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掰扯掰扯
“翊哥,你的可是当真?”
翊哥抿了口茶,不置与否。
太太喜形于色,笑逐颜开道:“若按你这般,可见你爹因你三弟行事荒唐该有多伤心?”
翊哥神色淡然道:“爹也是恨铁不成钢。”
太太冷哼一声:“就行哥那个不争气的样子,怎么可能会改?不过老爷真下了这般狠心,行哥怕是会应了老爷的话,最后被逐出家门。”不过依张姨娘的性子,最后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磨得老爷没法子不得不屈服,太太心里如是想。
翊哥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道:“娘,您也不要这么,行哥与我同是爹的儿子,我们是亲兄弟,他若不好,于我有何好处?”
心里低叹道:娘做什么都是为了他们兄妹好,他知!
但就是眼界太低,所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些事需要往长远看,需知家业的振兴不单单靠一人,而是靠众人力量所汇聚而成。
“什么亲兄弟?翊哥,你且记住,这世上你只有两个嫡亲妹妹和外公家几个表哥是你的亲兄弟,其余人恨不得我们母子立时从这世上消失。”
太太黑着脸,真不知她这儿子是不是书读多了读傻了,怎会这般傻里傻气的话,气的一时不知什么好!
翊哥无奈的叹口气:“娘,您的这是什么话?”
王妈妈见此,忙道:“大少爷,太太这么都是为您好,您将三少爷当做亲弟弟,可他不一定将您当做亲哥哥。”顿了顿继续道:“毕竟不是同父同母所生,私底下怎能不作比较?”
翊哥揉揉发胀的额头,规劝道:“娘,同父同母所生的兄弟为了钱或自身利益都有可能血脉相残,何况是同父异母,且您想,嫡庶有别,除我之外弟弟们皆是庶出,身份上与我已差了一大节,更何况如今我已是举人身份,不得日后高中榜首,便是弟弟们日后都有出息,于爹于我于整个家族不都是益处。”
太太气愤道:“你就不怕他们成材后,反将你比下去。”
“若真似您这般,也是我学艺不精,技不如人,无甚可怨。”
“真真是个傻子!”太太气愤的挥挥手:“赶紧回去读你那之乎者也的书吧!别让我看见你,头疼……”
王妈妈在一旁苦着脸,唉!
这母子俩,怎每次话总是不到一块去。
李姨娘的院子,仁哥刚踏进屋子,李姨娘便围着他上下看,生怕他也挨了老爷的鞭,遂脸色苍白问:“哥儿,可有被老爷?”
仁哥拉着姨娘坐下,安抚道:“姨娘,爹并没有把我怎样,只是鞭了三弟?”
闻言,李姨娘嘴角不自觉向上翘:“行哥可严重?”听被人抬回院子,可见老爷当时气有多大,下手有多狠。
仁哥低头摸着手中的茶杯,犹豫片刻,方才道:“姨娘,我要跟您件事?”
李姨娘拉着仁哥的手,笑吟吟道:“哥儿,我们母子有什么话不能,反让你吞吞吐吐?”看着一表人才的儿子,她心里止不住的高兴。
“姨娘,爹刚在书房,凡他子孙满十八岁未考取秀才功名,便会被逐出府,且死后不得入祖坟。”
李姨娘当即楞了,又猛然想到什么,嘴唇发抖道:“哥儿,你今年可十五了?”
仁哥苦着脸:“可是姨娘,我志不在读书,更不想当官,日后我想经商,做买卖,挣大钱。”他自知不是读书的料,以往同大哥一起读书,学堂上夫子的讲解,大哥听一遍便能融会贯通,夫子提问更是举一反三,而他却总是翻来覆去反复温习数次,将将学会。
李姨娘猛地站起来,怒气之下狠狠拍他的肩旁,涨红着脸怒斥:“商贾是个什么东西,怕是连道上三岁孩都知道,你怎能有如此想法,若是被老爷知道,定也抽你一顿鞭子?”
“姨娘,您怎么就不明白呢?我学识不如大哥,头脑不如三弟,便是将将考中秀才,必也是尽头,且我是庶出身份,日后势必得有一技之长方能养家糊口,总不能成婚后饿到妻儿吧!”
“只要你努力,刻苦学习,怎可能不中状元,即便不是状元或探花,举子也可,到时候有老爷从旁协助,哥儿定能为一方父母官。”
“姨娘,您太天真了,我这样的庶子,别在京城便是这苏州府,又有多少青年才俊有了秀才的功名,帮忙理家族庶务。”
李姨娘使劲摇头:“不行,绝对不行!仕农工商,你一知府家的少爷偏偏选了最让人瞧不起的商贾,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
仁哥抬头猛然看向姨娘:“您可听过一分钱能难倒英雄汉,没有银子谈何温饱,谈何娶妻生子,谈何过上锦绣人生,便是我成了状元又如何?不也是为了每月的些许俸禄为圣上办事?”
“可那最起码受人尊敬,商贾呢?连个普通百姓都可以瞧不起你,便是你挣再多的银子又有何用?”
