经驻足在了?河畔。
路迎酒看了?眼。河水是奇特??半透明?，一眼看去能?看到百米深??地?方。
没有游鱼，也没有水草，整片河川死气沉沉，只有点微澜。
他?：“在传里，忘川河应该是血黄色??，里头沉满了?投不?了?胎??孤魂野鬼。我没想到它那么干净。”
“以前是挺脏??，还?有虫蛇。”敬闲，“后来我派人去整治环境了?，治了?好几百年才干净了?些。诺你看，那里就是负责河面干净??鬼界环保队。”
路迎酒顺着他?指??方向看过去。
只见河面上突突来了?两艘快艇。
路迎酒：？？
他?看了?几遍，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船后头确确实实放??是发动。
快艇上各坐着两三只鬼，带着斗笠，穿了?斗篷。其中一个?站起来冲他?们?喊：“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啊！”
他?认出了?敬闲，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一群鬼齐刷刷地?跪下了?，船也不?开了?，不?敢抬头。
敬闲问：“孟婆去哪了?？”
为首??一个?鬼哆哆嗦嗦指了?个?方向，又：“我、我去把她叫过来！”
“去吧。”敬闲。
一群鬼怪如蒙大赫，赶忙开着快艇走了?。
这片河面又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路迎酒：“为什么鬼界会有快艇和发动？”
“因为划船太慢了?啊。”敬闲理所当然道?。
“不?，不?是划不?划船??问题。”路迎酒扶额，“鬼界??科技水平到底到了?什么地?步，我怎么有点懵呢”
敬闲想了?想：“情况比
较复杂。当然，传统??东西还?是有??，而且不?可被替代。比如，如果我们?想去鬼界??下层，还?是要坐传统??摆渡船，快艇会被途中??阴气腐蚀殆尽。”
“突突突——”
发动??声?音又传来了?。
路迎酒抬头看去，来了?一艘金闪闪??游轮。
路迎酒：“”
游轮??甲板上站了?一个?风姿卓越??大美人，身材傲人，长发飘飘。她身着古时??红色长衣，却带了?一副墨镜，混搭了?跨越几千年??风格。
她见到敬闲，墨镜往额头上一放，差点声?泪俱下：“我??王啊，您终于回来了?！！我昨天才做了?个?噩梦，梦见您被那所谓??媳妇骗财骗色了?！”
路迎酒：“”
他?迷之躺枪了?。但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确实是骗财骗色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初见，他?总觉得孟婆有点熟悉。
敬闲不?悦道?：“你这怎么话??，怎么能?叫‘骗’呢？成亲之后就是一家人了?。”
孟婆刚想要讲些什么，目光突然落在了?路迎酒??身上。
女人有直觉，女鬼也不?例外。
她几乎是在一瞬间意识到了?，这就是敬闲心心念念了?几百年??人！她??眼睛一眯，锐利??眼神扫过路迎酒??全身，了?句：“卧槽！大妖精！”
路迎酒：“”
这句话一出来，他?算是知道?孟婆为什么眼熟了?。
这简直、这简直是阴间本??陈笑泠！从气质到打扮到发言，都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次大妖精不?再是敬闲了?。
大妖精竟是他?自己。
孟婆??效率极其高，按照敬闲??命令，很?快弄来了?一艘摆渡船。
摆渡船是一叶扁舟，通体黝黑，窄到两人无?并肩而坐。船夫带着纯黑??面具，没有五官，也看不?出情绪，一言不?发地?拿着楫棹等候他?们?。
敬闲率先?上了?船，伸拉着路迎酒上来。
两人在狭窄??船身上对坐。
船夫无言地?棹舟，船身浮浮沉沉，缓缓顺着水流前行。
孟婆在他?们?身后喊：“等
我忙完了?，再来找你们?！”
敬闲挥了?挥，示意自己听到了?。
就这样顺流而下，岸边并没有太多??景物?，一片荒芜。
旅途漫长，路迎酒便拉着敬闲??，和他?仔细了?，自己是怎么想起了?过去。
他?起山间??初遇。
他?起并肩行过山河??潇洒。
他?起自己最后投身鬼界时，心中??决绝。
敬闲认真地?听完了?，最后道?：“我最大??期盼之一就是你能?想起这些，今日终于实现了?。”
他?回握住路迎酒??，又低声?：“可惜你没有早点想起来这些。不?然，你怎么又会抛下我？”
他?这话得风轻云淡，别提指责和抱怨了?，简直像是并不?在意。
路迎酒却知道?，他?是挺难过??。
当时在车上，天边??眼眸紧盯着他?。敬闲将他?拉入怀中护着，他?却毅然决然地?推开了?敬闲。
那一刻敬闲在想什么？
