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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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昭帝大骇,猛地后坐到地上,宗月鼻尖闻到一股骚味,再看到明昭帝惊恐的眼神,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眸中闪过嫌恶。

    于是便没给明昭帝开口会,再次白光乍现,明昭帝颓然倒在地上,血溅三尺。

    他这一生,亲杀死爱子,纵容一个儿子陷害另一个儿子,死前最宠爱的妃嫔亲承认给他戴了绿帽子。

    以如此迅速的方式死去,也算宗月给他留面子。

    跟随宗月来的众人见状,松了口气。

    宗月站在原地,神色未明。

    “王妃。”司水命人简单处理了一下血迹,而后走过来:“为免夜长梦多,我们现在就离开吧。”

    宗月摇了摇头,叹气。

    司水愣了愣:“王妃?”

    “我们走不了了。”宗月语气中有几分颓废。

    她低头,望了望中长剑,闷闷道:“你以为我们行事隐秘到如此地步,都完事了苏家还没收到风声?”

    “这”司水迟疑着,他也不知道。

    “且等着吧,”宗月道:“也快来了。”

    “该知道的,现下都知道了。”

    皇宫发生如此大的动静,苏家不可能不知道,甚至许多核心官员应当也知道了。

    大部分人在这京都岌岌可危之际不愿出面,只等着明日上朝看看谁坐在那张龙椅上。

    苏家却不一样,他们知道了,却没有来。

    宗月嘴角带了讥嘲,他们什么意思,故意留出时间让她杀了明昭帝,好让她将罪名担的更实在一些吗?

    许是为了印证宗月的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儿脚步声,屋内众人立刻神色戒备,调整站位将宗月和梁苏暮围在圈内保护。

    梁苏年最先推门进来,第一入眼的便是明昭帝和沈贵妃的尸体。

    “父皇!”他哀嚎一声,扑过去伏在明昭帝身上恸哭。

    人群中央,宗月嘴角不动声色抽了抽。

    所以,梁苏年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不是没有原因的。起码这份哭就哭的功底,她和梁苏暮再修炼个十辈子都修不来。

    两人都是骄傲的性情,在平生最厌恶的人死后还要装模作样为他哭泣,实在太难为他们了。

    幸好,宗月低眸,抚上梁苏暮面庞。

    他昏迷了,不用面对如此尴尬的场景。

    “端王妃!”宗月忽听梁苏年撕心裂肺叫她,那人视线精准落在宗月身上,眸中怨怒异常:“你怎么可以刺杀父皇!?”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

    先前被宗月派人控制着,是苏家人来了才将他解救出来。

    推开这扇门前他就想清楚了,纵是他喜欢宗月又如何,他家中尚有娇妻美妾,宗月在他心中远没有权势重要。

    不是所有人都像梁苏暮一样傻,将什么都交给宗月知晓。

    他爱美人,但更爱江山。若二者不可得兼,取江山而弃美人者也。

    所以此刻他喊出这句话,心中没有半分顾虑。

    当然,真实心情如何,也就只有梁苏年自己清楚了。

    闻言,宗月神色未变,淡然自若:“睿王这话可要讲证据,你亲眼看到本王妃刺杀陛下了吗?”

    既然他称呼她为端王妃,那一切都十分明显了。

    两人在此刻,只是政敌,只是要对方死的仇人。

    苏相和苏宗白在梁苏年身后踏入蓬莱宫。

    这座几乎掏空云梦国库、吸着人血建筑起来的华美宫殿,此时此刻遍地狼藉。

    无数珍宝被挥落在地,但在其中的人对此并不关心,他们只关心一件事——这座宫殿、这座皇城未来的主人是谁。

    苏相瞳孔微缩,面上跟苏宗白如出一辙的严肃。

    他们带来的人将宗月等人团团围住。

    “妹。”瞧着最中央那明显瘦了一圈的女子,苏宗白眸中闪过疼惜。

    他朝着宗月伸,保护宗月的众人立刻拔剑以对。

    “过来。”苏宗白轻声道:“你瘦了。”

    “放心吧,他们不敢拦你。”苏宗白朝左右看了两眼,而后目光直直望向宗月:“只要你现在过来,你就还是苏氏女,还是父亲最宠爱的幺女,还是我最疼宠的妹。”

    保护宗月的众人中起了阵阵低语。

    平心而论,他们是不以为宗月会跟着苏宗白走的,毕竟宗月连杀帝这样的事都为自家王爷做了。

    可此刻苏宗白望向宗月的目光太过宠溺,仿佛人能溺在他的深海里,倒令他们也有几分动摇。

    “兄长何时也会感情用事了?”

    在一片怀疑声和疑惑声中,宗月遥遥望向苏宗白,目光平静开了口:“可惜我不能接受。”

    她轻缓地摇了摇头:“我已嫁给梁苏暮,此生,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少主要与宗姐见最后一面,还请大人稍等。”下人不卑不亢答道。

    “还要多久?”

