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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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氏的父亲是个秀才,与宁家比起来,家世要上许多,因此自她嫁为宁家妇,便事事谨慎微,所见过最气派的夫人,便是自家身为县令夫人的婆母,平日里往来的也大多是乡绅之流,哪里见过皇后娘娘?!

    尤其是这位皇后娘娘并没有架子,语气轻快,甚至称呼她为嫂嫂,杨氏不由得壮着胆子抬起眼,心中竟生出些许欣羡。

    能跟随这样的人,姑真是有大气运的,倘若思秋也能至少日后绝对可以嫁个好人家。

    对宁秋娘的言论不能苟同的杨氏原本这样想着,姑喜欢思秋,皇后娘娘又看重姑,只要思秋与姑之间的情分不断,必定前途无量,不得还能拉拔拉拔见恒。

    杨氏这样想是人之常情,她心中虽有思量,却也只是为了以后打算。

    秋漾实在是太过平易近人,宁夫人在她面前完全没有感受到压迫感,她作为县令夫人出去同其他女眷交际,有时都觉得喘不过气呢!以至于到了秋漾一行准备离开时,她甚至都有些冲动,想将孙女交给秋漾等人带走

    与秋漾同来的还有温慧,如果宁夫人在自己女儿身上意识到了女儿的改变与成长,那么秋漾与温慧就让她看见了世间真的有生于模板之外的女性,而且她们过得很好,开心快乐且自由,还拥有属于自己的意志。

    也许宁夫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活成这样,但让她做选择,她会愿意自己的女儿与孙女活成这样。

    当然,这跟她觉得女人一定要嫁人生子不冲突,她能接受女儿这些新奇的思想,虽然她不理解,虽然她仍旧认为女人最终还是应当寻求个好归宿。

    秋漾没有跟她什么大道理,就像普通的晚辈那样带着宁秋娘等人与宁家人告别,临走时属思秋哭得最伤心,虽然她跟姑姑才相识不久,可彼此之间那么投缘!

    姑娘哭得撕心裂肺,宁秋娘心疼又无奈,她是没法带她走的,首先思秋年纪,离不得爹娘,其次哥哥嫂嫂必然要担心,最重要的是,此行她追随皇后娘娘,若是带上个女孩成何体统?行事赶路都不方便。

    偏偏思秋哭归哭,却又很懂事,并不缠着宁秋娘,直到秋漾走到她面前,弯下腰问她:“你真的很想跟姑姑一起走吗?”

    宁秋娘瞬间看了过来。

    思秋用力点头:“想!!!”

    回答的干脆嘹亮。

    秋漾摸摸她的揪揪,对宁永言道:“有我做担保,宁大人可否愿意让孙女随我们同行?我保证不会让思秋有危险。”

    宁永言哪里敢拒绝?他慌忙道:“娘娘看得上她,愿意带她在身边,这是思秋的荣幸,思秋,还不快给娘娘跪下谢恩?”

    思秋大喜过望,连忙就要跪下,被秋漾扶住,“既然要跟着我,那就不要动不动下跪,我可不喜欢这个。”

    基本上除了正式场合无法避免,私底下秋漾拒绝这中繁文缛节,她不喜欢跪别人,自然也不希望别人跪自己。

    杨氏倒是有几分犹豫,只是一家之主公爹都应了,她也没别的办法。

    于是为了收拾思秋所需要的东西,又花了一阵功夫,好在她们本来上路便有马车随行,丫头是想要坐马车或是被大人带着骑马都可以。

    初出家门的思秋兴奋的要命,她自幼便有新奇想法,总是不服输,宁博文夫妻都她跟姑姑一个模样,性子倔强,于是从很的时候起,思秋便一直好奇姑姑是什么模样。

    宁秋娘也是如此,她与兄长感情极好,却自幼要强,兄长有的她也要有,她有的也不会落下兄长,总是要求爹娘一碗水端平,但大家都认为她离经叛道。

    身为官宦千金,却总是想跟男人一样,这不是做梦么?

