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同是被众星捧月的贵女,家世年龄皆相仿。苏宗月虽有苏宗白这个兄长,但苏宗白为人和睦风朗,不愿让苏宗月知道那些人世艰险。
季宁雅则因有季宁远这个兄长,对阴谋诡计之事无师自通。
彼时季宁雅的城府,远比苏宗月要深沉。
一个有意接近,一个毫无防备。原先身边全是捧着她的,骤然出现个能与她志同道合的女友,苏宗月自是跟季宁雅关系不错。
他自苏宗月去后无比后悔此事,当年为何就没能出现,拦下她与季宁雅交往?要知道,苏宗月之死,身中剧毒的源头,可是季宁雅所为!
季宁雅原先谋害与她争风头的苏宗月,现在苏宗月去了,她就来纠缠梁苏暮。
梁苏暮越不肯搭理她,她就越斗志昂扬。
得了雁门关一部分人的支持,季宁雅频繁出现在各种梁苏暮可能待着的场合。
梁苏暮自不会对她有好脸色,此刻冷了脸:“还请季姐自重。”
若非他对季宁雅退避三舍,季宁雅身子都要拥进他怀中了!
梁苏暮额间青筋直跳。
季宁雅抬眸,用审视的目光瞧着眼前这个男人。
毫无疑问,梁苏暮外表是俊朗的,五官立体分明,皮肤虽因常年带兵征战变成麦色,但越发为他平添了几分魅力。
他与兄长是完全不同的气质风格,但各有千秋。相比起来,她或许更喜欢梁苏暮这样有人间烟火气的模样。
季宁雅若有所思。
她心中不是没有挫败的。
来雁门关待的这样久了,别与梁苏暮关系突飞猛进、将来之前计划贯彻分明,她就是连住在雁门关的皇宫里都不能。
时至今日,她依旧住在李恒府上,日日受着李恒的监视。
也不知宗月给李恒灌了什么迷魂汤,季宁雅心中轻嗤。
李恒竟那般坚定地选择宗月,坚信梁苏暮若有皇后,此人必是宗月。
那日她与李恒的谈话,显然不欢而散。
李恒要她放弃梁苏暮,她如何肯放弃?从此李恒便跟防贼一样防着她。
门口站着的姑娘,不,夫人,梳着妇人髻,模样明艳动人。
她身披白色狐裘,可许是因客栈不冷的缘故,狐裘被她大咧咧敞开,露出里面珊瑚红色的衣裙来。
夫人神情慵懒,一身装扮足以令辛年看出她华贵异常,然而她中提着的烤鸡与美酒又给她平添了几分违和。
站在门前的,正是宗月。
听见动静,她略微抬眼,语气亲切又动人问道:“请问青则先生在这里吗?”
青则先生,梁峥,辛年是知道他这个名号的。
只是他生活在市井,很少见到这样美艳的夫人,此刻又被宗月盯着瞧,脸上不自觉多了几分羞赧。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侧身让宗月进来。而是极有分寸的向梁峥问询:“先生?”
他语气犹豫,私心里,他是希望让宗月进来的,可是不知先生与这位夫人关系如何,便不敢擅作主张。
内里的梁峥微不可见点头,显然心情愉悦。
“让贵客进来吧!”他喊道。
辛年松了口气,这才侧开身子:“夫人请。”
宗月微微颔首,抬步走入。
还没见到梁峥的脸,她就听见梁峥声音传来:“大雪纷纷,不知贵客因何而来?”
宗月嘴角勾了勾,提起中烤鸡和美酒:“为能共赏美景的先生来。”
梁峥沉默片刻,很快便笑的开怀。
他随性走出,衣着气度比宗月更加率性慵懒。
“屋内逼仄,外面天高地阔,不若我们去屋顶共饮?”梁峥提议道。
宗月耸肩莞尔,不置可否。
辛年从头到尾愣愣的。
他没有功夫,不能跟着二人上屋顶,只能在客栈二楼眼睁睁瞧着那两位把酒言欢,对饮佳酿。
辛年拍拍后脑勺,他觉得自己牙有点酸。
那位夫人可真好看呐,就像就像是天上的神女。
先生头一次来汝安,上哪里认识这样好看的仙女儿?仙女还来找先生,这是多大的殊荣呐。
难道季家府里的丫鬟个个都是这样貌美吗?辛年如是想着。
但他很快摇摇头,否定了自己这个猜测。
平时不是看不到季家下人出来采买,纵是容貌清秀,也不似这位夫人一般人间姝色。
何况这位夫人那通身的气派,也不是寻常仙女儿能有的啊
辛年呆呆地望着。
但事实上,宗月与梁峥之间的气氛并不如辛年所想一般融洽。
“夫人怎么会来这里?”梁峥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立誓此生不再续娶,府上若住了一个孕妇,哪怕那孕妇名义上怀的是梁苏暮的孩子,时间久了,流言蜚语也能将李恒湮没。
所以到后来,梁苏暮就把苏嫣然接进宫里了,只不过是住的最偏远的宫殿,堪比冷宫。
床上的苏嫣然面上没有丝毫血色,迟缓而艰难睁眼。
入目是古色古香的建筑,带了雁门关独有的风格。苏嫣然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置身何地。
她下意识用轻抚肚子,无奈苦笑。
这孩子再怎么,也是她怀胎几月、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若非不得不如此,她是想留下这孩子的命的。
可惜她起事败了,若无法解决这个孩子,等孩子出生,她也会死。
还不如趁着现在,先发制人落了胎,还能借这个孩子陷害几个宗月心腹,给宗月找点麻烦。
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苏嫣然的嘴角尽是冷意。
下一刻,她冷峭的声音传进众人耳中:“陛下我的孩子呢?”
