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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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向来了解兄长,多年以来她与兄长配合默契,但兄长虽疼爱她,却绝不会为了她延后行动。

    当战火席卷整个云梦,那时她再想离开雁门关,就难了。

    毕竟身在雁门关、梁苏暮的地盘,身边梁苏暮的暗卫如影随形。

    她收拾好本也带的不多的东西,却一时不敢行动。只等着夜半三更,在梁苏暮属下以为她已熟睡时,偷偷摸摸出门,在兄长暗桩的帮助下,不动声色向城门前去。

    但她还是失算了。

    彼时月上中天,她乔装易容从城门出去,那里已经有侍卫被收买,偷偷为她留了门。

    然而等她从门出去,刚松了一口气心胸舒展的同时,下一刻又立刻提起气来,瞪大眼睛。

    季宁雅至今都记得,自己那一刻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脸色铁青又心虚。

    “季姐,”星夜里的梁苏暮堵在城门外,朝向乔装打扮几乎看不出来原形的季宁雅,面无表情道:

    “请吧。”

    季宁雅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她先前孤身一人前往雁门关,如今因害怕暴露季家在雁门关势力,也为了将风险降到最低,她身后并没有跟任何人。

    “陛下带这么一大群人来,真是瞧得起我。”季宁雅扯了扯嘴角。

    大半兵戎与势单力薄孤身一人的女子,怎么看怎么像极了欺负人。

    但现场没一个人会这么想。。

    在梁苏暮的有意下,今夜跟他出来拦堵季宁雅的人,大半都是先前那些天真地相信岭南季家会愿意屈居人下、与雁门关联的属下。

    这些人此刻望向季宁雅的目光,也充满了猜疑与薄凉。

    季宁雅心中暗暗叫苦。

    她这一趟来雁门关,既没有经自己离间宗月与梁苏暮,也没有成功勾到梁苏暮。

    可以是一无所获。

    唯一让她心中有些许慰藉的,大概就是梁苏暮下有部分人相信了她的辞,支持雁门关与岭南联,进而对她的态度也十分友好。

    但现在,今夜,在梁苏暮的咄咄逼人,与她的无端行动下,一切都毁了。

    “朕从不看对,”梁苏暮淡淡道:“何况季姐在雁门关可谓是个红人,怎敢轻易瞧?”

    这话的冠冕堂皇,季宁雅简直想啐他一口。

    自她的尊严被梁苏暮放在脚下踩,她对梁苏暮就已经没了那星点的爱慕之意。

    其中唯独还剩下的,大概就是因为兄长计划,令她不得不配合兄长行动,还有对这堪称困难的挑战跃跃欲试了吧。

    面对梁苏暮,季宁雅冷笑。

    “雁门关待季姐尚算有礼,若岭南当真与雁门关有意联姻,季姐何苦深夜乔装,偷出城门呢?”

    “便是改变主意,不愿与雁门关联了,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季姐不该对朕如此没信心才是。”

    梁苏暮冷眼瞧着季宁雅,这话不仅是在质问她,也是在提点身周他的属下。

    不出意外的,他身边的下属臣子们面上都流露出羞愧之色。

    季宁雅深夜出逃想干什么?当然是回岭南。

    他命暗卫死死监视着季宁雅,任何时候都不允许懈怠。

    季宁雅自以为的暗卫认为她熟睡,其实只是愚弄她的罢了。

    刚收到消息,当夜便要撤离。她如此行动迅速,还能做什么?自是回岭南。

    今夜之事,就代表了一个信号,岭南将有所动作了。

    他派去岭南的暗卫传回来的消息,同样印证了这一点。

    岭南季家磨刀霍霍,只想着向敌人伸出夺命的屠刀。

    “陛下心中跟明镜似的知晓一切,所有谋算皆在心中。您什么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季宁雅语气讥嘲。

    从见到梁苏暮的一刹那她就知道装傻伪装没用,带了这么多人来,他不可能放过自己。

    她近乎是认命地叹息,由着梁苏暮派人将自己捆绑起来,感慨自己这次凶多吉少。

    梁苏暮虽抓了她,但不愿给季家留下出兵的把柄与由头,对外,季宁雅依旧好端端住在李恒府邸做客,当然内里是被软禁在李府。

    陈思吟去见了她一面。

    这位来自季家的姐,与宗月是截然不同的性情,陈思吟想着。

    但她还是更喜欢宗月,来见季宁雅的目的,也是警告她不要对梁苏暮起心思。

    梁苏暮是宗月的!