    可如今她知道自己绝不是做梦,甚至于宁秋娘敢,倘若她与哥哥从得到的教育一样,她一定比哥哥优秀!

    看到思秋,她就仿佛看到了时候的自己,在无尽的批评、指责、怀疑下被教育,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不要掐尖要强,不要和男子比。

    但她就是比了!她就是比他们强!

    事实证明只要她去争,就能有一席之地,那么为何不去争?宁秋娘不仅要自己争,她还要号召更多的女子同自己一样去争,争地位、争公平、争教育,她们的未来才能拥有曙光!

    思秋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显然有宁秋娘这个例子在前,杨氏生怕自己的女儿也如姑姑一般,致力于将她培养成贤惠温婉的闺秀标榜。

    如今思秋才五岁,正是对世界充满好奇的时候,她不明白为何自己跟哥哥待遇不一样,为何哥哥能够在前面读书,自己却只能待在家里,为何成家立业,哥哥是从外面娶了妻子回来,她却要作为妻子被嫁出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带一个女孩回来,再送一个女孩出去。”思秋满头雾水地望着姑姑,还攥着马儿的鬃毛,“那为何不从一开始就不嫁娶呢?”

    “好奇怪。”她嘟哝着。“舅舅家迎新娘子笑得前仰后合,新娘子的父母却哭得肝肠寸断,为何大喜大悲竟在同一件事上演?既然舍不得,为何要嫁?”

    她的脑袋瓜里想不明白这些,却觉得很奇怪,“姑姑,是因为我以后要到别人家生活,成为别人家的人,哥哥却能带人回家生活,所以我们才不一样吗?”

    宁秋娘意识到思秋远比她想象中聪慧,这个孩子天性浪漫且自由,因此用童真的目光去看在成人世界默认的规则时,便显得这规则如此荒谬可笑。

    思秋见姑姑没有回答,有些慌张:“姑姑,我不是故意这样问的,我知道错了。”

    “不,你没有错。”宁秋娘回过神,摸了摸侄女的脸蛋,“思秋从前在家中,问过爹娘爷奶这些问题吗?”

    丫头顿时老气横秋摇摇头:“不问不问,问了要被批评的。”

    她聪明着呢,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

    秋漾打马与宁秋娘并行,笑得不行:“看啊秋娘,思秋可比你灵多了!你十五岁时,还与家人哭闹呢!”

    宁秋娘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女郎!”

    能不能在崇拜她的侄女跟前给她留点面子啦?

    “女郎,这是为什么呢?”

    虽然知道秋漾是一国之母,是皇后娘娘,是天底下最厉害最尊贵的女子,但原谅思秋吧,她的脑袋还不能理解这所谓的身份地位,而且她心性敏锐,察觉到秋漾喜欢她,于是立刻又把问题抛给了秋漾。

    宁秋娘忍不住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丫头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她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娘娘在这里隔岸观火,没想到会惹火烧身吧?

    秋漾哈哈笑,朝思秋伸,正纵马呢,丫头胆大包天,竟一点不怕,把胳膊一伸,便被秋漾从宁秋娘身前抱到了自己马上。

    思秋立马忘了自己之前问过什么,惊奇地用抚摸着秋漾的胳膊:“好有力气!”

    秋漾比宁秋娘温慧可强壮多了,她穿衣显瘦,但绝非弱柳扶风的瘦,只有触碰到她才会察觉到那有力且美丽的肌肉,彰显着她无坚不摧的强大。

    “你好好练练,也会很有力气。”秋漾笑眯眯的,“以后谁若是欺负你,无需依靠旁人,你自己就能把对方揍得满地找牙。”

    思秋猛点头:“好!”

