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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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墙上的士兵昏昏欲睡,这里是后门,没有对敌压力。该派去对敌的早去了,剩下这些懒散的人儿,一个比一个划水。

    忽的一声异响惊动了城门上的士兵。那声音似乎是金属与城墙厚石碰撞,原本并不刺耳,只是在这静谧犯酣的午后太过凸显。

    城墙上共站了五个人,除张三略有些警惕坚守原地外,其余四人都循声瞧了去。

    无他,这城墙后门本就没危险。他们只是听城中那位大人的吩咐,拦着不许令任何人过来罢了。

    此刻异响在无聊的众人看来,委实是枯燥守门生活中难得的乐趣。

    只是在他们看清楚那掉到地上的是什么之后,神色都变了。

    “张三,你快来看!”有人招呼打量四周的张三,也有人心中起了歹意。

    张三闻声无可奈何望去,却见自己的四位同僚各个张大嘴巴仰头,直直瞅着天际。

    “天上怎么会突然掉金子呢?”有一人恍惚呢喃道。

    张三嘴角抽了抽,下意识想那人白日做梦,忽的想起方才那声异响,再想及此刻同僚的反应,瞬间福如心至。

    他也掩饰不住心中好奇与雀跃,向那边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分明风平浪静,却在他转过去的那一瞬间,似乎听到有人松口气的声音。

    “这金子是我先看到的,理应是我的。”围着金子的四人中,有一人突然咧嘴道。

    他作势欲捡起那金子,被其余三人怒气冲冲拦住。

    如同乱世的雁门关,一块金子意味着什么,当然不言而喻。

    “你放屁!”有人爆了粗口:“分明是老子先看到的!要不是老子第一个来这,你们能瞧见?”

    “你!”方才那人面红耳赤。

    “你什么你!”这个人却不依不饶:“把老子的金子放下!”

    “你这话就不对了。”又有人不满了:“这金子分明是哥几个一起看到的,理应平摊才是。”

    能独吞,谁愿意平摊?

    方才争执的那两人对视一眼,倒是默契地吵嚷开了:“不行!老子先看到的,凭什么跟你们平摊!?”

    四人乱哄哄吵成一片,混乱之中不知是谁先动了,四人开始群殴。待张三过去的时候还被不知哪个误伤了一拳。

    那一拳直直打在他眼窝,足足令他呆了好久,这才反应过来,规劝道:“好了好了。不管是谁先看到的,都应该进献给大人嘛。”

    在众人争执吵闹时,无人察觉城墙的另一侧,有鹰爪似的钩索被直直上抛,最后牢牢地卡在城墙上。

    绳索自上而下,降在宗月和秋娥眼前。

    二人以轻功奠基,于墙壁之上动作如行云流水,来去如风。

    上去不过片刻,又如法炮制从城墙进入关内,也不过片刻,甚至整个流程在外人看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贪心不足蛇吞象。”秋娥见城墙上的士兵对她们动作毫无所觉,语气讥嘲。

    但很快她又陷入深深地忧虑之中,如今雁门关外战火绵延,雁门关的守城将士却是如此态度,实在令人堪忧。

    宗月闻之淡笑。

    幼时与师傅游历那两年,她见过了太多类似的事情。

    世人皆苦,有些地方连易子而食的例子都是有的。

    如今不过是在乱世争抢金子罢了,太过屡见不鲜。

    不过

    “方才那士兵的,要将金子献给哪位大人?”宗月若有所思问道。

    但秋娥根本没听到这句话,眼神茫然:“属下不知。”

    宗月叹了口气,随秋娥成功进入雁门关。

    她们走后,城门上的五人依旧在对峙,只是气氛显可易见冷凝下来。

    “都不要吵了。”张三无奈劝道:“若让大人知晓城墙上凭空出现了金子,我们几个却没交给他,后果不堪设想。”

    “可我们不,大人又怎会知晓?”有人眸中流露了几分不甘。

    “你在怀疑大人收集情报的能力吗?”张三叹息一声,不轻不重提点道:“别忘了那位是怎么没的。”

    方才还因那个问题陷入侥幸的众人浑身一震。

    他们望着地上这块金子,眸中接连浮现贪婪、不甘、痛恨、恐惧来。

    最后还是轻轻捧起金子,用布包着递给张三,依依不舍道:“就由你交给大人吧。”

    哪怕是方才口中不断叫嚣‘老子’的士兵,此刻都无话了。

    张三颔首,瞧着自己这些不甘心的同僚,想了想,最终还是拍了拍他们肩膀:“不要因失大。”

    外面有僧人推门而入,他是打探消息的人。

    “平阳郡主来这里了。”

    闻言,皇后挑眉,轻拈佛珠:“平阳郡主?”

    “是。”僧人垂眸。

    “她来做什么?”皇后好奇:“为谁上香?”

