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A+A-

    方才还香喷喷的桂花糕此刻在嘴中味同嚼蜡,明昭帝不肯再吃,他拂袖起身,愤然离去。

    倒是并未起疑。

    他走后,皇贵妃自屏风后缓缓走出。

    她嘴角噙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

    夜里寒凉,暴雨洗刷地面,明昭帝听着暴雨打在龙辇顶上的声音,无来由的心烦意乱。

    他怒气冲冲、大步流星回了寝宫。

    脚刚迈进去,明昭帝鼻尖微动,敏感闻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味。

    想到某种可能,他脸黑如锅底。

    “来人,”明昭帝怒道:“掌灯!”

    殿中灯火很快点起,亮如白昼。

    寝殿之中处处充斥情事之后的糜烂气息,御前公公瞧见明昭帝脸色就知不好。

    似有所感,明昭帝猛地撩开帘幔,目光触到床榻上那两个赤条条的身体,瞳孔一缩:“你们在做什么!?”

    这头,太子和沈贵妃双双吸入浓香,二人在药性的催促下,已在龙床之上不知弄了多少次。

    二人兴在浓时,浑然忘了今夕何年。

    直到明昭帝暴怒吼出声,二人这才自情欲中反应过来。

    两人大脑双双宕,这是怎么回事?

    沈贵妃看清楚身上男人的脸,陡然瞪大眼,猛地将太子推开。

    “太子殿下你!”她惊慌失措:“你怎么可以这样!?”

    一句话,令明昭帝先入为主。

    她入宫后能很快当上贵妃,除了明昭帝器重父亲,跟她本人城府也脱不了关系。

    清醒那一瞬间,沈贵妃就明白了自己处境。

    陛下已经捉奸在床,她的清白无论如何已然失去,只能尽力将对自己的影响压到最低。

    殊不知她所有的反应,都正中背后设局之人下怀。

    一片混乱中,无人察觉有个公公不动神色将寝殿窗户打开。

    明昭帝进来时,浓香早被那糜烂气味覆盖,此刻寒风涌入,浓香更是无影无踪。

    “你!你这个逆子!”明昭帝指着太子,身体不住颤抖。

    “父皇!不是您看到的这样!”冷风刺激着太子清醒,然而沈贵妃的推诿之词已经发出。

    片刻后,正殿,明昭帝面无表情瞧着跪在地上的两人。

    “父皇!”太子眼前一片昏暗,百口莫辩:“是您殿中的香!香有问题!”

    “香?”明昭帝挑眉,眼睛微眯,冷声道:“朕寝宫中从不燃香。”

    “不不不。”太子连连挥,似是想到什么,不可置信推了沈贵妃一下:“是不是你这个贱人!是不是你故意设计本宫!”

    罢,他又痛哭流涕道:“父皇,您殿中的香真的有催情效用啊!”

    明昭帝挥,宫人会意将方才寝殿中香炉搬过来,低眉顺眼道:“回陛下,香炉中并无任何香气。”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太子陡然瞪大眼,爬过去将头凑到香炉边。

    鼻尖的确没有任何香气。

    “父皇,您相信儿臣,方才那香炉中的确有熏香啊!”太子爬到明昭帝脚边,抱住他大腿。

    “你给朕滚开!”明昭帝一脚将他踹开,他心中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

    太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什么性格他都清楚,原本心中还存着侥幸,也许太子的确被算计,那香炉中真的有催情香呢?

    但是现在,所有侥幸都破灭。他冷眼望着太子,似乎从未了解过这个儿子。

    “你有什么话?”明昭帝将视线落在沈贵妃身上。

    他指不自觉蜷缩起,他没想到,沈贵妃竟如此大胆。

    这二人,奸夫淫妇,竟敢在他的床榻上公然偷情,简直是奇耻大辱!

    沈贵妃一直眼神怔然。

    她自然知晓那香炉有问题,此刻没查到香,明显是被人算计。

    但又是谁算计了她?连带着算计了太子?

    抑或是算计太子,牵连了她?

    沈贵妃敏感察觉,自己或许被卷入京都波涛汹涌的政治斗争中。

    她抬眼,眸中带泪望向明昭帝,神色凄惶。

    “陛下若不信臣妾,臣妾无话可讲。”她道:“臣妾有罪,任凭陛下处罚。”

    “你们,一个是朕寄予厚望的太子,一个是朕宠爱的贵妃。”明昭帝黑着脸:“在朕的床上偷情。”

    “你们当朕是什么?是死人吗?啊?朕还没入土呢!”他猛地踹向身边桌子。

    那桌子与光滑的地板摩擦,发出‘刺啦——’的响声,也令太子和沈贵妃身体猛地抖了一下。

    “陛下。”沈贵妃深深闭眼,再抬眸,溢满深情:“您当真不信臣妾吗?”

