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嫁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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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么?!”云隐一脸诧异, 深深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于云隐的反应,李琛自是料到,他又声音放缓, 一字一句道:“如若慕容姐愿意嫁于我, 定远大将军便是皇亲国戚,我手下的人也定会安全地将他送回去。”

    “若我不答应呢?”

    李琛扬了扬扇, 出了一件云隐还未知晓的事:“对了,定远大将军未经传召, 私自带兵进宫, 已经被众臣弹劾, 要求严惩。”

    “你!”云隐气得拿手指着他,破口大骂道,“你拿整个慕容氏的性命要挟我这么个弱女子, 还真是无耻至极!”

    “无耻?”李琛嗤笑一声,抬脚往云隐靠近了一步,“慕容姐不早就知道了吗?”

    “你不是有正妃吗?那可是丞相之女,你真想为了我去得罪他吗?”

    面对云隐的疑问, 李琛早有准备:“这平常的达官贵人都有三妻四妾,更何况是主宰大周的天子,多你一个而已, 他人怎敢多一个不字?”

    “就不能换个条件?哪怕是让我做你的奴仆。”

    “不能。”李琛断然拒绝。

    云隐闻言,笑得凄凉:“我倒是忘了,早在朝宴之时,皇上就封了慕容绫做太子妃, 现在皇上突然驾崩,又没有遗诏,你若不把慕容家的姐娶走,怎么能堵上百姓们的悠悠之口呢?”

    云隐的那方话犹如玄铁利剑,狠狠地刺在了李琛的心口,不仅血流不止,而且他那颗对‘慕容绫’火热的爱恋瞬间凉了半截。

    夕阳沉入了西山,连一丝光芒都不剩下,如同李琛现在的心情,堕入了无尽的黑暗。

    他李琛从就没了母爱,周明帝又待他冷漠,一直以来他在皇子中备受欺凌,尽管处境艰难,他也咬牙挺过,经过了这些年的精心策划,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才一步步地走上今天的位置。

    在李琛眼里,只有权力才能给他快乐,让那些之人曾欺辱他之人付出惨痛的代价。为了达到目的,他娶了丞相的庶女为妃,双方达成协议,各取所需,互不干涉。

    李琛试问从不曾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可自从那日被‘慕容绫’所救,他才恍然知道,原来世上还有人能不问其身份,如此真心待他。

    一开始,他的确只是利用云隐,可当云隐忽然从百花楼消失,他却感觉自己的心空落落的,好像被人偷走了什么。

    之后他便派人寻找,得知‘慕容绫’是慕容府的姐,又在宴会上见到了不一样的她,李琛这才发现自己的心事,他是喜欢上‘慕容绫’了。

    为了她,李琛冒着风险和她“偶遇”;为了她,李琛不惜力排众议,保下慕容安;为了她,李琛甚至做好了抛弃自己心腹的算。

    李琛深深地吸了口气,忍下微微抽痛的心,一丝光亮从眸中闪过,缓缓走向云隐,带着喑哑之音问道:“你一直以为我在利用你?”

    云隐紧珉红唇,转眸看向别处,声音更冷:“当然,难道我要自作多情地认为你喜欢我吗?!”

    不待李琛回应,云隐发觉对方离自己太近,便自顾自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将两人距离拉开:“我倒是忘了,我们的子辰王殿下可是个钟情之人,这些年只爱子辰王妃一人,从不纳三妻四妾。如今忽然要扩充后院,真是不怕惹你王妃伤心?”

    “绫儿,其实我……”

    云隐冷笑一声,断了李琛还未出口的话:“我错了。比起爱情,你更看重那把龙椅,为了达到目的,如此不择手段,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女子的爱恨喜忧?”

    李琛当即被云隐怼得哑口无言,那些已经到嘴边的话,被他默默吞了回去。

    云隐虽然带了主观情绪,可他得不错,他隐忍这么多年,付出了多少代价,不就是为了那皇位吗?

    比起爱情,他的确是更爱这至高无上的权力。

    云隐垂眸看了看手里的流光剑,恨不得挥剑割下面前人的头颅,可他不能……

    如若他还是那个刚刚下山的云隐,没有任何包袱,大可一剑斩了李琛。

    可是,现在的云隐是慕容家的女儿,他身上背负的不单单是自己一人的性命,又如何能凭着一时冲动,用百余条人命换这李琛一条命?

    云隐思虑良久,终于做了决定。

    他曾向云玖许诺,今生要与他的阿玖不离不弃。可是今日,为了慕容安,为了姐姐,为了慕容一族的平安,他只能对不起云玖,做那个连自己都不耻背信之人。

    云隐含泪闭上了双眸,忍下心底泛疼的抽痛,随即将眼帘开,缓声又无力道:“只要你能让慕容一族平安,我答应你。”

    对于云隐突然间的答应,李琛暗暗吃惊,可紧接而来的不是欢喜,而是更加疼痛的悲伤。

    或许李琛是知晓‘慕容绫’的退让只是为了慕容一族,或许李琛是厌恶这样的自己,又或许是为那句还未出口的话而后悔。

    可不论怎样,眼前的慕容绫终究是答应了自己,即便手段再是卑劣,他也甘之如饴。

    可能现在的他给不了‘慕容绫’那多少女人艳羡的后宫之主,但李琛已暗暗下了决定,只要‘慕容绫’进宫,他会给她无上的荣耀和极尽的宠爱,到时候慕容绫会慢慢发现自己的心。

    “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云隐道。

    ‘慕容绫’的性子,李琛自是算到的,因此对于她忽然的要求,李琛并没有显现多少惊异之色。

    “什么条件?”

