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空乏其身,空乏其身,空乏其身……”
俞安乐被拥挤的人流压在车门口的栏杆处,鼻尖是栏杆冰冷的沉淀了无数人摩挲过手汗的铁锈味,手环过摸着自己被窃贼光顾过的空瘪的口袋喃喃自语。
空乏其身……
她还没来得及感受国际化一线大城市丰富和光鲜,便被其中暗藏的龌龊撞了一下腰。
但是,没关系。
离家出走丢失了装着所有钱财和证件的俞安乐姐用食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很是乐观。
她脚下别扭的卡着自己的画板和装满画具的画包,掀起眼皮能看到车窗外华灯之下向后划过的行道树的树干上整齐的包裹着黑色的塑料布折射出暗沉的橙红光色,蛰伏等待着下一春的来临。一视同仁的,她也会感受到的,明亮温暖的春……
“哎!你让让啊!不下就别站在门口啊!”
公交在一个站台前匆匆停下,公交车上的乘客簇拥着、摩梭着争相急着从那道方形开口跃出。。
被挤的动弹不得的俞安乐拼着命将自己平坦的胸部又往栏杆上压缩了一些,给身后那些涌动的沙丁鱼留出窜流的空间。
纷涌而下的人流身上沉重的冬装加剧了困难,一位下车的壮汉脸憋得通红,眼神恶狠狠地向外伸出的手,仿佛这样就可以抓住固化的空气作为发力点让自己从沙丁鱼般的车厢中脱身出来。他抬起的手肘准确的击中俞安乐的侧脸颊,挂在她耳朵上的镜腿便掉落了下来,眼镜掉在地上,又被后边下车的人无意的踢下了车。
“哎!我的……我的眼镜!”
俞安乐被压的薄薄的胸膛发出虚弱的挽留声,被掩盖了个严严实实。
眼镜无法给予她回应,被启动了的公交车远远抛下。
空乏其身……空乏其身……
俞安乐眯了眯近八百度的近视眼,将手机紧握在手中。
没关系!
她还有移动支付……
感谢马云爸爸!
以及……
俞安乐低头轻抚了两把手机。
她的千里姻缘……啊呸,千里基情一线牵……
俞安乐用了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匆匆策划并执行了这次离家寻梦的计划,其中网络的力量功不可没。
本来,想要在半个月内在这座一线城市找到物美价廉的房子是非常困难的,甚至连愿意共同分摊租金的合租的伙伴一时之间也很难找到。不过幸好上天垂怜,她之前在微博上经常发一些自己的摸鱼习作认识了一些基友,其中有一位神交许久,甚是投缘,看到她在微博上求助介绍出租房源的消息之后私信了她。
俞安乐这才知道这位话温吞的基友竟然是一名年近五十的阿姨,独身,没有子女,在这座一线城市的城郊结合部有一座房子,并且因为她急着出国,恰巧也在紧急招租中,看到俞安乐的求助,愿意将整套房子拆分开来单独以低廉的价格租给她一间卧室。
“你到的那天恐怕我已经在飞机上了,我会拜托我的侄子帮忙跟你签合同办手续……”
“这……不太好吧……”俞安乐虽然惊喜,但在天降馅饼的美味攻击下用仅剩的那么一丁点理智挣扎着,“阿姨,您的侄子既然还在国内,您这个房子也不用这么着急出手……”
完全可以以更加漂亮的数字租住出去,增添一笔为数不的资金收入。
“哈,我大侄子什么样我还不清楚……”
这句话阿姨的又轻又含糊,俞安乐没有听清:“您什么?”
那位阿姨是豪爽的人,笑道:“没什么。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是什么样的孩子我清楚,我是什么性子你也了解。你是来这里追梦的,我也是出去追梦的,大家既然有缘,你就别再跟我客气了。再了,你虽以便宜的价格租了我一间屋子,作为交换是需要无偿的帮我维护扫整套房子,也算扯平了。我的那些留下来不及带走的画作照顾起来也得废不少功夫,这么算来,我还得付给你一笔工钱呢。”
既然对方都这么了,俞安乐也不矫情,欣然的接受了这份珍贵的礼物。
“阿姨您放心,您的那些画作我肯定会照看的比看孩子还用心!”
……
车上的人随着车程的增加慢慢的减少。司机也在逐渐轻松寂寥的车厢之中放松身心的紧绷的状态,车慢悠悠的停下,俞安乐颠了颠背后的双肩包,轻巧的走下了车。
城郊结合部夜晚十一点的公交站台已经几乎看不见成群等待车辆的人了,只有车站站牌上手举着酸奶的一家三口不知疲倦笑的一如既往。
俞安乐根据手机中的路线图,停在了一条“Y”型的三岔路口。
她眯着眼睛仔细辨认着左右两片区域的楼栋数。
左边是……
是……
俞安乐的脸都快伸进到冰冷的栏杆里了,她才勉强辨认出来挂在住宅楼顶端的发着幽幽的荧光的一个中文数字。
“……一?一!一区!就是这里了!”