    “左不过一刻钟。”

    李恒等人对视一眼,皆默契颔首。

    屋内。

    季宁远静静望着宗月的睡颜,不语。

    宗月嘴唇苍白干涸,唇上隐隐开裂,干皮丛生。

    他顺从桌边端起茶杯,用勺子轻轻蘸了一点,抹在宗月唇上。

    他动作轻柔,眸中皆是轻柔爱怜。

    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倏地怔住,随即苦笑。

    她有她真正的护花使者,他又何必在这里自作多情?

    但片刻后,他伸出,从宗月的额头轻抚,一直抚摸到她的下颚。

    如触电般的,他骤然收回,心中有一种诡异的,偷偷摸摸做坏事的快感。

    “这次放你带着解药离开,应当是我做过的最昏霍的决定。”

    他侧头,瞧着宗月精致的眉眼,语气淡淡:

    “今后再也不会了。”

    “以后重逢,我定不会念一丝旧情,你我自会是敌人。”

    他微微俯身,嘴对着宗月微红的耳朵,出声道:“我愿你此去,夫妻和睦,琴瑟和鸣,一生顺遂。”

    一直到带着宗月离开岭南地界儿,李恒乃至他跟着的所有人都是云里雾里。

    本以为此去岭南必然千难万难,他们已经做好,为之牺牲性命的准备。

    却没有想过,他们竟然什么都没做,只在汝安待了几天,季宁远竟就让他们带着宗月和解药离开了。

    此事实在出乎众人意料,几人一头雾水,日日与同伴面面相觑,在这种诡异的气氛里回了雁门关。

    雁门关城门口,宗瑾早就得了众人回来的消息,领着人在城门处翘首以盼。

    李恒等人在离雁门关最近的城池歇脚,为宗月换了皇后专属的轿撵,这才浩浩荡荡向雁门关进发。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远远瞧见那个轿撵,便知道是谁回来了。待轿撵走近,宗瑾率先一步,领着众人跪下。

    李恒等人也利落的从马车内跳出,跟着宗瑾等人一齐下跪。

    只是昏睡中的宗月无法喊众人平身,片刻后,在宗瑾和李恒带领下,众人自顾自起身。

    “娘娘为了给陛下寻的解药,”提起此事时,李恒眼睛都红了。

    那解药此刻还紧握在宗月心。

    “独自闯入望春阁,历经望春阁十三层凶险关,抵达十四层寻的解药,而后被弩箭击中,自十四层高空坠下。”

    李恒垂眸,他的寥寥,其间心酸未一一言明,但若眼前这些人不懂,他不介意踢他们去捡马粪。

    其实这些都是季宁远告诉他的。

    季宁远跟他这些时,其中言辞恳切,神情郑重,还有那眸中充斥的深情,他到现在都不敢想起。

    李恒话落,宗瑾最先红了眼,在他身边站着的庞锦薇也捂住嘴,眼眶红红。

    众人不约而同望向那个轿撵,帘幔遮挡,他们看不出其中女子如何,却也能隐隐想象出,那是何等憔悴。

    她做的事,又是何等凶险。

    那可是季家望春阁!

    宗月竟有胆色闯入望春阁,且还成功到了第四层,拿到解药。

    众人望她的神色皆唏嘘不已。

    身居官场,宗瑾想的更多,眼下他只看着这群人的崇敬,便知宗月这个后位,是牢牢坐稳了。

    原本宗月没回来之前,哪怕有他压制,也有一部分人对宗月不满。

    甚至还有一些人,想趁着梁苏暮昏迷、宗月不在,先斩后奏,欲将自己女儿塞入后宫。

    此后还惹出了一系列闹剧。

    想起那些闻之就叫人觉得好笑的人,宗瑾嘴角讥嘲不已。

    “回去吧。”宗瑾语气淡淡:“外面风大,当心着凉。”

    李恒与他对视,无声颔首。

    同僚数月,彼此自有一番默契。

    李恒将宗月带回来的解药给梁苏暮服下。

    “这解药,会不会被季宁远做了脚?”宗瑾望着这一幕,出声问道。

    李恒一顿,回头,不着痕迹瞧了宗瑾一眼。

    触及他神情,宗瑾知他误会,无奈道:“我也是好心。”

    “我知你是好心。”李恒点头,抿唇:“你与娘娘兄妹关系融洽,我向来不怀疑你对娘娘的心意。”

    “只是这解药乃娘娘拼死得来,对解药的怀疑,谁都可以,但身为娘娘的兄长,你不能。”

    “是。”宗瑾十分虚心:“我受教了。”

    他也只是随口一问,眼下周遭并未旁人,这才胆子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