    “放心,不会为难你的。”云隐转眸,走到殿门前,抬眼望着夜幕上的那一轮的圆月。

    都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看来还真是如此,只是昨晚那些点缀在黑幕上的璀璨星子没了踪迹,只留下那比玉盘还圆的皓月凄凄惨惨地悬挂在空中。

    “七日之后,就接我入宫吧。”

    李琛猛然一惊,‘慕容绫’开出这样的条件,看似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成亲,可稍稍深思,便知‘慕容绫’是让他自断一臂。

    周明帝刚刚驾崩,正值国丧,如若在此期间迎娶‘慕容绫’,不仅会引发朝臣非议,甚至可能会失去已有的民心,让李琛落下一个贪图美色的恶名。

    “如若我不答应呢?”李琛也学着云隐的口吻,回应道。

    云隐没有退缩,反而底气十足,对着李琛云淡风轻道:“那你等待的将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李琛身子微微一震,她居然用死来要挟他!

    狠,实在是狠!

    李琛翘起唇角,目光深沉,看不见底。

    他默不作声地盯着云隐许久,而云隐则将眸子一转,避开了他的探寻。

    “我答应你。”

    在灯火透亮的栖梧殿,李琛最终答应了云隐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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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道浑厚的内力从云玖手中使出,重重地在了头顶的暗门上,发出一阵阵“砰砰”之音。

    云玖见内力无用,又从手里唤出流星剑,使出高超剑法朝暗门砍去。

    可无论云玖如何努力,那道暗门依旧纹丝不动,就连那流星剑划过的地方也没留下一丝痕迹。

    “殿下,您不要白费力气了,这密道上的机关是用断龙石所制,沉重无比,没有上头的开关,您是不开的!”

    朱记看着脸色愈发苍白的云玖,甚是担忧,急声劝道。

    话音刚落,由于内力消耗过度,再加上还未痊愈的身子,云玖当即吐出了一口鲜血。

    云玖将流星剑插在地上,借力支撑,这才没有狼狈不堪地倒下去。

    “殿下!”朱记吓得赶忙扶起正捂着胸口的云玖,“殿下,您这是何苦呢?!”

    云玖转头,用那幽深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对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朱记闻言,使劲地晃着脑袋:“不知道,奴才只是按照皇上的旨意行事。”

    “不知道?”云玖冷笑一声,“你是父皇的贴身太监,不在他身边伺候,反而会在这密道里,你觉得方才的这种辞我会信吗?”

    “这……”

    云玖反手扯着朱记的袖子,在昏暗的火光下,厉声道:“还不肯实话!”

    在云玖的再三逼迫下,朱记出了实情。

    “殿下,皇上其实早算到您不愿意接受皇位,所以特意吩咐奴才在此等候,等到新皇登基后,再带着您从密道撤离。”

    朱记着指着前方光亮之处,“那里准备了这些的干粮和水,还有换洗的衣衫……”

    “我不是要听这个,我问的是父皇到底怎么了?!”

    朱记在周明帝身边服侍多年,又怎会不知云玖所问何意?只是周明帝曾吩咐过,不能让云玖知晓,朱记又怎敢违背周明帝临终嘱托呢?

    “殿下!您杀了奴才吧!”朱记跪在了云玖面前,摆出一脸赴死的表情。

    “威胁我?”云玖剑眉微微一皱,冷冷一哼,“我还没被谁要挟过……”

    话毕,云玖提着剑大步流星地朝光亮处走去。

    映入眼帘的一大片开阔的区域,这里修建了一个不大的屋舍,一条地下暗河绕着屋舍流了过去,河边上立着一张石桌,桌上是放着一盘新鲜的瓜果。

    虽然这里深处地下,可这篇开阔区域却如白昼般明亮,像是请了道士在此施了似日千光。

    除却进来的洞口,空地四周共有多达十六处洞穴,每处洞穴都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云玖转着眸子,环视着周边的洞穴,嗤笑道:“原来,父皇早有准备。”

    朱记带着一群侍卫紧随而来,“殿下,请您理解皇上的一番苦心啊……”

    “若我随意去到一处,是不是就回不来了?”云玖转头,带着不明之意道。

    朱记愣愣地点点头,忽然惊觉云玖话中之意,猛然拉着云玖的衣袖,急声道:“殿下!不可啊!”

    话音刚落,云玖就甩开了朱记的束缚,随意地朝一个洞穴飞了过去。就在他快要没入那漆黑的深渊之时,朱记吓得脸色发青,大声道:“皇上已经驾崩了!”

    云玖身子一震,瞪大了狐狸眼,又转身飞回了朱记身旁,双手扯起他的领子,惊惶质问:“你什么?”

    “皇上前年就发觉自己身患无法医治的恶疾,可为了找到殿下您,皇上硬撑着身子挨到了腊月,这才发现了殿下的踪迹。皇上深知自己病体拖不到元宵之后,便服下那颗噬心丸,每日承受万蚁啃食之痛,将寿命延长一月,今日便是最后的期限。”

    “不……”云玖的身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抽空,无力跪在了地上,摇着脑袋,嘴里不断呢喃着:“父皇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虽然云隐当时曾告诉云玖,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可当周明帝驾崩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中,云玖还有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好不容易放下了怨恨,想要和他的父皇重新开始,好好孝敬他,可为什么老天要这样跟他作对?他已经失去了母后,现在老天爷又要夺去他的父皇……

    “殿下请节哀……”朱记也跪了下来,满脸泪水。

    云玖就这样面朝东方,跪在了有些不平的石块上,眼神空洞,不知在看向何处。

    就在朱记不知该如何开导云玖之时,堆积在胸口的瘀血又借着这股悲伤,一股脑地尽数从云玖的厚唇喷出,为地上单调的白灰之色增添了一抹艳丽。

    “殿下!”朱记大喊一声,赶忙上前抱住了已然昏倒的云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