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阴沟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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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母, 几年未见, 您身体可还安泰?”

    大太太眼眶微红, 哽咽道:“都好,都好,”神色一顿,恨声道:“除了那个不省心的, 其他的姑母都好。”

    邓勋平唯有尴尬的笑笑。

    舅舅淡淡道:“妹妹,你脾性越发不知收敛了。”

    “大哥,你不要用教的口吻训斥我,妹妹知晓你为何而来,此事与你无关, 你且不用管。”

    睿哥脸色一白,慌张道:“娘, 您怎能同舅舅这般话?”

    舅舅却挥了挥手,淡笑道:“无妨。”

    大太太不甚搭理他们, 反而疾步走到邓勋平面前,拉着他起身, 嘘寒问暖道:“这几年在外闯荡,日子过得可苦?可有受伤的地方?”完又颇不解气,狠狠锤了他两下, 恨声道:“你怎能这么狠心,置家中爹娘于不顾,置姑母于不顾?”

    “姑母,好男儿本就该四处闯荡, 终日只守在这一方天地算得了什么,要知上下天光,一碧万顷,那是何等的广阔。”

    大太太嗔怒道:“你这性子算是野了,这京里怕是搁不下你,也不知日后谁能管束得了你。”

    “姑母,从到大您最疼爱侄儿,若您管束我,侄儿焉能不听,倘若侄儿不听您的劝阻,直接大棒子我便是。”

    “的好听,当年姑母不让你去外面闯荡,你可有听我的?”

    邓勋平讪笑道:“姑母,侄儿那时不是吗?”

    大太太故意板着脸,冷哼道:“此次回来可是收心了,安心留在家中某个差事,然后娶妻生子。”唉!他跟睿哥真是让她发愁,似他们这般年岁早已娶妻生子,可是他们倒好,心野的不知哪里去,甚也不肯成亲。

    邓勋平淡笑道:“婚姻大事,自是靠缘分。”

    大太太点了点他的鼻子,轻哼道:“自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倒了你这却是靠老天的缘分,若你有心成婚,姑母自会为你求娶贤良淑德的女子。”

    邓勋平见姑母起了兴致,生怕她立即张罗起来,忙搪塞道:“姑母,侄儿还不急……”

    “哼,一千道一万你还是不想收心,不想安定下来。”

    “呵呵……”邓勋平苦笑着。

    舅舅见妹妹一直避而不谈,唯有轻叹:“妹妹,既你已知我为何而来,又何必对我如此视而不见?”

    闻言,大太太立即松开侄儿的手,怒目而视:“大哥来此,不就为了那个孽子情,”顿了顿,冷哼道:“我已过,他之事我不在过问,他想去戎武便去,想留在府中便留,想成日无所事事便由他,我皆不管。”

    “胡闹!这般意气用事能让你心里舒坦。”

    大太太恼怒道:“全家现在都舒坦,唯有我活的不舒坦,这些年我为这个家付出多少,如今孩子们大了,一个个皆不听我的话,非要去那刀枪剑影的战场拼命,咱们又不是穷苦人家,需要靠他拼命挣军功改善贫苦的日子,似咱们这等人家,富贵路那是百条千条,不明白他为甚非选那条最危险最致命的一条。”

    睿哥低声道:“娘,寸有所短,尺有所长,儿子唯有这一身武艺,自该利用这身本领却拼搏前程。”

    “我怕你前程还没拼到手,命便没了,到时谁能还我一个完整无缺的孩儿。”

    舅舅脸色一敛,低斥道:“妇人之见!”

    “大哥,若连你也不站在妹妹这边,我便真的孤立无援了。”府中上至老太爷,下至众奴仆,各个都希翼睿哥去戎武,唯有她固执己见,偏众人敢怒不敢言,一个个收敛脸上的神色,生怕蹙她的眉头。

    “咱们这样的人家是怎样的人家,莫不是生下来比旁人优越,便可终日无所事事,不思进取,倘若此次睿哥被你逼的不去戎武,你可有想过他的感受,若他因此一蹶不振,你可想过他的将来?”脸色稍稍缓和一点,又道:“孩子大了,总是要飞的,难道你能一直牵他的手走路不成?”

