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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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姐,”星夜里的梁苏暮堵在城门外,朝向乔装打扮几乎看不出来原形的季宁雅,面无表情道:

    “请吧。”

    季宁雅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她先前孤身一人前往雁门关,如今因害怕暴露季家在雁门关势力,也为了将风险降到最低,她身后并没有跟任何人。

    “陛下带这么一大群人来,真是瞧得起我。”季宁雅扯了扯嘴角。

    大半兵戎与势单力薄孤身一人的女子,怎么看怎么像极了欺负人。

    但现场没一个人会这么想。。

    在梁苏暮的有意下,今夜跟他出来拦堵季宁雅的人,大半都是先前那些天真地相信岭南季家会愿意屈居人下、与雁门关联的属下。

    这些人此刻望向季宁雅的目光,也充满了猜疑与薄凉。

    季宁雅心中暗暗叫苦。

    她这一趟来雁门关,既没有经自己离间宗月与梁苏暮,也没有成功勾到梁苏暮。

    可以是一无所获。

    唯一让她心中有些许慰藉的,大概就是梁苏暮下有部分人相信了她的辞,支持雁门关与岭南联,进而对她的态度也十分友好。

    但现在,今夜,在梁苏暮的咄咄逼人,与她的无端行动下,一切都毁了。

    “朕从不看对,”梁苏暮淡淡道:“何况季姐在雁门关可谓是个红人,怎敢轻易瞧?”

    这话的冠冕堂皇,季宁雅简直想啐他一口。

    自她的尊严被梁苏暮放在脚下踩,她对梁苏暮就已经没了那星点的爱慕之意。

    其中唯独还剩下的,大概就是因为兄长计划,令她不得不配合兄长行动,还有对这堪称困难的挑战跃跃欲试了吧。

    面对梁苏暮,季宁雅冷笑。

    “雁门关待季姐尚算有礼,若岭南当真与雁门关有意联姻,季姐何苦深夜乔装,偷出城门呢?”

    “便是改变主意,不愿与雁门关联了,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季姐不该对朕如此没信心才是。”

    梁苏暮冷眼瞧着季宁雅,这话不仅是在质问她,也是在提点身周他的属下。

    不出意外的,他身边的下属臣子们面上都流露出羞愧之色。

    季宁雅深夜出逃想干什么?当然是回岭南。

    他命暗卫死死监视着季宁雅,任何时候都不允许懈怠。

    季宁雅自以为的暗卫认为她熟睡,其实只是愚弄她的罢了。

    刚收到消息,当夜便要撤离。她如此行动迅速,还能做什么?自是回岭南。

    今夜之事,就代表了一个信号,岭南将有所动作了。

    他派去岭南的暗卫传回来的消息,同样印证了这一点。

    岭南季家磨刀霍霍,只想着向敌人伸出夺命的屠刀。

    “陛下心中跟明镜似的知晓一切,所有谋算皆在心中。您什么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季宁雅语气讥嘲。

    从见到梁苏暮的一刹那她就知道装傻伪装没用,带了这么多人来,他不可能放过自己。

    她近乎是认命地叹息,由着梁苏暮派人将自己捆绑起来,感慨自己这次凶多吉少。

    梁苏暮虽抓了她,但不愿给季家留下出兵的把柄与由头,对外,季宁雅依旧好端端住在李恒府邸做客,当然内里是被软禁在李府。

    陈思吟去见了她一面。

    这位来自季家的姐,与宗月是截然不同的性情,陈思吟想着。

    但她还是更喜欢宗月,来见季宁雅的目的,也是警告她不要对梁苏暮起心思。

    梁苏暮是宗月的!

    “你真当梁苏暮是什么香饽饽,人人都想咬他一口。”

    此时的季宁雅早已不能自由出入居住院落,在湖中凉亭作画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

    她蜗居在屋子里,面前摆着一副棋盘,自己与自己对弈,并不将陈思吟的话放在心上。

    季宁雅慵懒的瞥了陈思吟一眼,哪怕落魄了,她也是矜傲的顶尖贵女,如陈思吟之流,她并不放在眼里。

    “你口口声声梁苏暮与宗月情投意合,言谈之间又将宗月推崇备至,也不知你效忠的是梁苏暮,还是宗月。”

    被软禁的日子太过无聊,哪怕陈思吟身份低微,季宁雅也纡尊降贵与她话,有一搭没一搭与陈思吟聊着天。

    “你不知宗月与梁苏暮如何争吵也就罢了,难道不知近日梁苏暮让苏嫣然大了肚子的事?”

    得苏家悉心培养的苏氏女啊,能嫁入皇家,哪个不是生性高傲的天之娇女?既然丈夫对她们厌恶异常,她们自不肯与丈夫恩爱有加。

    可摄政王不一样,摄政王也是真心爱慕宗月。

    那份真心在权欲至上的皇家难能可贵,可贵到他们不忍苛责宗月。

    曾经她为了家族献身,与梁苏阳虚与委蛇,最终为梁苏阳和皇甫雅毒害。

    而今好不容易回家,他们怎忍心要她为了家族,放弃历经两世才寻得的相爱之人。

    梁苏年叹息,眸色晦暗深沉。

    假如当初宗月也嫁给他,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局面了?

