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驭人之术
半个时辰后, 大姐带着灵玉去了刘湘婉的院子, 还未进去便听到毅哥清脆的笑声, 只听他不住的大喊:“六姨,六姨,让我来,让我来……”
刘湘婉柔声道:“给毅哥可以, 可毅哥却不能再吃糕点。”
“这是为何?”毅哥闷闷道。
“因为你还,吃太多甜食容易长胖,这样长大后便不俊俏了?”
毅哥垂下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肉手,心翼翼的开口:“六姨, 我胖吗?”
刘湘婉噗呲笑出声:“毅哥不胖,一点也不胖, 六姨故意逗你呢?”着将手中的风筝线团递给他,又交代旁边的招娣, 轻声道:“看好少爷,万不可让其被风筝线缠住。”
招娣喜不自禁的点头, 陪着少爷一同放风筝。
刘湘婉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丫鬟樱桃倒了杯温茶,轻声道:“六姑娘, 您喝口茶润润喉。”
“多谢你。”刘湘婉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见此,樱桃又为其续了一杯,轻笑道:“适才六姑娘喊了好多话, 怕是口干舌燥的很。”
刘湘婉脸色微红,娇羞道:“好久不成玩的这般肆无忌惮,一时竟忘了规矩教养,跟着翊哥一同疯起来。”
这时,大姐缓缓走进来,淡笑道:“在姐姐这,六妹无须顾忌规矩,想笑想叫想闹皆随你心意。”
“大姐……”刘湘婉站起来,对其福了福身,羞红了脸。
毅哥看到他娘,大叫一声:“娘,您快看,儿子放的风筝飞的高不高?”
大姐眼里带笑:“毅哥真厉害,风筝放的这般高。”
毅哥被夸别提多欣喜,咯咯道:“六姨,你真好。”
刘湘婉含笑道:“毅哥欢喜就好。”
“风筝可是六妹从府中带来?”
刘湘婉淡笑道:“五弟越发大了,竟不喜总呆在姨娘院里,遂妹合计做个风筝与他,趁机让他消停些,省的日日吵得姨娘头疼。”
大姐诧异道:“既是给五弟准备的风筝,怎好拿来送与毅哥?”
“大姐,东西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待我回府后重做一个便是,”刘湘婉转头看向毅哥,淡笑道:“见他这么欣喜,妹觉得将此物带来在恰当不过。”
“六妹,你有心了。”大姐看着满脸笑容的儿子,轻声道。
“大姐,无需同妹妹这般客套。”
大姐话音一转,又道:“不过你的脑袋瓜确实聪慧,竟能想到自己做风筝?”
刘湘婉抿嘴笑了笑,低声道:“为了做这风筝,大姐可不知妹妹废了多少宣纸。”
闻言,灵玉垂下头,想起适才拿宣纸所做之事,嘴角不自觉上翘,若六姑娘知晓她们用宣纸……定会抱怨她们暴殄天物。
大姐神色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豪爽道:“六妹莫要担心,待你回去时,大姐送你一箱子上好的宣纸。”
刘湘婉脸色一顿,缓缓道:“大姐此手笔,着实坐实一件事!”
大姐挑眉:“何事?”
刘湘婉对其竖起大拇指,轻声道:“庄子上的土财主!”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轻笑。
大姐更是忍俊不禁:“臭丫头,竟敢趣你大姐?”
刘湘婉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大姐,实不相瞒,相比一箱子宣纸,妹妹更喜一箱子金元宝。”
众人闻言后,更是笑的乐不可支!
“你个狭促鬼,不仅聪明伶俐更是见钱眼开的很,”大姐嘴角的笑容一敛,哼声道:“金元宝没有,庄子上的土疙瘩倒是一堆,若你想要,待你回去时,大姐给你装上一箱,不,十箱都行!”
刘湘婉目瞪口呆:“大姐,你可真大方!”
自六姑娘来到庄上,院子里一下子充满欢声笑语,灵玉见姑娘笑的十分开怀,心中别提多欣喜,只盼六姑娘能长久的住下去。
大姐咳了咳,轻声道:“王妈妈要回府,六妹可要与我一同去送她?”
刘湘婉轻声道:“自然!”
大姐起身,淡淡道:“那咱们就走吧!”眸光看向此院中众人,淡淡道:“奶娘,照顾好少爷。”
奶娘躬着身点头,轻声道:“大少奶奶放心。”
招娣看向姑娘,刘湘婉对其笑笑,淡淡道:“你且留在此处陪着毅哥玩,一会儿我便回。”
招娣神色踌躇,见姑娘一脸坚持,方缓缓点头。
姐妹二人漫步而出,大姐轻笑道:“你这婢女对你很是忠心。”
“大姐这话就不怕灵玉吃醋?”