    大太太撇过脸,置气道:“如何不可?我牵着他至少不会让他摔跤,至少可护他平安,至少他能伴我左右。”

    舅舅脸色越发冷凝,冷冷道:“你手可牵他十载,二十载,难道你能牵着他一辈子,当你垂垂老矣,走不动路时,可有想过他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又能靠谁过?”

    “睿哥还有他兄弟们,他们自是能帮衬他。”

    舅舅嗤笑一声:“他们有儿有女如何能照拂睿哥一辈子。”

    “我……我……总之我就是不允。”

    “爹活着时常一句话,靠天不如靠人,靠人先要靠己,好子不贪爷田地,好女不贪嫁时衣,靠人粮满仓,靠天空米缸,幼时你经常跟着爹爹一同念,如今怎就将它忘到一边。”

    大太太身子一僵,木木道:“若他想当官,家中为他寻个差事便可,为何非要过刀尖舔血的日子,”转身看向睿哥,喃喃道:“为娘不想在过担惊受怕,夜不能寐的日子,你怎就不能体谅娘的苦心。”

    舅舅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妹妹,你的苦哥哥焉能不知,难道勋平孤身一人出门闯荡,我就能安心,你尚有三子围绕在旁,可是我……”低叹一声:“我只有勋平这一个儿子,若他出了何事,让我与你嫂子如何活。”

    大太太眼泪簌簌落下,扑在她哥怀里嚎啕大哭,哭她这些年的不易,哭她为何这般命苦,更哭睿哥不体恤她的良苦用心,抽泣道:“大哥,妹妹嘴苦,心里更苦啊……”

    舅舅轻拍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轻喃道:“大哥懂,大哥明白,我妹不哭,不哭……”

    这时,邓勋平冷不丁道:“姑母,您不必担忧,论武艺我比表弟高出一截,日后战场上由我护着他,定不让其受一丝伤害。”

    此话一出,兄妹俩神色一顿,再看睿哥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表哥什么……他……他也要去戎武!

    舅舅慢慢转过头,板着脸冷冷道:“你什么?”

    “爹爹,儿子想要跟表弟一同去戎武。”

    此时,大太太及睿哥眼神如剑般直直盯着舅舅,只见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怪不得你会跟着一同前来,原来早有此算。”

    邓勋平噗通跪下地上,低声道:“爹,儿子回家后,便算寻姑父将儿子弄进军营,今儿恰逢表弟来家,听到他的算,竟与儿子心中算不谋而合,遂请爹爹准许儿子与表弟一同戎武,路上咱们表兄弟也能有个照拂。”

    睿哥先是一愣,随后嘴角渐渐裂开,欣喜若狂道:“表哥,你此话可是当真?”

    邓勋平淡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太好了,日后我们表兄弟在一处,任谁也不敢瞧。”青墨武功很是厉害,倘若他跟表哥比划一番,输赢还不知花落谁家。

    大太太目瞪口呆:“大哥……”

    舅舅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淡淡道:“稍安勿躁。”随后踱步至儿子面前指着他,冷冷道:“你这是先斩后奏,怕我不允诺,方在此时出口,借由睿哥一事,害我进退不得。”

    邓勋平垂下头,遮住眼中的眸光,轻声道:“爹,孩儿不孝。”

    大太太眼角瞥过睿哥,见他龇牙咧嘴的傻笑,只觉额头跳跳的疼,若知晓长大后他如此气人,时甚也不让老太爷教他习武,如今倒好,又不过,骂又听不进,看着他直头疼。

    睿哥看着他娘,满脸笑容道:“娘,既然表哥也有此算,您就开开恩,同意儿子吧!”

    谁料,大太太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淡笑道:“若你舅舅同意你表哥去,我自是无话可。”

    舅舅脸色一僵,本是为了睿哥劝慰妹妹方走这一趟,如今反倒搭了他的儿子,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你非去不可?”