    是他的错,是他没有勇敢一点。

    “当初妹逝世,母亲大恸,缠绵病榻数月。前些日子兄长被前太子刺杀,母亲再次病弱。如今父亲出事,母亲却十分冷静。”

    苏宗岚又叹道:“母亲一辈子顺风顺水,何时如此坚强过?不过是看我柔弱,她身边没有可依靠的人,为母则刚,只能强撑着出面应对。”

    她抚了抚自己腹,目光既有无限期望,又有无限哀愁。

    “放心吧。”梁苏年将覆在她上:“这些日子我们便辛苦些,别让岳母操劳太多。”

    已经夜深,苏宗岚发愁了一阵儿,便沉沉睡去。

    月光朦胧,仿佛在所有人心上都蒙了一层阴影。

    梁苏年自寝屋内蹑蹑脚起身,穿戴好衣服,避开所有人向皇宫走去。

    “睿王殿下。”

    沈贵妃宫内,季宁雅目光炯然,瞧见梁苏年过来,面上浮现出果然如此的笑意。

    梁苏年冷着脸:“季姐有什么话就快点,本王还有要事在身。”

    季宁雅闻声嗤笑。

    “夜已深了,王爷能有什么要事在身?您别急呀,来都来了,怎能不叙叙旧呢?”

    “本王与你没有旧情可叙。”梁苏年眸光几度变换,再次冷声道。

    “竟未听闻季家与沈贵妃勾结,季少主当真厉害。”他讥讽道。

    季宁雅似未听出他语气的讥嘲:“哥哥当然厉害。”

    她抬眼,望向沈贵妃寝屋方向,呢喃:“只要哥哥想,谁又能不拜倒在哥哥身下呢?”

    梁苏年脸色微变。

    季宁雅转过身来,盈盈笑道:“我与王爷自然无旧情可叙,那不妨我们,王爷昔年对王妃嫡亲妹妹的爱慕之情?”

    “你放肆!”梁苏年陡然色变,厉声道。

    季宁雅神色未变:“王爷如此急恼,是做不成大事的。”

    “你有什么脸面提起苏姐?”梁苏年隐含愠怒:“当年是你害了苏姐。”

    季宁雅嘴角讥嘲,不置可否:“那又如何?”

    “成王败寇,她不过是我下败将而已。”

    “听闻咱们京都的摄政王又找了个名唤宗月的女人为妻,前太子的东宫至今都种着大片桂花树林,睿王殿下更是连提都不敢提。”

    “当今陛下惟三个皇子,她苏宗月就勾引了三个,真是好段呐。”季宁雅慨叹。

    “你到底想什么?”

    季宁雅这才抬眸,与梁苏年直视:“任凭她苏宗月再有魅力,段再厉害,都是我的下败将,都是被我杀的。”

    “王爷倾慕苏宗月,可惜当年却连将心事告知苏相的勇气都没有。”

    “这些年来王爷活在苏宗白的光环下,堂堂皇子竟成苏宗白陪衬,寻常无人关注您也就罢了。就连现在,苏相昏迷、苏宗白入狱的时候,都没人拿正眼瞧王爷一眼。”

    “睿王殿下。”她伸,将梁苏年头强行掰过来与自己对视:“这些年来依附在苏家下,您就没有丝毫怨言吗?”

    “本王为何要有怨言?”听她了这么多,梁苏年已经明白季宁雅想什么:

    “苏家筹谋如此之久,最终目的是为了扶持本王登基。本王身上流淌着苏家血脉,是苏家人。无论本王做不做事,最终登基的都会是本王。”

    他斜睨季宁雅:“苏相也好,苏宗白也罢。他们任凭有千般本事,都是为本王做事。”

    “君主会因为忠臣太出色而有怨言吗?”

    当然不会,忠臣出色,得益的可是君主啊。

    却不想他话落,季宁雅突然笑了。

    她笑得张狂肆意,看梁苏年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傻子。

    “你笑什么?”梁苏年被这样的眼神激怒,下意识问道。

    “我笑睿王愚蠢。”季宁雅笑了好一阵儿才停下来,微微昂头,气质天生带着骄傲:

    “人人皆知苏家底蕴深厚,苏相权倾朝野,苏相长子才华横溢,皇贵妃宠冠后宫。”

    “以上三者,哪个都不是蠢人。”

    季宁雅扭头望向梁苏年,眼神恨铁不成钢:“怎么他们齐心培养的下一代储君如此愚笨?”

    闻言,梁苏年正想反驳,却听季宁雅道:“如今云梦局势实在紧张,京都苏家与摄政王打擂台已经到白热化阶段,可放眼整个云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