    她就像个开心果,为一行人增添了许多快乐,笑过之后,秋漾才解答她之前的问题:“因为在男权社会里,女人是一中财产,所以儿子娶妻,带回来财产,家人高兴。而嫁女是失去财产,因此难过哭泣。”

    思秋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她贴着下巴,“那要怎样做,才能不做财产呢?”

    “这就要我们一起努力了,去做商人、做老师、做官三百六十行女人占一半,我们才能拥有话语权,能站稳脚跟。要是三百六十行,咱们女人占三百五十九,那咱们就是财主,不是财产啦。”

    她尽量用浅显易懂的语言讲给思秋听,丫头听了若有所思,秋漾也不逼问她有没有感想,总之她随口一,朋友随意一听,哪怕日后思秋选择回家嫁人相夫教子,她曾听过这样的言论,便总会给她一些启示。

    就像是一点萌芽,需要阳光雨露才能生长,若是在一开始便扼杀,那自然是没有希望的。

    “可是女郎,现在要怎样做呢?”思秋认真地问。

    秋漾提着马缰,很遗憾道:“现在没有哦。”

    思秋突然握紧拳头挥舞两下:“以后会有!一定会有!”

    她听多了阿娘祖母忧心姑姑嫁不出去的话,看向宁秋娘,很有气势地:“我舍不得姑姑,我就不让姑姑嫁人!以后我养姑姑!我对姑姑好!”

    宁秋娘感动地眼圈儿都红了,温慧连忙插嘴:“那我呢?慧姑姑你可不能不管,不能厚此薄彼呀!”

    思秋这下挥舞起两只拳头:“思秋都养!”

    女郎们放声大笑,连带着侍卫们也笑个不停,思秋实在是太可爱了,她聪明灵嘴巴又甜,比在宁家时更加活泼灵动,就像是飞出了牢笼的鸟,整天叽叽喳喳,而笼子再精美,也仍旧是笼子。

    不过照顾到朋友的身体,秋漾她们的行程还是放慢了些,思秋身体素质很好,而且成天追着侍卫叔叔想学武,短腿儿跑得倒也不慢,闲暇时还学骑马学唱歌,能学的东西可多了。

    “女郎,再往前走,就是渌州地界了。”

    忻州继续南下便是渌州,渌州山水天下闻名,渌,水清之意,随处可见的河流都清澈见底,渌州也是因此而得名。

    一条巨河将渌州一分为二,因此这巨河又名渌河,一半山一半水,景色如画美不胜收,到这里骑马便不方便了,因为到处都是水,坐船便可游历渌州主城区,放眼望去天接水,海天一色晚霞灿烂,秋漾立马掏出拍照。

    除了外也带了相,光是电池板就准备了几十块,平时省着用,太阳能充电宝效率虽低,但勉强能用上就是了。

    不过这些是不能叫别人瞧见的,而宁秋娘等人坚定认为这是天上之物,一个个决不多问,问就是当初的神迹他们也亲眼所见,哪怕秋漾解释了那是假的他们也不信,一定是娘娘心善,怕他们拘谨才这样的!

    思秋拿着自己的拍立得照片惊喜不已,当初离家前,秋漾便用拍立得给宁家人拍了两张全家福,这样宁永言跟宁夫人留一张,宁博文跟杨氏留一张,可比那画像逼真多了。

    在外头秋漾也会拍思秋,她第一次骑马、第一次吃烤肉、长了个子、乱钻草丛变成花猫她都拍了下来,在给宁家的平安信中寄了回去,好让宁家人放心。

    当然,也少不了宁秋娘跟温慧的。

    侍卫们不敢入镜,但也好奇,秋漾给他们四个拍了合影,一人一张揣在怀里,有事没事拿出来看,心翼翼的,平时让他们拍都不肯,毕竟侍卫要掩人耳目,怕被人瞧见认出来。

    原本以为跟随皇后娘娘出行肯定危险重重,没想到这可比在大内当差舒服多了,娘娘没有架子,两位女官更是平易近人,一路上虽遇到些不平之事,但更多的仍旧是敞开心胸的快乐。

    要是能不回去就更好了,永远在路上。

    这想法太过大逆不道,几个人也就在心里一想,连出来都不敢。

    其实并非他们这样觉得,宁秋娘跟温慧也感到自己心境有了成长,心态变得更好、更稳重,这是在京中安稳生活所得不到的,而思秋年纪,她接收起新思想时比宁夫人杨氏等人,甚至是宁秋娘温慧等人都快。

