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就连师傅都对神算子无法,她又能怎么办?如果一定要直面危险才可寻得线索,那就她上吧。
神龙栩栩如生,宛若真龙。被那通红眼珠子盯着,仿佛被一道锐利目光包裹,宗月心中倏地沉下。
“我觉得我们需要战胜这条龙。”宗月沉声道,心中闪过一个猜想:“既然石门不正常关闭,就明皇陵已经察觉到我们的恶意。可我们今日来此,并未走漏风声,此处也无人操控,为何会如此?”
苏宗白和梁苏暮挑眉,又听宗月出骇人听闻的话:“不如我们大胆假设,这座经神算子之亲自建造的皇陵,经数百年龙气的熏陶,早就萌生了意识。”
“这真的不是无稽之谈?”梁苏暮用词委婉,却也没委婉多少:“皇陵建造俱是死物,怎会有人的意识?”
“你瞧那龙眼。”宗月指着神龙眼珠,不清自己方才的感觉,只让他俩自己瞧:“你望着它,便知我所言许有几分道理。”
闻言,苏宗白和梁苏暮皆与神龙对视。神龙双目紧锁三人身影,令人不自觉心生警惕。与其对视仿佛在与位高权重的天子对视,他们甚至从神龙目光中看出几分嫌弃。
嫌弃?二人被自己心中荒谬的想法逗笑了。
“杂记上确实记录:世间万物,俱有灵性,这是神算子的道。”苏宗白点头道:“神算子居于俗世,甚至能与鱼虫草木言一二。宗姐所言,不无道理。”
罢,他望着面前墙壁,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梁苏暮已见识过神龙双眼的古怪,不再反驳,可神色凛然,思绪难平。
他平生从未见识过有意识的死物,便是在天山都未曾。若云梦皇陵已有意识,岂非意味着梁姓皇室气数未尽?
那不是他的初衷,梁苏暮沉默片刻。
“既是要对付这条龙,那你且后退,让我们来吧。”苏宗白轻声道。
面对自幼宠爱的妹妹,他一惯如此温柔。
宗月双眸微红,听话地点点头,略向后站。
苏宗白和梁苏暮各自执剑,气势凛然望向墙壁上的神龙。
苏宗白虽自幼习武,可到底在京都长大,最擅长的是摆弄权术。而梁苏暮自血海沙场走出,提剑的那一刻,浑身杀气四溢,就连周围气氛都冷了几个度。
宗月望着他,呆了呆,心中某处微动。
仿佛哪里的坚冰融化,润物细无声。
待二人各自提刀砍去,奈何在砍向神龙头部的刹那,剑尖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住,随后二人直直向后倾倒,他们被这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出来。
嘭!
嘭!
两声闷哼响起,倒地二人组灰头土脸。
宗月:“”
他们各自用了多大力气去砍神龙,就遭到了多大力量反噬,双双身负重伤。
“苏公子可有事?”苏宗白和其他人一同受伤,宗月第一个关心的自然是长兄,当即上前扶起苏宗白,担忧问道。
苏宗白正想回答,突地感觉身边一冷。他循着源头望去,迎面是梁苏暮那张黑脸。
苏宗白不着痕迹向梁苏暮露了个得意的笑容,又虚弱道:“身体有些许不适。”
“不适?”宗月挑眉,更慌了:“苏公子可要喝点水?”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水囊,极其自然地递给苏宗白。
身侧突然有只抓住她的衣袖:“本王也有些许不适。”
宗月扭头:“”
她眉头拧成川字,摁着上关节,仿佛终于明白了什么,瞅着这一白一黑两个男人。
“身体到底如何?”
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个人竟还开玩笑!
“还还行。”梁苏暮结巴了下。
“身体尚可。”苏宗白面容还算镇定。
两人也不让宗月搀扶了,彼此扶携着起身,苦大仇深望着这面''神龙''墙壁。
明知道路就在前方,却被拦路龙挡住过不去,怎一个郁闷了得。
“这神龙软硬不吃,若我们带了军中火药,直接炸了就好。”苏宗白语气中有几分懊恼。
他话音落下,神龙那原本猩红的眼珠,有一瞬间流光乍现,凶光毕露,很快恢复原状。
苏宗白与梁苏暮二人都侧着头,没注意到那一瞬的变化,可宗月看到了。
她呆呆指着那墙壁,呐呐道:“果果真有意识。”
直至今日,直至苏双双出现在她面前。她起先未曾生疑,可却在那个包间里,闻到了季宁远常用的熏香味道。
苏双双逼她喝那杯茶的那一刻,她心里就有数了。
宗月忍受着身上虫蚁啃咬的痛处,对着季宁远嘲笑道:“季少主当真以为胜券在握吗?”
