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嫁娶「中」
正月十七日清, 坐落在皇宫西侧的宝善塔,传来了冗长的钟鸣,塔顶上尘封多年的天命钟终于再次被人敲响。
宝善塔是大周开朝之时, 周高帝命人建造。这天命钟代表着人的命数, 只有在宫里的太后、皇后、太子或者皇帝逝世时方可敲响。
这钟由金铜所制,高达两丈, 一经敲响,沉重而冗长的钟声瞬间便会传遍整个皇宫, 就连皇宫附近的大街巷也能感受到这震耳的钟声。
为了区别殡天之人的身份, 便制定了太子三声, 皇后五声,太后七声,皇帝十声的规则。
当钟声第一次敲响, 皇宫里的妃嫔、侍卫还有那些个太监宫女皆摆出了一副震惊之色。
要知道,周明帝的母后在他登基之前就已亡故,而皇后也早在十八年前薨逝。如今后位悬空,太子未立, 天命钟一旦响起,直接代表着周明帝的驾崩。
就在众人认为自己耳朵出问题的时候,第二次钟声紧接而来, 惊得皇宫内所有人开始抹起了眼泪,怀揣着不同的心事开始哭喊:“皇上!”
当第八次钟声敲响之际,生活在皇宫附近的老百姓将此等大事传遍了大街巷,百姓们皆大惊失色, 当今圣上竟然元宵之后骤然长逝,引得感念皇恩的民众纷纷泪目,跪到在地,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哀嚎之音。
由于周明帝生前没有册立太子,又没有任何遗诏。于是,在大臣们商议之后,力荐皇四子子辰王李琛为下一任大周皇帝。
而李琛当场拒绝,回府紧闭大门三日,终于在丞相的劝解之下,答应了众臣的请求,于次日登基为帝,称为周襄帝。
在登基当日,当着群臣的面连发三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尊先帝为高宗孝明皇帝,葬于刺陵,后宫中未曾生育皇子公主的妃嫔一并殉葬。定次年为乾安元年,大赦天下。
第二道圣旨:立子辰王王妃郁氏为皇后,赐居秀阳宫。封定远大将军之女为绫妃,赐居栖梧宫。
第二道圣旨一下,不少大臣提出了异议。国丧期间,李琛进行婚嫁之礼本就不妥,郁倾颜乃丞相之女,李琛正室,居然要住在前丽贵妃的宫殿,反而将仅有妃位的慕容绫赐居在前皇后所住的栖梧宫,实乃本末倒置。
对于众臣的非议,李琛早就有所准备,下了第三道圣旨:先皇崩卒,北方乌善人虎视眈眈,边境恐生变故,封慕容安为护国大将军,领十万兵马镇守北方边境。
那些抗议之声忽然了不少,慕容安戎马半生,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即便现在年近半百,可论带兵仗,朝中没有一人能与之媲美。再者,慕容安本为兵马大元帅,手握百万重兵,李琛把他调至边境,看似升官实则贬职,不仅解决了边境困扰,又借此夺了他兵权,此乃一箭双雕。
尽管如此,李琛的做法还是引得丞相一派的官员颇为不满。
身穿明黄锦缎龙袍的李琛眼眸冷沉盯着那些大臣,道:“先皇曾册立慕容绫为太子妃,她本应成为这后宫之主,只是朕早已有了皇后,为了大周今后的安定,朕权衡之下才想出此等法子,难道众位爱卿还有比这更好的计策?”
此话一出,众臣又开始议论起来,有向周边询问的,有看丞相眼色的,也有沉默不语的。
李琛这番言论的确是不好反驳,毕竟慕容绫是先皇钦定的太子妃,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实,更何况慕容绫还是慕容安的独女,在这种关头,谁敢惹众百姓非议?
不过,这群大臣里还是有个别不怕死的古板之人。
“可是陛下,国丧期间实在不宜举行婚嫁之礼啊……”
忽然,一位胡子花白的大臣将笏板拿起,站了出来劝道:“若陛下执意如此,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爱卿此话有理,只是万事都有变通,朕大可先将慕容绫接近宫里,待国丧之后再举行婚礼。”
对于李琛的法,那位谏言的大臣当即哑口无言,他转头看了看丞相的面色,见他沉默不语,眸中意味不明,一时没有对策,只好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还有人有异议的吗?”李琛一脸沉色注视着台下的众臣。
这些臣子们在朝为官多年,怎会不知察言观色?
这个看似温润儒雅的李琛,现在在众人眼中却是另外一副模样,他的凌厉狠绝在登基这日表现地是淋漓尽致。
儒雅的外表下,散发着一丝戾气,好似在无声地警告众臣,若有人再敢反对,下场定会惨烈不堪。
在李琛的龙威之下,众臣不约而同的跪在了大殿上,齐声道:“微臣谨遵陛下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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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皇驾崩的次日,慕容安同云隐一道回到了定远大将军府。
“老爷,二姐。”云隐刚一下车,就看到一身绿裳的寸芯跑了过来。
“寸芯,是不是姐姐醒了?”