    “爹,求您成全。”

    大太太适时开口:“大哥,你可只有勋平一子,其他事都好,此事万不能应,便是不为自己着想,还有大嫂呢?大嫂好不容易盼得勋平归家,又怎忍心让他去那烽火连天的战场。”

    舅舅沉思片刻,淡淡道:“去可以,但必须先成亲,之后的事爹随你心意。”

    邓勋平垂着头,低声道:“爹,儿子不愿,未立业何以成家,儿子不想让未来的娘子如姑母一样,为儿子担惊受怕,时时忧心自己成了孤儿寡母。”

    睿哥轻声道:“舅舅,您忘了来时答应外甥的话。”

    此话一出,舅舅随即怒视他:如今我儿子都要被你拐走,哪还有心思搭理你。

    大太太怒斥道:“你给我闭嘴。”

    睿哥愤恨的垂下头,暗暗生气。

    舅舅颓丧着脸坐在凳子上,揉了揉额头,淡淡道:“自你便有主意,我和你娘也管束不得你,你想学武功,我便托你姑父亲授于你,你想外出游历,我跟你娘也未阻拦你,只盼你归家后,能沉下心好好留在家中,常伴我与你娘膝下,未料如今你又……”

    “爹,儿子知错,即便儿子留在京中也只会去军营,毕竟通身上下,儿子唯有这一身本领,若想闯出名堂也唯有靠此,爹,求您成全儿子吧!”

    大太太冷冷道:“大哥,莫不是还要我再点醒你,你可就勋平这一个儿子,老邓家也唯有这一滴血脉,若他有个闪失,你可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爹娘及先祖。”

    舅舅猛地抬眼,冷冷看着她:“不必你多,我心中自有考量。”

    “好,我不再言语,不过睿哥能否去戎武全取决你,你要慎之又慎。”大太太心缓缓落回肚子里,一个睿哥要去戎武已让她心惊胆战,如今又多了一个勋平……不过让她心安的是,大哥定不会同意,倘若这般睿哥也能死了心。

    睿哥上前两步,扯了扯舅舅的衣袖,低声道:“舅舅,来之前您可是对外甥一顿褒奖,怎到了表哥这,您便这般吞吞吐吐。”

    邓勋平也道:“爹,好男儿自该先立业在成家,如今儿子身上无功名可言,试问谁家肯将女儿下嫁于我,便是真有下嫁与我的姑娘,以儿子如今的眼界,也未必看的上。”

    舅舅怔了怔,低叹道:“你……”

    睿哥抚掌大喝:“表哥,你之言焉何不是出我心中所想,日后我们兄弟俩一起闯天下,到时在一同衣锦还乡。”

    邓勋平抬头对其翻了个白眼:眼下这般光景,你还有心畅谈将来,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

    大太太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怒火,怒声道:“勋平,往日姑姑那般疼爱你,堪比你三个表兄弟,可如今也是你让我最为寒心,咱们邓家就你一根独子,你竟不知珍重,反而一再去那险恶之地,这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娘,您在胡什么?舅舅一家可没甚仇人。”睿哥低声反驳道。

    “闭嘴!”大太太指着她,恨声道:“若不是你撺掇你舅舅来此,又趁机被勋平知晓来龙去脉,惹的他起了心思,他又怎会一意孤行,你个孽子,生你出来不是为了气我,也不是为了祸害你舅舅一家。”

    这时大老爷风尘仆仆的进来,一脸怒容:“休得胡言乱语!”

    大太太脸色一僵,面容僵硬的转过头,漠然道:“若不是你,我又怎会无理取闹。”

    大老爷先跟大舅兄了招呼,随后请他上座,看着大太太淡淡道:“这些时日,我是一忍再忍,今日听你之言,着实气愤难当。”

    “老爷本就无需隐忍妾身,妾身算什么,不过是为你们刘家传宗接代,照拂公婆,主持中馈的一个女人,除此之外,妾身还有何用?”

    “你……你可知再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我只知自己的儿子一旦踏出家门,生死听天由命。”

    “哼!妇人之见!”

    大太太眼眶泛红,忍不住低泣:“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一手将其抚养长大,您不过这几年方回府,堂前尽孝,堂后教子,如今更是狠心,将他送去戎武,便是您做爹的不心疼,难道还不容妾身这个做娘的置喙两句。”

    大老爷转头看向舅兄,低叹道:“让你看笑话了。”

    舅舅脸色青白,轻轻道:“舍妹不懂事,还妄妹夫海涵一二。”

    大老爷挥了挥手,淡笑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何须这般见外,今日舅兄来此,极是趁我心意,”随后又将目光看向大太太,轻声道:“夫人,睿哥去戎武是好事,你怎就合计不明白,此番土倭人作乱,虽是蓄谋已久,可却是我儿大显身手的好机会,这几年朝堂安稳,边疆无战乱,本是皆大欢喜之事,可谁能保证永远风调雨顺,国泰安康。”