有那么一瞬间,季宁远觉得,宗月是当真有底气。
可他前思后想,都觉宗月在虚张声势。
梁苏暮和苏宗白还在月满楼畅谈,对宗月失踪一事毫无察觉。
宗瑾远在云城,被派来保护宗月的卫二一向对宗月不满。
至于宗月自己的势力,季宁远沉吟片刻,噙了一抹不甚在意的笑。
宗月在温泉山庄培养的那些人,至今还没有出师呢。
“早前听闻宗姐在海上的壮举,今日这毒药,不仅令宗姐饱受折磨,还有软筋散的功效,宗姐现在想必是提不起一点力气的。”
季宁远道,他想看宗月作茧自缚。
如今他唯一能想到的,宗月的后盾,便是她那身武功了。
“确实没有力气。”宗月抬眸:“不知季少主喜欢受威胁吗?”
“你什么意思?”
“季少主以为,自己得到的圣旨,是真的吗?”宗月垂眸。
她都料到季宁远要刺杀她,提前准备了铁片挡住胸口,怎会随身携带真正的圣旨?
宗月唇角的鲜血和她的桀骜不驯比起来,竟奇异成为一道风景。
季宁远拧眉,心中微动。
他似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你最后一,在这里。”
“不。”宗月摇头:“我的最后一,是你。”
季宁远眯起眼睛。
宗月直视季宁远:“季少主,你不得不保下我。”
她张口吐出了个名字,而后笑的张扬肆意。
季宁远蓦的色变,捏着宗月细长的脖颈,生生勒出一道红痕:“你怎知道此事!?”
“重要的不是我知道,而是此事连同它所有的证据,都被我交给了心腹之人。”宗月丝毫没有畏惧:
“我来京都前,已同他们起,若我没有如约同他们保持联系,便令他们将证据公告天下。”
季宁远捏着宗月脖子,久久未动。
那一刻,他心中转过千万个念头,思索了数百个将宗月杀死而不着痕迹的方式。
但前提是,宗月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狡兔三窟,将她知道的东西告诉任何人。
他眸光阴鹜,缓缓将宗月扔到床上。
宗月被掐的整张脸都泛着青紫,跌在床上后,她大口大口喘着气。
可她面上却是笑的,甚至越笑越开怀,越笑越放肆。
季宁远没有杀她,意味着在这场无形的博弈中,她赢了。
在破木板床上不过占据一丁点位置的宗月,身子挺得笔直,全身上下都仿佛写着孤傲二字。
“或许我该叫你苏姐。”季宁远冷声道,他伸出将宗月扶起,面无表情:“苏姐,第一次见面,请多指教。”
不再是先前的似是似非若有如无,他终于确定了宗月的身份。
苏氏嫡幼女,苏宗月。
宗月神色未变,甚至仪态更优雅几分:“季少主别来无恙。”
二人招呼牛头不对马嘴,行的礼节乃京都贵族礼节。
对于自己身份暴露之事,宗月内心并没有任何想法。她自问比不过季宁远心计,日后数次同季宁远打交道时,都会被季宁远看出端倪。
不如现在,自己主动出,季宁远死命掩藏的最大秘密。
一道假圣旨,她不敢确保季宁远一定会妥协。可加上这个秘密,季宁远一定会妥协。
从她重生后不久,梁苏暮来宗家,明里暗里给她提供庇护,后她又同宗瑾交好。几乎季宁远每次对付她,这二人都会帮忙。
所以季宁远以为她没有自己的爪牙,依附男人过活。
但季宁远错了,她宗月,自始至终的后盾,永远都只有她自己。
“你身上的毒并不致死,每月十五,你都要经受一次毒虫啃咬之痛。”季宁远眸中毫无怜香惜玉之意,语气冷淡:“我可以送你回去,但解药不会给你。”
他需要确保送宗月回去之后,宗月不会反咬一口。
“真圣旨你死了心。”宗月语气同样冷淡:“你既知我是苏宗月,就知道我绝不会把那道圣旨交给你。”
她声音清冷,透着冰冻三尺之寒。
季宁远倏地讥笑,笑自己,笑皇室,也笑苏家。
拼尽全力,筹谋许久,集多方之力,最后想害死的那人,没死。
家中千娇百宠的女儿还活着,背地里保护着他们家,他们却不知道。
“季家望春阁之毒,”宗月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我第二次领教了。”
她直视季宁远:“但愿我不会领教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