轻飘飘一个问题,却是叫众人哑口无言。
梁苏暮蹙眉,不欲搭理苏嫣然,然而想着她毕竟刚失去孩子,甚至有可能是流着自己血脉的孩子,到底还是冷着脸开口:“孩子没了。”
苏嫣然目光陡然凌厉无比,望向庞锦薇的视线充满恨意。
她颤抖着伸,指坚定指向庞锦薇:“是她!是她害了我的孩子!”
跪着的庞锦薇挑眉。
实话,她原先是天真烂漫的性格。然而在父亲去后,她一夜长大。
等嫁给宗瑾、随夫来到雁门关。不只自家后宅,就连后宫都一度交给她打理。
身居高位久了,一举一动都无形中透露着威严。雁门关人来人往,所见之人无不对她谄媚异常。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如此无礼用指着她进行污蔑。
“苏姐这话,恕臣妇无法苟同。”庞锦薇面色稍冷,语气不卑不亢。
她跪在梁苏暮跟前,却是跪给梁苏暮看,跟事情真相没有关系。
“臣妇奉陛下之命前来探望苏姐,送一些日常生活所需,再敲打敲打宫人,以免他们怠慢苏姐。”
庞锦薇顿了顿,继续道:“原先苏姐睡着,臣妇没有辩解。可现在臣妇倒是想问一句,为何臣妇刚进来没多久,苏姐就一头冲向桌子,故意将腹撞在桌角,却要指责臣妇害了您的孩子?”
她面无表情,却是逻辑清晰、口齿伶俐。
苏嫣然没想到昔年愚蠢的庞锦薇变得如此难缠,一时脸色难看:“你血口喷人!”
她扭头望向梁苏暮,着急道:“还请陛下信我,我千里迢迢来雁门关,只为了给孩子一个拥有父亲的会,否则我何至于冒着生命危险、不远万里来此?”
“庞夫人简直是一派胡言,我盼星星盼月亮盼着这个孩子出生,又怎会主动将肚子撞向桌角?还请陛下明察!”
梁苏暮没有话,他戴着玉扳指的一下又一下敲打桌面,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将视线落宗瑾脸上:“爱卿如何看?”
苏嫣然不自觉抿了抿唇,宗瑾能如何看,他还能避开不帮自己妻子,反而来为她这个京都苏家的姐话?
宗瑾神色未变,先是瞧了苏嫣然一眼,而后又望向自己的妻子,摊:“此事涉及内子,臣应当避嫌,臣不敢。”
“朕让你你就。”梁苏暮没好气道,宗瑾何时跟他这么客气过?
难道宗瑾忘了吗?半年前他还有胆子指着自己这个皇帝鼻子骂咧。
闻言,宗瑾眉毛一扬,摸了摸鼻子。
“微臣觉得,此事当务之急,应当是判断那孩子是否乃陛下血脉。”
“若验证了当真是陛下血脉,再查真相不迟。若不是陛下血脉”
后面的话宗瑾没有完,不过在场谁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他想什么。
如果苏嫣然肚子里真是梁苏暮的孩子,今日之事无论如何都会有个定论、给苏嫣然和整个雁门关交代。
如果苏嫣然肚子里不是梁苏暮的孩子,那她来雁门关必定图谋不轨,双方是敌人,就是真的被庞锦薇推倒没了孩子又如何?
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梁苏暮白了宗瑾一眼,这个道理不只宗瑾懂,他也懂。
“难道爱卿有法子判断那胎儿究竟是否朕的血脉?”
苏嫣然也顺着话头将目光移到宗瑾脸上。
孩子已经没了,宗月不知道,梁苏暮不记得,宗瑾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证实那孩子不是梁苏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