    “妹夫……”

    大老爷对其摇了摇头,继续道:“如今朝堂不稳,边疆不稳,正是内忧外患的多事之秋,你可知外面多少儿郎争抢着要去建功立业,唯有你一意阻拦,难道别人家的儿郎不是爹生娘养,咱们家的儿子就该一意娇纵,睿哥心有志气,我为之骄傲,这本该是你我喜而乐见之事,可是你……”顿了顿,又道:“且不远处,便是眼前,难道你真想让睿哥成为翰文那样终日无所事事,一心流连花街柳巷的公子哥,亦或者作出玷污镇国将军府门楣的荒唐事。”

    大太太被老爷之言,吓得面如土色,木木道:“想要挣得功名有很多法子,为何偏选这一条血腥之路。”

    大老爷目光看向儿子,神色感慨道:“睿哥自幼习武练得一身好本领,却不肯靠祖荫过日子,这是为夫最为引以为豪之事,堂堂儿郎,何须靠着祖荫过活,靠自己拼属于他的前程,那才是真本事。”

    “万一……”

    大老爷又道:“你总担忧睿哥有个万一,战场是什么地方,那是奋勇杀敌,拼尽一身本领为朝廷为百姓换来国泰民安的地方,那是流血不流泪金戈铁马的地方,试问哪个将士的后背没流过血留过疤,”顿了顿,铿锵有力道:“那是作为杀场将士的荣耀,是我们精忠报国的使命,是身为臣子为圣上排忧解难的本分。”

    “老爷高瞻远瞩,妾身如井底之蛙,可妾身只想守着您和孩儿们安稳过一世,难道错了吗?”

    大老爷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轻声道:“你没错,睿哥也没错,可睿哥要走的路,咱们拦不了,便是这次拦了,下次,下下次,若你一直拦着,这辈子他过得郁郁不得志,最后含恨而终,可是你想看到的光景。”

    只见睿哥神色大震,怔了怔噗通一声跪下,神色郑重道:“爹放心,儿子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舅舅冷不丁开口:“妹夫无需在劝,适才妹妹若我同意勋平去戎武,她便不再阻拦,”低头看着儿子,叹声道:“勋平,既这是你要走的路,为父又如何阻拦得你,唯有让你继续走下去,只望你珍之重之,似你姑姑所,我与你娘唯有你一个儿子,我们……我们不想临老,白发人送黑发人。”

    邓勋平对其郑重的磕了头,沉声道:“爹放心,儿子这一身武艺乃姑父亲传,这几年又一直行走于江湖,自有一套保命之法,遂爹爹放心,儿子定会功成名的衣锦还乡。”

    大太太神色一变,神色惊恐:“大哥,你怎能同意?”猛地推开老爷,一把拽住大哥的衣袖,脸色苍白道:“大哥,是妹妹错了,妹妹魔怔了,妹妹答应让睿哥去戎武,此事与勋平再无关系,你赶紧收回方才之言。”邓家可就这一根独子,倘若出了何意外,别大哥,便是她也没脸见九泉之下的爹娘。

    舅舅颓然道:“妹妹,此事与你无关,但凡勋平心中所想,焉是我能阻拦的,他心中早有此意,不过借着睿哥起了由头。”

    邓勋平点了点头:“姑姑,侄儿心中所想,便是有朝一日上战场奋勇杀敌,光我邓家的门楣,造福后辈子孙。”

    大太太在顾不得其他,慌张道:“勋平,你要上战场姑姑不拦你,但你必须先成亲,留下邓家一滴血脉方可去军营,不然便是你爹应你,我也不应,姑姑不能见你有任何闪失。”

    “姑姑,句造次的话,如今侄儿一身本领比姑父还强上几分,遂在战场上保命在容易不过。”

    大太太还是摇头,转头看向大哥,怒声道:“大哥,你倒是劝劝,此事你一意孤行定下来,可想过大嫂的感受?”了半天也不见他有所行动,又扯了扯老爷的胳膊,焦急道:“您快帮妾身劝劝,熄了勋平去戎武的心。”

    大老爷低叹道:“我们连睿哥都拦不住,更何况勋平,此事便让他们自己做主吧!”