    “梁苏暮。”

    皇后倏地嗤笑。

    想及某些有意思的东西,她语气讥嘲:“没想到啊,玉簪竟有如此痴情一个妹妹。”

    僧人不语。

    “有客自远方来,不去迎接难免失礼。”想了想,皇后起身:

    “我们去瞧瞧这位有趣的客人。”

    与此同时。

    “听闻皇后娘娘被太后送入皇家寺庙,不知我们今日前来,会否叨扰了皇后?”

    陈思吟眉心有几分疑虑。

    宗月眯眼,回忆起这位皇后。

    印象之中,皇后温柔内敛,几近懦弱,从未与皇贵妃争锋。

    当初为何太后将皇后送入寺庙,她倒是忘了。

    “皇后娘娘住所离正殿偏远,”宗月淡淡道:“想来不会。”

    陈思吟这才放下心来。

    然两人正着话,忽听后面有些许动静。

    一妇人仪态从容,衣着朴素,低眉顺眼自外而入。

    宗月:“”

    “参见皇后娘娘。”她微微俯身,行礼。

    她身旁的陈思吟大惊,忙跟在她身后:“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仿佛没瞧见二人,闻言抬眸。

    她身后婢女立刻上前,附耳声了什么。

    皇后恍然大悟:“原是平阳郡主和陈姐。我久居深寺,甚少打听寺外之事,未认出两位,还望勿怪。”

    宗月眉心略微蹙起,没有话。

    还是陈思吟摇头,声道:“我们冒昧前来,倒是搅扰了娘娘清净。”

    皇后视线从二人身上挪开:“我既已入寺,便是方外之人。'娘娘'二字无需提及。”

    陈思吟嘴巴微张,似是愕然皇后所言,一时不知什么,无话了。

    宗月一直沉默。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皇后变了。

    但相貌仍是那个相貌,气质仍是那个气质,她又不上来究竟是何处变化。

    总觉皇后身上或许多了几分她前世没有的违和感。

    “平阳郡主兄长可好?”皇后又不咸不淡问了句。

    却是意味深长。

    宗月瞬间反应过来,她的是宗瑾。

    “兄长近日尚好。”宗月点头:“娘娘与兄长有旧?”

    她瞳孔微缩,陡然想起一些先前忽视的东西。

    宗瑾赠予她的玉簪,与皇后赠予嫡姐的金簪一模一样!

    而嫡姐被救回之后,因那金簪,太后将皇后赶往皇家寺庙!

    那时她只是匆匆在脑中过了一遍,后来不愿为难宗瑾,再未追问,日子久了便忘了。

    此刻经皇后提醒,她终于恍然记起!

    “当年郡主兄长被朝臣刁难,我曾出面救他一次。”

    皇后颔首,语气中带了几分漫不经心:“侍郎大人的确是个翩翩少年郎。”

    “娘娘过誉了。”宗月微微一笑,重又抬眸,望向皇后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

    皇后却神情慵懒,不急不缓将视线挪开。

    她越过二人,将中持的香缓缓插入香炉正中间。

    那炷香两旁,还有宗月和陈思吟上的香。二人的香被强硬挤到两边,气势凌人。

    察觉此幕,宗月眸色渐深。

    这位明明地位崇高,却游离在所有当权者视线之外的皇后娘娘,似乎并非表面看起来这般怯懦。

    上完香,皇后悠悠转身,道:“郡主和陈姐继续吧,我先走了。”

    她迈着碎步,盈盈离开。

    宗月右眼皮忽的一跳。

    “您怎么了?”见她神色有异,陈思吟上前问道。

    宗月望着皇后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摇摇头:“无事。”

    皇后冒出来这么一搅扰,二人也没了继续祈福的兴致。左右已经上香完毕,两人收拾收拾就计划离开。

    “二位女施主。”住持不知从何处冒出来,递给两人油纸伞:“烦请二位施主带上此伞避雨。”

    宗月这才抬眸望向天际,果然见天空阴沉,淅淅沥沥飘起雨点。

    “多谢住持。”宗月点头,晚晴从善如流接过油纸伞,为宗月撑起。

    一行人再不耽搁,坐上马车向山下赶去。

    无人知晓,为二人送油纸伞后,住持转身叩响皇后房门。

    大雨微凉,马车里放了毯子,宗月身上盖了一条,搭配马车颠簸,很快昏沉睡去。

    等她再次醒来,就是马车骤停,剧烈踉跄一下的时候。

    惊醒马车中所有人。

    “发生了何事?”知晓宗月意思,晚晴蹙眉问车夫。

    车夫下车察看,很快汇报道:“郡主,马车有两个轮子陷入了沟里,走不动了。”

    晚晴正想什么,宗月猛地抓住她的,眸光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