寸芯点点头,道:“姐醒来就一直不吃不喝,可把我急坏了!”
慕容安一听,立马拉着云隐走回了府里,连衣服都没换,直接快步走到了慕容绫的住处。
刚一入枫院,花藤上那些粉嫩娇柔的樱花一簇簇点缀在花藤之上,将这条走廊变成了粉色的世界。
看着这样柔美的樱花,让云隐不禁想起以前刚下山时,归墟山脚那一大片樱花林。
那时她为了躲避雨花,随着云游师兄下山为百姓诊病,后来碰见了那一群蛇妖,被女大王吞进了肚中,险些丧命。
也是那时候,云玖第一次向他表白了心意,云隐也是在那时知道自己对云玖的心思。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眨眼的功夫,自己从一个孤儿变成了现在的慕容家的二姐,而云玖则摇身一变,成了周明帝的第九子。
若放在以前,这样离奇之事,云隐想都不敢想,可事情就这样不经自己反应,一步步演变到现在这种局势。
虽然云隐昨日未曾见到云玖,可她知道周明帝对云玖的疼爱,周明帝既然能设计让云玖和自己相认,自然是将后路安排妥当。即便云隐没有云玖的消息,但她也推测出云玖是安全的,只是由于某些原因未曾前来找她罢了。
云隐收回思绪,将目光从樱花转向了衣着有些单薄的慕容绫。
此时的她正坐于长廊下,穿着极为素雅的淡蓝百叶长裙,正仰着头观赏着这些绽放着的樱花。
“姐姐?”云隐轻轻唤了一声,见慕容绫没有反应,便提着步子走近,又重复了一声。
慕容绫动了动眼眸,寻着声音望了过去。
“父亲,妹妹,你们回来了。”慕容绫朝慕容安行了下礼,温声道。
看着慕容绫有些憔悴的面容,慕容安有些担忧:“绫儿,我听寸芯你病了,可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慕容绫微微摇着头道:“不必了,父亲。绫儿身子一向如此,过阵子就好了。”
慕容绫性子一向如此,若她不想,慕容安即便再如何劝也于事无补。
他长叹一句:“好吧。父亲还有些要处理,隐儿你就留下在这里陪陪你姐姐。”
云隐闻言,点点头:“爹,我明白。”
待慕容安走后,云隐便招呼着寸芯在院门口把风,对着略显病态的慕容绫道:“姐姐,你那晚是不是和情郎吵架了?”
见慕容绫没有作声,云隐又出了第二种更坏的猜测:“难道你那个情郎没有赴约吗?”
慕容绫一听,眸中闪现一丝忧愁,将目光又放到了那些粉嫩的樱花上。
虽然对方一再沉默,可云隐却从慕容绫方才的反应大致知晓了事情的真相。
那晚,慕容绫等了好一阵子也未见情郎,遂去到了昔日里她和情郎去过的地方。可慕容绫找了一整夜,依旧没有寻到情郎的踪迹,这才在凉亭上晕倒,被云玖和寸芯找到,送回了府里。
慕容绫性子温和安静,与云隐的活泼好动是大相径庭,可他们到底是姐妹,骨子里对爱情都是火热执着,只愿得一人心,哪怕是遇到再大的困难,也永不相负。
“妹妹,你……他为什么要如此对我?”沉默良久的慕容绫忽然冒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虽然没头没脑,但云隐深知慕容绫话中的“他”便是她的情郎。虽然云隐未曾有幸见到这位江湖之人,可他能让慕容绫如此倾心,定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或许他是有事才未能赴约。”云隐撩起裙摆,缓缓地坐在了慕容绫身旁。
“妹妹。”慕容绫转头看着面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有些悲伤,“以前也曾出现过这样的事,可他总会找人稍信于我,或者去到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凉亭那儿等我。”
“你知道吗?这次赴约的是一位姑娘,自称是他的未婚妻。那人跟我,他已经遵照家人的安排,不日后就要成婚,让我不要再痴心妄想。我不相信,撕了那封还未开的书信,哭着跑到了凉亭里等了整整一夜,也没有等到他……”
慕容绫着着,一滴清泪忽得从眸中掉落,滴在了云隐的手背上。
云隐感受着那微热的湿润,心也跟着慕容绫的哀伤而沉了下去。
她忽而想起自己昨日答应李琛的话:只要你放过慕容家,我答应你。
虽然自己情有可原,可现在的她又何那个背弃慕容绫的负心汉有何区别?
云隐眼眶微微泛红,用力吸了吸鼻子,忍着快要掉落的泪水,伸手抱住了声泪俱下的慕容绫,给了孤独的她一个安稳的依靠,也给了自己勇气和坚定。
一个是被抛弃之人,一个是背弃诺言之人,看似矛盾的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在这片美丽的樱花之下,在明媚的春光照耀下,两个散发着淡淡哀伤的姑娘成了这副画卷里的点睛之笔。
而当李琛登基那日,定远大将军府集体迎来了新帝的两道圣旨,一道是封官,另一道是封妃。
在外人看来,慕容一族可谓是极尽恩宠,但在慕容绫看来,却是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