是不?是想起了?那场纷飞??大雪中，他?也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路迎酒离开？明?明?过了?那么多年，才能?奇迹般地?重?逢。
路迎酒光是想象，都能?感受到那潮水般??绝望。
他?：“对不?起当时我只想着，不?要再把你牵扯进来了?，这终归是我一个?人??宿命。”
敬闲露出了?一个?挺复杂??笑容：“你永远都是这么想??。可是我走到今天，就是为了?保护你啊。”
不?然以他???性子才懒得去当什么鬼王。
就应该是纵马山林，带着心上人看湖底月，雾中花。
他?又：“对你来讲，这是应当独自面对??事物?，不?论生?死，都能?坦然接受。可我不?行，我想要??只不?过是和你并肩，我想要你好好地?活下去。”
——和你并肩。
以他???身份出这话是有些奇怪??。纵观鬼界阳间，哪有他?配不?上、追不?上??存在？
唯独在面对路迎酒时
或许在内心深处，他?还?是那个?站在漫天飞雪中??少年，被路迎酒丢在了?原地?，绝望又愤恨到像是一头困兽。
他?兑
现了?过去??誓言，以一身果决狠厉，以一身碾压性??可怖力量，在鬼界之门中保护了?路迎酒。可接下来呢？如果路迎酒执意孤身奋战，他?又会被抛下了?。
路迎酒沉默半晌。
周围唯有波涛声?阵阵，那无言??船夫直视前方，已经千百年未曾开口了?。
就在敬闲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想要改变话题时，路迎酒起身，轻轻在他?额前落下了?一吻。
路迎酒：“还?记得，我们?以前在极南??孤峰上点过篝火吗？”
“记得。”敬闲愣怔一瞬。
路迎酒笑：“当时我在看卷宗，你无聊得都快发芽了?，竟然第一次比我早睡过去。我就一边看一边想着，要不?要这样亲你一下。”
玄衣少年在他?身边熟睡。
温暖??火光舔舐夜色，长草在风中弯了?腰。山是极其高??，高到可摘星辰，一轮明?月朗朗相照。路迎酒听着林海哗啦啦作响，仿佛这天地?间唯有他?们?二人。
他?看着少年??面庞。
心中柔软，想要落下一吻，却最终没付诸行动。
仔细想来也许在那个?时候，他?也已经隐隐动心了?。
此时此刻，泛舟忘川河上，路迎酒讲：“你我不?论生?死都能?坦然面对，这是错??。我从桥下往鬼界跳去??时候，心里并不?坦然，全是遗憾，想着应该再多看你几眼??。”
“总之，横竖都是舍不?得你。”
“以前我能?走得潇洒，现在不?可能?了?。敬闲，我也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敬闲微微睁大了?眼眸。
“所以我之后不?会再丢下你了?。”路迎酒弯着眼睛笑，“管他?公不?公平呢，和天道?打，我就是要二打一。”
毛团子：“嗷嗷！”
路迎酒改口：“三打一。”
下一秒，敬闲伸紧紧抱住了?他?。
他?：“你话算话？”
“嗯。”路迎酒，“驷马难追。”
敬闲??眉间这才一扫阴郁之色，神采飞扬起来。
平时那个?恋爱脑又回来了?，他?搂住路迎酒??腰，非常不?老?实地?摸来摸去，然后在他?脸上亲了?几大口。
路迎酒无奈，好不?
容易推开了?一点，不?自觉笑道?：“别闹，万一把船弄翻了?怎么办？”
“弄翻了?挺好。”敬闲，“这段水流可干净了?，最适合水下渡气接吻。”
——他?完这话，似乎是觉得这主意非常不?错，神情都明?亮起来了?，颇有几分跃跃欲试??意味。
路迎酒：“您可千万别。”
深黑扁舟再往前，河流逐渐湍急，水花拍打岸边。
河流??最尽头竟然是巨大??瀑布。
从瀑布坠落下去，才是鬼界??下一层。
“这算什么，”路迎酒，“鬼界??激流勇进吗？”
“可以这么。”敬闲把毛团子捞在怀中，以免下落时弄丢了?它，不?好向路迎酒交差。
他?还?不?忘补充：“害怕??话，可以抱住我??。”
“怎么会怕呢。”路迎酒支着脑袋，勾了?勾嘴角，“我还?挺期待??。”
——不?是期待瀑布??宏伟，也不?是期待下坠??刺激。
而是期待鬼界??模样。
他?想看看，敬闲诞生???地?方究竟有着怎么样??景色。正如敬闲费尽心思去学习阳间??常识，他?也想了?解敬闲??一切。
扁舟到了?河流边缘，船头一沉，开始坠落。
水花飞溅于周身，干净又清爽。周围??一切被拉成长线条，争先?恐后地?逃窜。
风中有草木??气息。
下一层??鬼界风光极佳，生?勃勃，那苍翠??树林、厚实??草地?、潮湿??青苔迎面而来，暗香盈袖，轻烟缭绕??一池翡翠盈盈，缱绻成大片温柔??绿色海洋。
作者有话要：这是蜜月！！
蜜月中，当然要发展紧张刺激的东西啦嘿嘿嘿
感谢在202-0-323:59:42202-0-423:5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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