    舅舅心止不住的抽痛,缓了半天方开口:“妹妹,妹夫的对,如今的他们羽翼丰满,只差一步展翅高飞,又岂是我们能阻拦的。”脚步缓缓走向儿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你去外面历练,我们未拦你,给了你三载光阴,如今要去戎武,我与你娘也不会拦你,不过也只给你五载光阴,成便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不成便辞官回家,娶妻生子,在我们膝下尽孝,可行?”

    邓勋平又磕了一头,沉声道:“爹,儿子应了,五载后的今日,成与不成,儿子定回家娶妻生子,在您膝下尽孝。”

    “好!男儿重誓言,我儿之言,爹爹信!”舅舅拍了拍他的肩膀,重重道。

    “大哥……”大太太一脸的不可置信。

    大老爷搂着她,轻声道:“既然舅兄都有此等气魄,你就不要在锱铢必究,接下来这段时日让他们表兄弟安心跟着刘奎习武,不要让任何事扰乱他们的心神,”怕夫人心有不甘,又道:“你不仅阻拦不了,更会妨碍他们的心神,如今多学些拳脚武功,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时,才有多一分活下来的可能,其他的不过是妄言。”

    大太太脸色惨白,低泣道:“妾身知道了。”她这一闹,不仅搭进睿哥,还牵连上勋平,让她有何颜面见大嫂。

    “夫人放心,他们此去山西边疆,那里的守城将领是我昔日的帐前卒,到时我会书写一封信函让其帮忙照拂。”

    “当真?”大太太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泪光。

    大老爷沉下脸:“睿哥不光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我又焉能看着他受伤,此路虽艰险,但我跟爹会为他铺平道路,遂请夫人放心,他们不会出事。”

    舅舅神色大震,敛了敛脸上的神色,恭敬的对其揖了一礼:“妹夫,我家勋平便拜托你了。”

    大老爷上前两步扶起他,轻声道:“舅兄,不可如此折煞弟,我们是一家人,自该互相照拂,再勋平如同我半子,我又怎会置他于不顾,”低头看着器宇轩昂的侄子,老怀含慰道:“舅兄许是不知,适才我回府听到门房的禀告,当即心下一喜,勋平乃我从看着长大,又在我身边习武时间最长,虽不是亲子却如同亲子,加之他在外闯荡三载,我焉能不惦念他,若他此番不去戎武,沉下心来,我定为其某个差事。”

    闻言,舅舅再次神色大恸,感激道:“妹夫,多谢你。”

    “老爷……”大太太神色既激动又感慨。

    大老爷低声道:“你们且放心,睿哥与勋平此去戎武,我定让昔日同僚多多照拂他们,不会让他们涉险。”

    大房这边的消息自然瞒不过老太爷,只见其哈哈大笑:“勋平这孩儿倒是比睿哥更会借力力。”

    刘奎轻笑道:“老太爷言之有理,这位表少爷很是聪慧。”

    “据他跟随老大习武后,便一直在外历练,也不过几年光景,眼神看着越发的炯炯有神,性子更是沉淀不少,与睿哥不过相差两岁,却比他还懂得谋定而后动。”

    “老太爷,您觉得舅老爷可会同意?”

    老太爷含笑道:“人不能不服老,江山代有才人出,似我这般的老家伙,是该功成身退了。”

    刘奎轻声道:“老太爷,您可一直精神抖擞的很。”

    “呵呵……”谁料,老太爷话音一转,淡淡道:“府中这些子孙中,唯有嫡孙我尚能记住,其他的也不过有过几面之缘,没想到老二家这个六丫头倒是机灵聪慧的很,能一下子抓住老大媳妇的软肋。”

    “老奴在那偷听时,也不禁被六姑娘的聪慧所震撼,她每每之言虽平淡不过,却又透着一丝感悟人生的道理,让人不由得心底折服。”

    老太爷淡笑道:“可惜是个庶女。”

    “您不想见见孙姐吗?”

    “她能为睿哥出谋划策,可见是个心有主意之人,更加知晓树大招风的道理,若我平白唤她过来,让老二媳妇如何作想,让嫡出的三丫头如何作想,让她的姊妹们如何作想?”

    唉!珠玉蒙尘!

