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
宗月瞧向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必死之人:“你可知晓我为何对苏宗月临死前场景如此清楚?”
她嘴角突然绽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因为我就是苏宗月啊。”
宗月语气轻飘飘,被她提溜起的皇甫雅却瞬间大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一刻的宗月宛若鬼魅。
“不是我,不是我,求求你,真的不是我!”皇甫雅心神已经开始恍惚,双目无神,只嘴中一直为自己辩驳。
“我当初动心思嫁给太子,其实是季宁雅的主意。”皇甫雅突然道。
宗月眼神一闪,掩住心中诧异,听皇甫雅继续下去。
好在皇甫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丝毫防备:“原本父亲更属意站在世家阵营,是季宁雅有意无意撩拨,令我对太子情根深种。”
“恰巧皇室找上门来,许下丰厚报酬,父亲才开始动起拥护皇室的主意。”
“还有还有,”皇甫雅一惊一乍道:“当初你被下毒,也是季宁雅给你下了第一道毒引子,我和太子才接的。没有那一道毒引子,我们无论如何不会下毒成功啊!”
她竟是浑然将宗月当成了苏宗月。
那头,宗月心中却因她的话掀起了滔天大浪。
她与太子虽早早定下婚讯,可听皇甫雅口风,季宁雅分明是早早诱导她爱上太子!
这个早有多早?是她们十岁之前还是十岁之后?季宁雅不可能平白无故如此,最大的可能便是家族授意。
季家竟从那么早就开始布局了吗?他们是为什么?又为什么季宁雅的话,皇甫家就会听?
重重谜团萦绕在宗月心中。
皇甫雅还在着没有意义的疯话。
“主子,怎么办?”时羡无声无息出现在宗月身后。
方才听皇甫雅起季宁雅和季家时,他情绪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还能怎么办?”宗月扯了扯嘴角,瞧着装疯卖傻的皇甫雅。
平心而论,她不相信皇甫雅心智如此脆弱,不过是被她稍稍吓了那么一下。
要么就是这一年来良心不断受到诘问,夜夜难安。要么就是装疯卖傻想逃过一劫。
“将这药丸喂给她。”宗月递给时羡一粒药,语气意味深长。
这一颗药下去,无论皇甫雅是真傻还是假傻,都会变成真傻。
时羡顺从地接过药,向皇甫雅走去。
果不其然,在时羡强制给装疯卖傻的皇甫雅塞药时,皇甫雅眼眸中陡然清醒。
但她如何对抗得了常年训练的时羡?几乎是片刻的功夫,皇甫雅便吞下了那药。
眼神再次浑浊恍惚,与先前不一样的是,她大抵永远无法清醒了。
后续事务摘星楼会为她处理好,宗月缓缓向门口走去,留下一声叹息。
她深深闭眼。
前世的仇怨,如今几乎已是过眼云烟。
皇甫雅没落于她之,而太子死于他最信任的父皇之,也算得到报应。
其实她不仅想要太子死,更想要太子亡国。
去摄政王府勾引梁苏暮失败铩羽而归,第二天一觉醒来自己的好盟友突然疯了。
苏嫣然听闻消息一阵儿恍惚,不可谓不惊诧。
原本一直好好的,怎么可能一夜变疯?皇甫雅分明是为人所害!
但皇甫雅如今在皇甫家地位低下,不似她。皇甫家无人为皇甫雅撑腰,而在天子脚下,有能耐无声无息处理皇甫家嫡女的,也只有那么几个。
苏嫣然不愿细想下去,只能直呼倒霉。
当然,那是后话了。
眼下摆在梁苏暮和宗月面前的是另一件迫在眉睫的事:
辽东境遇果真如梁苏暮所料,不知秦良玉入京后发生了什么,总之辽东皇帝没有降罪秦家,而秦良玉依旧磨刀霍霍向边境。
用梁苏暮的话,秦良玉天生的打仗天才,有她坐镇辽东边境,陈将军应付的很是失利。
梁苏暮必须回去。
可上次出发前那个困难又摆在二人中间,此次甚至比上次形势更加恶劣——
京都局势愈发白热化,一旦梁苏暮离开京都,也许等他回来时,云梦就不姓梁了。
梁苏暮眼神复杂,眉眼中皆是担忧。
他将宗月接到了王府,轻吻她的额头。
“我欲令宗瑾和李恒替我坐镇京都,也会留下部分兵力给他们,以备不时之需。”他道。
“我只怕”梁苏暮面色隐有犹豫。
只怕双方都是宗月至亲之人,皇位之争不可能是杯弓蛇影,充满了暴力与血腥。
无论哪一方出事,夹在中间的宗月心里都不好受。
宗月也沉默了。
这分明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最后只能轻叹一声,也罢。
皇后那般从容又决然赴死,想必是笃定明昭帝活不长久,否则大仇未报,皇后便不会那么快寻死了。
何况她方才在外面也听到,皇后自己这几十年一直在给明昭帝下慢性毒药。
这一点,就连她都发现,足见皇后隐藏之深。
她无声叹气,如此皇后,也不知晓她临死之前,给苏家留了怎样一份大礼。
此时此刻,瞧着朝自己走来的皇贵妃,明昭帝眸中没有一分欢喜:“今日场景,是皇贵妃想看到的吗?”