    “你真当梁苏暮是什么香饽饽,人人都想咬他一口。”

    此时的季宁雅早已不能自由出入居住院落,在湖中凉亭作画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

    她去苏相面前大闹了一趟,得知此事没有转圜余地,再不多,只自顾自回了皇寺,从此闭门不出。

    宫中苏宗岚得知,只长长叹息一声。

    她不明白,父兄为何执意要将事情做的如此绝情?他们分明也深深爱着妹。

    却偏偏因为家族、因为他们心中那些道义,哪怕妹是为了她才冒险入京都,他们依旧捉拿了妹。

    她似是有一些能够理解,为何妹不愿意原谅父兄。

    换位处之,若是她,也绝不会原谅父兄。

    但苏相除了将宗月抓走,也没做什么实际意义的事情。

    便是梁苏年每每下朝询问,也都被他搪塞了过去。

    苏相可没忘记当初梁苏年要求宗月嫁给自己时,他愤怒的心情。

    也因此与梁苏年越发离心。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与什么东西犯了冲,否则为何扶持的两任皇帝,到最后都变了性情?

    好在苏宗白及时劝慰他,登基后改变性情的皇帝岂止一两任?权势本就是最能改变人的东西。

    这才没有让苏相钻了牛角尖。

    只是肉眼可见的,宗月瘦了。

    瞧见这样的女儿,苏相心中并不好受。

    他将完完好好的女儿交出去,交到他看过觉得放心的梁苏暮里。

    但梁苏暮是怎么对待宗月的?竟然让宗月瘦成这个模样?就仿佛从来没吃饱饭似的,瘦成一团。

    于是在苏家的大牢里将宗月细心养着,精细米饭日日喂着,除了限制行动自由,其余都跟昔年苏家嫡姐的待遇没什么两样。

    总算是将宗月那白白嫩嫩的皮肤将养回来些。

    苏相心里好受的同时,恨不得将梁苏暮千刀万剐。

    晚间的时候,苏宗白来探望宗月。

    他的面容一如既往温和,只宗月面对他时没了好脸色。

    “你瞧瞧你,”两人谁也不肯先话,片刻后,苏宗白开口,他实在想打破这沉默的气氛。

    “若你当初肯留在京都,何须受今日这份委屈?”他开玩笑道。

    宗月瞥了他一眼:“我如今还肯叫您一声兄长,兄长若真的有脑子,就知这样的话没有意义。”

    苏宗白的笑意僵在脸上。

    他叹息一声,饱含歉意:“当初是我错了。”

    直到宗月成功离开京都,那股冲动的情绪消退,他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有多么离谱。

    身为苏家未来掌舵人,他应当是理智清醒的,却总是为了宗月的事情犯戒。

    到头来,不只宗月怨怪他,他也没在这个位置上做好。

    苏宗白的道歉真心实意,到底是自幼孺慕的兄长,宗月没有继续冷着脸。

    “如今形势变得厉害,”苏宗白下一句话在宗月耳边响起:“苏嫣然怀了梁苏暮的孩子,如今已经启程往雁门关去了。”

    他捏紧拳,声音颇带了几分狠意:“我当初与你的话,现在依然有效。”

    “梁苏暮既然负了你,便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你既然已经与他和离,之后还回去吗?”

    “既知晓梁苏暮负了我,我已与他和离,如今关着我做什么?”宗月轻嗤。

    她摇了摇头,到底不曾再否认什么,只是摇摇头,神色淡淡:

    “梁苏暮有没有负我,那是我的事情。从始至终,我经历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无需父兄为我做什么。”

    “我与家里,早就回不去了。聪明如兄长,难道想不通吗?”

    宗月抬眸,湿漉漉的目光与苏宗白视线交汇。

    苏宗白心中不由自主一痛。

    宗月的是对的。

    “父亲既然已经将我困住,自是对双方立场看得分明,无非是认为我还能威胁到梁苏暮,不肯让我走罢了。”

    “一个我,一个苏嫣然,”宗月抬眸,目光中嘲讽意味更甚:“父兄好算计。”

    她不信苏嫣然有孕之事,父兄会得不到消息。

    更不信没有父兄允许,苏嫣然可以成功离开京都、安全到达雁门关。

    现下雁门关燃眉之急解决,粮草充足,平南邑的粮草可以让将士们坚持一阵子,等到平南邑粮草消耗完,雁门关的粮食也要熟了。

    这些日子里宗瑾和李恒励精图治,雁门关的实力远远高于以往,京都与雁门关的联盟,无形之中已经土崩瓦解。

    她来京都,无异于羊入虎口,成为待宰羔羊,也让京都成功得到梁苏暮的把柄。

    “月儿”苏宗白语塞,脚一时有些踌躇,不知该回应什么。

    事实上,他到这里来,除了瞧瞧宗月近况如何,什么都做不了。

    事实上,他到这里来,除了瞧瞧宗月近况如何,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