    “老奴知道了。”

    老太爷想了想,又道:“老二后宅的儿女们,你悄无声息的查探一番,探其脾性及城府,此事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刘奎躬身点头。

    刘湘婉与众姐妹正在跟随孙嬷嬷学规矩,背对孙嬷嬷时,三姐与她耳语道:“听大伯母同意让二哥去戎武?”

    “当真。”刘湘婉身体一僵,激动道。

    三姐瞥了她一眼,怪异道:“你这么激动作甚?”

    “还不是替二哥高兴,午时给他送荷包,问他为何纠缠不休的与我要荷包,他道想哄大伯母开心,唉!大伯母疼爱幼子之心,二哥又何尝不是彩衣娱亲。”

    三姐缓缓点头,轻声道:“听二哥将他舅舅请来劝大伯母,后来连久不出面的大伯一同服,方劝大伯母同意。”

    孙嬷嬷正在指点四姑娘的行为举止,眸光瞥向三姑娘那边,咳了咳,二人立马正襟危坐,再不敢窃窃私语。

    三姐嘴唇未动,发出嗡嗡之声:“过会儿我在与你详细内幕。”

    刘湘婉眨了眨眼睛。

    好不容易熬到孙嬷嬷下课,她俩又被其单独叫出来训斥半刻钟,最后拉耸着脑袋,怏怏不快的走出来。

    离开孙嬷嬷的院子,三姐立马抬头,迫不及待道:“听不仅二哥要去戎武,便是他表哥也要一同前去。”

    什么!

    这回当真惊到刘湘婉,只见她咽了咽喉咙,神色僵硬,木木道:“二哥又拐了一人?”

    “可不是吗?听二哥的表哥可是邓家唯一的独子,大伯母本就为二哥一事伤心,如今她侄儿也要同去,更是伤心的以泪洗面。”

    这……这……她该如何是好?

    刘湘婉低声道:“大伯母没拦吗?二哥的舅舅没拦吗?”

    三姐啧啧两声,耳语道:“听二哥的表哥极有心计,本就算去戎武,正好碰上二哥这事,众目睽睽之下,生生将了他爹一局,气的舅老爷不出话。”

    刘湘婉抚了抚额,暗暗道:虽与她无关,可主意到底是她所出,唉!不仅她便是二哥同样害人不浅,将人家独子诳去戎武,倘若那人日后有个三长两短,她定会于心难安。

    “六妹,你怎么了?”

    刘湘婉低叹道:“总之咱们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简而言之,闲事莫管。

    三姐颔了颔首,轻声道:“不过二哥倒是聪慧的很,知道去向他舅舅搬救兵,听我娘,大伯母最是尊敬舅老爷,二哥怕也是这般算,若他舅舅肯出面,此事定十拿九稳,谁料这次不仅大伯母便是舅老爷都阴沟里翻船,唉!”

    刘湘婉心脏猛地跳动两下,此事……此事……她为二哥出谋划策之事,定不能让大伯母知晓,不然日后危矣!越想越害怕,一会儿定要找个机会同二哥一声,此事不得透露给任何人,不然她命活不长矣!

    三姐碰了碰她的胳膊,皱眉问:“出来至今,你一直心神不宁,可是出了何事?”

    刘湘婉脸色惨白,慌张道:“三姐,我肚子疼,先回去了。”话音一落,捂着肚子拽着招娣离开。

    招娣慌张道:“姑娘,可要奴婢唤大夫过府瞧瞧?”

    刘湘婉声道:“闲话少,咱们快点回去,快……”

    招娣转瞬间便知出了事,牵着姑娘的手跑回去。

    主仆二人飞快离开,梅兰低声道:“看样子刘姑娘腹痛难忍,很是严重?”

    三姐皱了皱眉,轻声道:“一会儿你过去看看,若六妹腹痛还是这般严重,便去我娘那走一趟,为她唤个大夫过府。”

    梅兰福了福身,低声应道。

    主仆二人回到屋中,招银正在擦拭屋中的尘灰,见姑娘神色慌张的跑回来,惊的手中抹布一下子掉在地上,惊慌道:“姑娘,您怎么了?”