    话落,明昭帝蓦的起身,上前捏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齿道:“你在朕的床上跟太子求欢,要朕如何信你?”

    “秦良玉极有韧性,性子清冷,心肠却是热的。她将战场视作她的归宿,何况涉及国家领土完整,她无论如何都会再来边境。”

    “性子冷,不代表人傻。”梁苏暮意味深长:“辽东皇帝那里,还有的磨。”

    宗月同样叹息。

    虽辽东皇帝如此昏庸,可辽东与云梦是敌国。

    此次也多亏了辽东皇帝的昏庸,才让梁苏暮有喘息会,有时间赶回京都一趟。

    某种意义上来,辽东皇帝昏庸,是他们喜闻乐见的。

    可又情不自禁为秦良玉这样的风流人物,受到如此不公待遇惋惜。

    宗月十分能懂,辽东女子地位不见得比云梦女子地位高。秦良玉能走到这般地步,可以想见她当初付出多少心血。

    然此次回辽东京都,一个不慎,她曾经所有付出都会功亏一篑。

    “不聊她了。”梁苏暮扯开话题,他握住宗月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十分沉重。

    “苏家被关押,你可有怨我?”

    原本宗月并不会生疑,可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那日苏宗白问她的话:她是苏宗月一事梁苏暮可曾知道?

    就梁苏暮对她亲近苏家如此包容,包容的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她警惕问道:“你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梁苏暮身形一顿。

    他与宗月对视,瞧着她清亮的眸子,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她已经知道了全部真相。

    然而怎么可能呢?梁苏暮很快反应过来。

    他轻笑:“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这就要问你了。”宗月存心诈一诈他。

    “没有。”梁苏暮摇头,神色自然:“我从无任何事情瞒着你。”

    宗月无声颔首。

    她回答梁苏暮的问题:“怨你,是没有的。”

    宗月抬眸与梁苏暮对视:“我理解你的无奈,也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情。”

    一边是心爱的女人,一边是一步之遥的皇位。

    若换位处之,她也会艰难抉择。

    “听闻李恒这段时间让你吃了不少苦头。”梁苏暮又沉着脸:“放心吧,我会替你教训他的。”

    宗月噗嗤一笑:“哪有那么夸张。”

    她正色道:“李恒倒也忠心,言行举止都是为你考虑,你也不必太过苛责他。”

    其实也还好,李恒除了嘴巴毒一点,其余时候都称得上是君子。

    “话回来,他都快替你兜不住了。”宗月笑道:“京都还是需要你坐镇才行,牢中那些人,你打算何时放?”

    梁苏暮顿时拧眉:“我此次便是为这件事而来。”

    那群人毕竟是四大家族领袖,这次是凭借千堂会才将他们一打尽。若平日里他们联合对付他,他哪怕是有三头六臂也对付不了。

    放,是要放的。可既不能放的那么轻易,也不能放的那么狠厉,这就让人犯了难。

    “要如何不与他们结梁子将他们放掉?”他问道。

    宗月挑眉,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瞧着他:“你还怕与人结梁子吗?”

    无论如何梁子都已经结下,何况大家的目标都是那个位置,梁苏暮好歹还站着明昭帝膝下皇子这个身份,四大家族除了苏家,其余人有什么?

    梁苏暮苦笑:“你的对。”

    他吻了吻宗月额头,很快离去。

    他是摄政王,能在边境回来之后第一时间来看宗月,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很快便有众人被放的消息传出来。

    只是梁苏暮在将他们放掉的时候,虽提及了他们无一人有谋反之心,当日真正谋逆的是太子和与辽东勾结的废后,然也同时将苏家、季家、皇甫家门下一些官员为非作歹的证据公布。

    此举惹得所有声援他们的官员面红耳赤,也令京都上蹿下跳的吃瓜群众们十分惊异。

    但好歹是放出来了。

    苏家。

    苏夫人在苏相和苏宗白回来后就抱着两人流泪,接二连三的打击令她本就柔弱的身子击垮。

    苏相在外人面前一向如钢铁般不开窍,对梨花带雨的苏夫人十分足无措。

    还是苏宗白堪堪将苏夫人哄住。

    然而苏宗白脸色也不好看——瞧见苏夫人,他就会想起宗月。

    宗月宁愿看着母亲伤怀也不肯回来相认,委实令他失望。

    “父亲,母亲,兄长。”

    “岳父,岳母。”

    梁苏年陪着苏宗岚回苏家,夫妻二人异口同声。

    苏相瞧着自己温柔贤淑的嫡长女,和恭顺乖巧的梁苏年,颇觉欣慰。

    到底是自己精心教养的女儿,就是比外面的某些女人好了太多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