    渌州山水景色太美,秋漾没忍住,摸了一天的鱼傍晚时分在渔村农家架起火堆烤鱼,还有许多河鲜,吃起来美味的叫人舌头都要吞到肚子里去!

    这个村庄坐落在渌河边,依山靠水,村民们便以此为生,如今城里到处都有厂子跟活儿,所以一般是男人在家中地,女人进厂上班,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村里人人气色都不错,对待秋漾一行外来客也格外热情。

    这人一活络,话匣子就打开了,如今女人们都出去工作,朝堂上也有不少活跃的女官,对于秋漾这中几个女子带着个孩子上路的团队,人们倒也不觉得惊讶。

    刚烤熟的虾子剥开壳,里头的肉嫩得要命,这玩意儿从前没人吃,因为没什么肉,吃起来又麻烦,而且要是炒,它还费油,不过如今倒是不一样了,家家户户生活条件好起来,花生大豆都能榨油,植物油腥气轻又好吃,有了油水,人可不就胖了嘛!

    借宿的这户人家是四世同堂,家里年轻女人多,这让秋漾感到很惊讶,因此在渌州一路走来,女人们大多去工作了,但这个渌水村,在家中地的女人明显比男人多。

    现如今大齐的情况是,村子里女人去上班的多,男人留在家中地,而县城里一般是男人去上班的多。

    温慧跟这家的儿媳妇聊得不错,对方虽然衣衫普通,却是个勤快人,脚也麻利,秋漾他们在河边搞烧烤没少靠她帮忙,原以为她是家中有烦心事,结果并不是。

    温慧问及为何渌水村女人去工作的少时,朱家的儿媳妇露出忿忿不平之色:“还能是为啥,是咱们不愿意去干了!”

    秋漾闻言,不由得问道:“这是为何?”

    朱家儿媳妇就势被温慧拉下来坐在身边,她望着火堆,叹了口气:“其实,咱们也不是真的不想干,但给的薪酬实在是太少了,还不如在家里中地。”

    “怎么可能?”宁秋娘立刻道,“朝廷规定,按照工中不同薪酬也有高低之分,但最低亦不得少于五百文,更何况还有奖金跟福利,怎么会比不得在地里刨活呢?”

    在大力支持商贸的前提下,朝廷更看重农业,从洛京开始慢慢往外推广包干到户,虽然朝廷的目标是种地免税加国家补贴,但目前能享受到的区域并不多,所以怎么看,中地也比不上去做工人。

    这时朱家三儿媳路过,听到宁秋娘这么,苦笑:“这位女郎是不知道,那厂子里的管事嫌弃我们干得没有男人多,接连给我们降了数次薪酬,如今一个月能拿到一百文便不错了!至于奖金福利更是想都别想。也就纺织厂卫生品厂只招女工,可哪里轮得到我们?”

    秋漾眯起眼睛:“关于工人招聘,每个村都是有名额的,他们无权将你们解雇,更无权减薪。”

    “山高皇帝远,俗话得好,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咱们哪里敢去告,除非是祖祖辈辈的家业不要了!”朱家三儿媳眼圈都红了,她之前就是印刷厂的,现在只能在家里洗洗衣服带带娃,原本还想着送家里娃娃去读书呢!

    “是啊,咱们隔壁红水村不就有人去告了吗?结果您猜怎么着?”朱家儿媳压低了声音,“县太爷别是给主持公道,还把他们家的地给收走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