    “你先去关门。”

    招银点了点头,转身出去,未料脚下滑险些摔倒,咽了咽心中的瑟意,忙神色镇定的去关门。

    招娣适时的为姑娘倒了杯温茶,轻声道:“您先喝杯茶压压惊。”

    刘湘婉一饮而尽,随手返给她倒了一杯:“你也喝口,咱们一路跑回来,你定是口渴的很。”

    招娣摇了摇头,直道:“不敢。”

    “此处又没有旁人,喝吧!”

    招娣这才端起水杯抿了抿。

    半响后,只见刘湘婉抚了抚胸口的跳动,轻声道:“一会儿你去午时那个凉亭,若瞧见二哥或他两个厮的身影,就我有事找他,让他务必寻我。”

    招娣脸色苍白,低声道:“姑娘,可是二少爷出了事?”

    刘湘婉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是我有事交代他。”

    招娣郑重的点了点头:“姑娘放心,奴婢定不负您所托。”

    这时,招银回屋,刘湘婉眸光看向她,低声交代:“若三姐派婢女过来,你就我吃坏了东西,去了一趟茅厕,回屋后喝了热水,如今正躺在床上憩。”

    招银神色慌张的点头,担忧道:“姑娘,到底出了何事?”

    刘湘婉挥了挥手,轻声道:“你们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神色一顿,唤住招娣,叮嘱道:“行事一定要心谨慎,若有人问你为何独自一人出来,要想好借口遮掩,晓得吗?”

    招娣福了福身,脸色慎重的抬脚出去。

    翊哥本算带着毅哥出府去玩,未料,母亲甚也不同意,其一担心翊哥不会带孩子,其二怕毅哥吵到儿子,儿子不耐烦之下置毅哥于不顾,左思右想后如何也不同意。

    无奈之下,翊哥决定带毅哥在府中玩耍,当府中众人看到舅甥俩开怀大笑时,一时间皆有些不可置信,回府至今,三少爷一直不苟言笑,谁料笑起来竟如此好看,沿路经过的丫鬟忍不住羞红了脸。

    看着花丛中追蝴蝶的外甥,翊哥淡笑道:“毅哥,欢喜吗?”

    毅哥点了点头,脆声道:“大舅舅,毅哥欢喜的很,外祖母家很好玩。”

    “那就好,明日舅舅还带你玩。”

    “好……”毅哥继续拿着扑蝴蝶的网子继续扑蝴蝶。

    这时,宋天华缓缓而来,含笑道:“毅哥这么高兴,连爹爹过来都不知道?”

    毅哥猛地回头,朝着他爹跑过去,抱着他爹的腿,笑逐颜开道:“爹爹,你看这里有好多蝴蝶,儿子扑了好些。”指了指砚台手中的木盒,咯咯道:“扑的蝴蝶在那里……一会儿儿子给您看。”

    翊哥走上前,对其揖了一礼,淡笑道:“姐夫,府中内务可是理完了。”

    宋天华脸色微讪,府中内务哪需要他置喙,不过是畏惧曾祖母凌厉的手段而不得不来,昨晚回府后大闹一场,曾祖母放下狠话,若他不能哄好毅哥她娘,不能约束自己的言行举止,便要废了他长子嫡孙的头衔,将他一人赶出府中,任其自生自灭。

    宋天华垂下头,掩饰脸上的愤恨,手却漫不经心的摸着毅哥的头,淡淡道:“不过些许事,处理完便立即过来看望他们母子。”

    翊哥颔了颔首,轻声道:“姐夫受累了。”

    “好,好。”

    翊哥淡笑道:“姐夫今晚若无大事,咱们定要一醉方休,昨儿因爹爹升迁一事,府中不好大肆渲染,今日却不相同,便是祖父知晓,也不会多加阻拦,这样咱们方能尽兴酌。”

    “这……还得看岳父大人如何。”

    “姐夫放心,此事由我向爹爹禀告。”

    宋天华嘴角抽了抽,缓缓点头,又问:“毅哥,今儿你娘身子可还好?弟弟可还好?”