俞安乐眼前一亮。胜利就在前方,很快她就能在床上放松自己在大巴车上辗转了一整天的腿脚了。
找到相应的楼栋,俞安乐三步并做两步,一口气跑到顶楼,拉开进入顶楼楼层的铁栏杆的门,平缓了一下呼吸,伸手按下了门上的门铃。
“嘀——嘀——嘀——”
被门墙过滤了以后的低哑的门铃声在深夜清晰可闻。
门内没有回应。
俞安乐挠挠头。
这么晚,对方不会已经睡了吧……
可是,她之前已经将车次和抵达的时间发给那位房东阿姨明了情况。
俞安乐又按下了门铃。
“嘀——嘀——嘀——”
门铃响声在空荡荡的空间之中来回碰壁、撞击,产生回响。
嗯?
回响?
俞安乐抬头看向自己左侧,那里还有一条又窄又暗的台阶,台阶的尽头是一扇黑漆漆的木门。刚刚,似乎从那扇木门之后也传出了相应的门铃的声音。
这已经是顶楼了,在往上,是哪里?
俞安乐耳尖,她听见了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从那道门后传来。
“嘎吱”
老旧的木门转轴发出脆弱的□□。
门开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他背着光站在那里,似乎被扰了美梦显得心情不虞。
他暴躁的抓了抓睡成鸟窝的短发,张口是低沉沙哑的声音:“你……咳,你怎么现在才来?”俞安乐站在原地,看着对方一步步顺着台阶走下,露出身后的空间——好像是阁楼。
她瞪大眼看着对方身上带着惺忪的困意和疲惫的怒气:“这都几点了?嗯?”
尾音轻佻,拨动夜晚静谧的空气,像是美人黑发的发尾扫过勇士的胸膛。
这……这位侄子长得好高大啊!
声……声音挺性感。
俞安乐无声的吞咽了一口空气。
再一次感谢房东阿姨!
*
言旋头痛欲裂。
昨天晚上八点前,他将重新修改好的稿子交到了编辑手里,堵住了对方喋喋不休了一天的嘴。
又……又不是我无缘无故的就开始唠叨,实在是您……
高木侨觉得自己很委屈。
本以为跟着这位不用赶每月连载的大佬后边不用经历催稿时夹在画家和公司中间两面为难的情况,然而还是抵不过艺术家突如其来的灵感迸发和对自己作品精益求精的吹毛求疵。
这次是帮一名散文作家绘制封面和其中的插图,本来言旋已经提前画好,高木桥只是来将其提走就可以了,
万万没想到,他到了言旋家得到的是一张样稿和对方正在绘制新的封面消息。
之前所画的封面被言旋自己推倒重来。
一般来,这种合作作品不是画家想推倒重来就能推倒重来的,还得听听人家作家的意思。
高木桥怀着“你现在画肯定是白画作家对之前的封面不要太满意喔为了安慰你我就勉强发给作家听听他的意见也算给你个安慰”的想法将样稿发送给了作家。
作家很快就回了电话。
高木桥接起,脸上逐渐失去笑容。
“言……言……”
“嗯?”
言旋从鼻腔中哼出声音表示回复。
“作家,好。让你放手去画想画的东西。”
结果在言旋的预料之中,这次他连鼻音都懒的发出了。
去你的放手去画!
高木桥忍住了自己想要将摔手机的手。
这手已经贱了一次,可不能再手贱第二次了。
我为啥要脑子不好在这个上不上下不下的时间里将样稿发给作家选择啊……
还有作家为什么会陪着言旋一起发疯啊……
高木桥觉得自己离病退的日子不远了。
高木侨在言旋家守了一天一夜,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应对公司领导和印刷厂的催促,心力交瘁。还要被言旋恶言伤心,赶出工作室。
“你太吵了。”
言旋冷漠的在他面前关上了房门。
高木桥:“……”
他拳头痒,不知道对着言旋那张脸……
不过啊!
高木桥自暴自弃的将自己抛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睡醒醒,直到被言旋一脚揣上屁股。
“好了。”
言旋双眼眼底发青,看上去比心累但是身体还有的休憩的高木桥憔悴一百倍。
言大佬,您您这是图什么!
高木桥将稿子心的装到办公包之中背在身后,他几步跑到门口一边穿鞋一边快速的出临别赠言:“对了言老师您的助理我已经帮您找好了这两天就来您这报道不用客气我走了拜拜!
“什么助理?我不需……”
要……
言旋看着被甩上的门,一阵脱力。
这子!
在走之前这话,就是故意给他添堵来着。
言旋揉着不住突突发跳的太阳穴,回头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工作台。
算了,这次也不怪他心中有怨。
言旋强撑着精神,将工作室收拾干净,再把自己收拾干净。扔上阁楼的硬床,好不容易在床上克服失眠的老毛病浅浅睡去,便被门口不断的门铃声惊扰了梦境。
言旋:“……”
要是高木侨那个子,他会让对方知道扰人清梦的下场。
言旋咬着牙扯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不是高木侨,而是……
言旋在脑内胖揍了一顿喜欢给他找事的编辑,慢吞吞的一步一步从窄的楼梯上走下。
“你……咳,怎么现在才来?这都几点了?嗯?”
高木侨找来的助理都跟他一样那么不靠谱吗?
作者有话要: 端午节快乐!
可爱们好,我又开新文啦!!?(^?^*)这次是尝试的新的类型,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哈,多多拿留言鞭挞我更新吧啪啪啪啪
更新时间一般会写在文案和作话里,没有特别就是日更,这几天基本都是19点左右更新,其他时候一般为捉虫哈~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