仁哥忍不住讽刺道:“穷的都快揭不开锅,卖儿卖女,还瞧不起商贾,活该他饿死。”
这时有丫鬟禀告四姑娘过来,母子俩双目互瞪,赤红着脸,竟是谁也不让谁。
四姐进来后,突觉气氛不对,笑着趣:“姨娘与哥哥这是怎么了?”
李姨娘一直以来总是做伏低,便是对着自己儿女也总是唯唯诺诺,今儿却眼见脸色不虞,甚至整个身子气的发抖,冷着脸不作声。
四姐挽着姨娘的胳膊,笑着:“姨娘,若是哥哥惹您生气,我让他给您赔不是,好不好?”
仁哥低着头,嗡嗡道:“四妹,我没错。”
李姨娘指着他,气的眼泪刷刷落下来:“你听听他的是什么话?没错!那我是错了?”着狠狠拍着自己的胸口:“这些年我跟在太太身边为奴为婢,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妹?你一句‘我没错’那我这些年的付出是为了谁?”
“姨娘,哥哥到底了什么将您气成这样?”
李姨娘眼泪一落,啜泣道:“你哥哥不思进取,不想科考反而想经商作商贾?他这是要生生气死我!”
“什么!”四姐忍不住惊呼出声,酝酿了下情绪,缓缓开口:“哥哥,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仁哥揉了揉额头:“作商贾怎么了?我文不成武不就,爹爹百年之后,我们这些作庶子的势必分家单过,到那时我拿什么养育妻儿?”
“哥哥,现在想这么多是不是有点早?毕竟爹爹现下官运亨通,青云直上,到时以爹爹之能耐,如何不能为你安排一个锦绣人生?”
“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庶出,这个家迟早要交到大哥手中,”顿了顿继续道:“是!大哥待我是很好,可我总不能一辈子依靠他生活,早晚我也会单门别院,令立门庭,你们可曾想过,到那时我如何养家,如何生活?”
四姐跺跺脚:“便是真到了那时,还有妹妹,妹妹照顾你不就是了?”
仁哥恍若不闻:“当今圣上最重孝道,崇嫡庶之分,大哥我就不提了,几乎是文武兼修,便是大姐,以嫡出的身份嫁给安国公府嫡长子,妹妹跟姨娘还没看明白吗?便是我们再优秀,在簪缨世家眼里也改变不了我们庶出的身份,庶出子女永远也比不过嫡出!”
一句话直接让两人脸色惨白,那心里隐约抱着不该有的念想被他直接了当的捅破,可想有多狠,多疼,多痛!
以往仁哥想着即便头脑愚笨,只要肯努力,定能考取秀才功名,毕竟皇天不负苦心人,只要肯下苦功夫,老天定会让你有所回报,但所有事都在大哥中举后慢慢有所改变,当大哥第一次以举人身份带他出去交朋会友,那时他方才知晓,那些举人眼里多么轻蔑他庶出的身份,文人多清贵,尤其是有了功名身份的举人,眼里更是难能容下他这般身份的凡夫俗子。
四姐难得不似往日般巧言令色,眼神阴虞道:“哥哥,无论诗词歌赋,绘画女红我样样比过三妹,只一句身份不同,就把我努力付出的一切都否决掉吗?”
“四妹,这是命,能托生在这样的人家于我们而言,已是大幸,更多的便不要再贪心了?”
四姐摇摇头:“哥哥,你认命,我不认命,我的命运要掌握自己手中,绝不会任由他人替我做主。”
亲眼看着他们兄妹争锋相对,李姨娘悲戚道:“都是姨娘的错,是姨娘出生不好,累了你们。”
仁哥站起来,扶住姨娘摇摇欲坠的身子,安抚道:“姨娘,没有您哪有我们,生恩大过天,我们怎么可能怨您。”
“仁哥,那你听姨娘的话,不要行商作商贾可好,姨娘求你了行吗?”李姨娘拉着他的胳膊,哭泣道。
“姨娘,余下这三年我势必刻苦读书,争取早日考中秀才,不然十八岁一过真会被爹逐出家门。”仁哥苦着脸,长舒一口气:“古语有云,男人三十而立,若我三十岁之前如大哥般考中举人,势必跟爹与大哥一般走科举之路,当官为民,造福一方百姓,但我若努力过,却始终停留在秀才身份,您就准我行商做买卖,可否?”
李姨娘低头思索片刻,沉吟不决。
四姐则直接道出李姨娘心中所思:“哥哥不会考中秀才后,故意不用功读书只为行商做买卖找借口,忽悠我与姨娘吧?”
仁哥板着脸,冷哼一声:“大丈夫言出必行,我若做出承诺,势必竭尽全力,若结果不尽人意,那也只能怪我命由天不由我。”
四姐对姨娘对视一眼,点头道:“哥哥痛快,我们击掌为誓。”
兄妹俩一连拍了三掌,算是立下誓言。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只不过它针对的是生了儿子并已经长大成人的姨娘们,似黄姨娘这样刚产下宴哥不久,根本用不着操心。
至于其他人如何,刘湘婉尚且不知,也不甚关心,因为此时撑肠拄腹,睡不着觉的她正躺在床上享受赵妈妈轻柔的按摩以及耳边的碎碎念,只为让她胃口舒服些。
只要不涉及姨娘与亲弟,她是该吃吃,该喝喝,每天做个安逸低调的庶出好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