“还差一点。”皇贵妃声音婉转悦耳,在明昭帝耳中却如同鬼魅之音。
“若陛下肯禅位给年儿,也许您还会风光度过晚年。”
明昭帝陡然瞪大眼,重重咳了几声,发狠道:“毒妇,你休想。”
闻言,皇贵妃并未答话。
她低头,慢条斯理拨弄着上精美丹蔻。
再抬眼一瞥,那头的打斗正是激烈之时。
明昭帝一直盯着她,良久,才听皇贵妃开口:“陛下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到最后,她语气中甚至带了怅惘。
猛地,她捏住明昭帝脖颈,冷嘲:“陛下还没看清如今形势吗?”
“太子逼宫,皇后与辽东勾结,禁卫军救驾来迟,陛下于混乱之中身亡。”她面无表情完这句话。
“陛下觉得这个死法怎么样?”
“朕,不会让苏家得逞的。”明昭帝恨恨道,他肩胛处流血越来越多,已经在昏迷边缘。
“皇贵妃恐怕不知,朕曾写下一封圣旨,若朕驾崩,太后迁居皇家寺庙,苏相与皇贵妃陪葬。”
他吃吃地笑起来:“想必皇贵妃不知此事吧?”
皇贵妃挑眉。
“皇贵妃知晓也没关系。”明昭帝又道:“可惜那圣旨丢失,朕不知其下落,苏家定也未查到。你苏家仇敌众多,若朕身死,那圣旨必将重现光明,天下乱矣。”
皇贵妃瞳孔一缩:“你疯了!这是你的江山!”
明昭帝冷笑:“朕是疯了。朕这一辈子从未替自己活过,唯一的继承人也被你苏家算计,令朕亲杀了他。朕没了继承人,待朕驾崩,鹿死谁,与朕有何干系?”
话落,皇贵妃再无言语。
她虽焦急于那圣旨存在,此刻却带着几分怜悯望着地上的明昭帝。
一如他所。
年迈的君王奄奄一息,中毒多年,于政治斗争中身受重伤。
这些年来,他只有梁苏阳一个可托付的继承人。可惜最终为人算计,亲被宠爱他的君王射杀。
剩下的两个儿子,一个背靠强大外戚,若他登基,恐帝权旁落。
一个与他对峙多年,几乎血海深仇。
这偌大江山,他又能托付到谁中呢?
他不被先帝所喜,与苏家对峙,除了为权势,另一部分是为苏太后。
没了继承人,自己性命垂危,他便对这个国家失去敬重。
任凭她生灵涂炭,任凭她四分五裂,任凭她硝烟四起,与他何干?
“朕只可惜,没能将皇贵妃,将苏相千刀万剐。”明昭帝缓缓合上双眼。
他们想让他禅位,除非他死,否则绝无可能。
皇贵妃神色怔然。
“姑母。”苏宗白衣衫与脸颊俱带血迹,急忙走来:“如何了?”
禁卫军与辽东人的打斗已出结果。他们既已知晓是皇后与其勾结,便无需留活口,辽东无人生还。
皇贵妃摇摇头:“陛下失血过多,昏迷了。”
苏宗白蹙眉。
今夜如此大的动静,必然瞒不过另外三大家族。倘若不能趁今夜拿下禅位诏书,恐生变数。
“玉玺姑母可能寻到?”他问道。
“我会尽力一寻。”皇贵妃眉心轻皱。
明昭帝疑心颇重,何况苏家虎视眈眈多年,他一向将玉玺藏得紧。
只是皇贵妃拽住苏宗白,紧盯他双眸:“宗白,你可知晓有一道圣旨,其上写明,若陛下驾崩,太后迁居皇寺,兄长与我陪葬?”
苏宗白瞳孔猛地一缩:“姑母如何知晓此事?”
“方才陛下所言。”
苏宗白点头:“确有此事,只是我与父亲苦寻不得。不知我们,就连皇室、季家,都寻不到那道圣旨。”
“可若”皇贵妃眸中隐有担忧。
苏宗白抓住她的胳膊,安抚道:“姑母,没有如果。陛下未曾驾崩,只要找到玉玺,我们还有救。”
望着他眼中沉稳,皇贵妃重重点头。
历经三拨人,明昭帝寝宫几乎已经血流成河。
原本明亮的地板被鲜血浸染,大片大片的暗红色,几乎看不出地面原本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