    毅哥大声道:“爹,我娘脸上的笑容可欢喜了,”怕他爹不信,焦急的解释:“以往娘……娘……娘总是闷闷不乐,毅哥如何劝娘,她都不没有笑模样。”

    哎呦,我的祖宗,这话可不能当着你舅舅,万一他告诉你外祖父,爹爹身上这层皮又得跟着一紧。

    翊哥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淡声道:“我带姐夫去姐姐那……”

    宋天华忙道:“不用,你继续陪毅哥玩吧!我自己过去便是。”

    “既如此,弟就不在推脱了。”

    宋天华带着厮笑着离开。

    翊哥看着宋天华离开的身影,嘴角的笑容越发深沉。

    砚台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少爷,您别笑了。”您脸上的笑容看着太渗人,便是此时此刻,奴才的身子也一直着哆嗦,总觉得您意有所图。

    翊哥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多嘴!”

    砚台垂下头,委屈道:“少爷,奴才也是为您好,您这回眸一笑百媚生,惹得府中众多丫鬟羞红了脸,有些丫鬟不顾尊卑分寸走至您身边故意扔下手中的帕子,只是您一心陪着少爷,没注意而已。”

    翊哥神色一愣,冷冷道:“内宅丫鬟竟如此不知体统,再有这等不安分的,直接告诉我娘将其发卖。”也省的日后用些狐媚手段勾引府中少爷,败坏门风。

    砚台吓得身子一颤,瑟瑟点头,少爷果然还是那个少爷,如今脸上的笑容也不过是雷霆之怒的前兆,咽了咽口水,以少爷今儿这般反常之举,只能为大姑爷祈祷,希望少爷对他手下留情。

    自少爷骑马离开,甲义便独留在府中,四处闲逛,谁料碰到守株待兔的招娣,被其一把拽住袖子,只见甲义脸色绯红,眼神闪躲,羞涩道:“招娣,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当面,非要这般拉拉扯扯,若被有心人瞧见,他倒是不紧,可是会坏了招娣的名声。

    招娣板着脸,冷冷道:“你家少爷呢?”

    甲义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在太太那。”

    “烦你通报一声,我家姑娘未时三刻在此恭候二少爷。”招娣完直接甩袖而走。

    甲义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就只是为了此事。”不是为了等他。

    事情交代完,招娣忙跑回去,喘气问:“姑娘,二少爷能应约吗?”

    刘湘婉低声道:“若不是我替二哥出谋划策,他焉能成?放心,他一定会去。”

    甲义回到院子,见少爷与表少爷早已回来,且坐在书房话,顿时眼睛一亮,喜不自禁的跑进去,哀嚎一声:“少爷,您终于回来了,适才您快马离开,是不是忘了奴才。”

    睿哥讪讪道:“却是忘了,下次再不会忘了你。”

    甲义进来后,张了张嘴,神色欲言又止,睿哥皱眉道:“又出何事?”

    “少爷,是……是六姑娘……”

    “六妹怎么了?”今日之事,若没她从旁相帮怎会事成,明日定要好生感谢她。

    甲义觑了觑表少爷,一步步挪到少爷身边,声道:“六姑娘约您未时三刻在凉亭见面。”

    睿哥一愣,半响后,轻轻道:“此事我知道了。”

    邓勋平神色诧异,淡笑道:“没想到你跟家中庶妹相处的如此融洽。”

    睿哥摸了摸鼻子,讪笑道:“是我二叔家的堂妹,不过是个庶出,但她机灵古怪的脾性甚是对我胃口。”

    “哦?等哪日你也为我引荐引荐。”

    “此事好,明日起表哥也要在家中长住,到时自有见面的机会。”

    邓勋平淡笑的颔了颔首,又道:“我表哥韩琛在府中如何?”

    “如今韩大哥成了府中的夫子,专门授府中几位妹妹上课,他不仅学问好,人品更佳,祖父对他颇为欣赏,便是我二伯也对他频频夸赞,更是破例收他做了学生,”睿哥顿了顿,又道:“表哥放心,韩大哥成了我二伯的学生,以我二伯任人唯贤的谋略,定会为其谋划一番锦绣前程。”

    邓勋平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话音一转,又道:“睿哥,不知你二伯可曾回府,我等辈自该主动求见。”

    “怕是还未回府,不然以我爹的脾性,定会提前告知我们。”睿哥想了想,转头看向甲义:“你去门房听下。”

    甲义垂下头,声道:“少爷,奴才折腾了一上午还未喘口气,您就心疼心疼奴才,让甲仁去吧!”

    “废什么话,快去。”

    甲义瞪了眼向他示威的甲仁,躬着身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