灵玉轻声道:“六姑娘,我家姑娘心中最是在乎奴婢二人。”
大姐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她们自服侍我,任何人都会背叛我,唯有她们不会。”
“由此可见,主仆情意焉何不是以心换心?”
大姐神色一愣,细细斟酌她之言,方轻轻开口:“六妹年岁虽,看事却是比大姐还通透几分。”
“妹妹曾听夫子过一句话,有些事看透不透,也是一门学问,大姐以为呢?”
大姐哑然一笑:“如何不是?”
姐妹二人携手走进厅中,只见灵石候在王妈妈身边不住的劝慰,而王妈妈一脸的愁容满面,见主子们进来,忙对其福了福身,讪讪道:“老奴年岁大了,不过是折腾一趟竟不自觉大了瞌睡,真是……”
大姐自是知晓各中原由,淡笑道:“妈妈莫要多想,不过是件事。”
“大姐放心,日后老奴再不会这般心神怠慢。”
“妈妈无需挂怀……”
王妈妈涨红着脸,轻声道:“大姐,时辰不早了,老奴也该告辞。”
大姐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方缓缓道:“那我就不多留您,眼下午时刚过,若你再不赶回去,待回到府中怕是得天黑,”顿了顿,又道:“再我娘身边缺不得您。”
王妈妈满脸喜意,轻声道:“也是太太看的起老奴。”
“我让人准备了两车的瓜果蔬菜及家禽,待妈妈回去时,一同带回去。”
“老奴省的。”
大姐看向刘湘婉,轻声道:“六妹,可还有何要交代?”
刘湘婉摇头,轻笑道:“王妈妈一路平安。”
“多谢六姑娘惦记。”王妈妈对她二人福了福身,方转身离开。
至于那个丫鬟玉早已让人收拾整齐,之前发生之事,好似从未发生,而王妈妈更加不会知晓,在她昏睡这一个时辰,院中发生一件惊恐之事。
随行之人除了王妈妈,其余人皆是胆战心惊,恨不得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们虽不知发生何事,却也知晓此事不得与任何人听,不然后果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起。
姐妹二人回到内室,刘湘婉低声道:“大姐,后背主使之人可是四姐?”
大姐神色一愣,淡淡道:“看来你与四妹之间却有些龌龊之事?”
刘湘婉低叹:“不过是闹,却不曾想……”
“六妹,可知内宅女子最多和最缺之物为何?”
刘湘婉被反问的不明所以,眉头轻皱:“大姐……”
大姐亲自为其倒了一杯茶,淡淡道:“今日大姐便以过来人的身份教你一些道理。”
“常言皆道女子难为,虽男子薄情寡义是常事,但其中大半因由则为女人,”见她神色呆愣,淡笑道:“想知为何?”
刘湘婉轻轻点头。
大姐淡淡道:“同为女子,又何苦相互为难,无外乎为了金银,夫君及孩子,身在内宅的女人最多的便是岁月,只因固守在方寸之间,日复一日的熬日子,最缺便是真情,所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女子得不到夫君的垂怜,唯有紧紧攥住为数不多属于她的东西。”
“大姐……”
大姐淡笑道:“此事背后主使之人却乃四妹,以你之聪慧伶俐,想必知晓我在顾忌什么?”
刘湘婉苦笑,如何不知?
难不成为了解大姐心头之怒火,与四姐争锋相对,闹得面红耳赤,最后毁了镇国将军府所有姑娘的闺明及家世清白的门楣,更毁了爹爹好不容易竖起的官威。
“大姐,此事你既算遮掩,不如让它了无痕迹的过去?”
“六妹,你年岁尚,内宅驭人之术,哪是你想的那般简单?”
“大姐……”
“我且问你,可会为了捉一只老鼠碎一屋子的玉瓶?”
刘湘婉摇了摇头,轻声道:“太过得不偿失!”
大姐端起茶杯抿了抿,冷笑两声:“但老鼠始终是老鼠,需要除之,方保玉瓶安稳。”
刘湘婉心中发寒,木木道:“大姐算……”
大姐放下茶杯,气愤的点了点她的额头,恨声道:“你这丫头心中定是在想什么不堪之事。”
闻言,刘湘婉心下一安,缓缓舒出一口气,对其讨好的笑笑。
唉!后宅不安,朝堂何稳!
“天下震慑,诸侯宾服,天下这般,内宅焉何不是?”
“震慑?”
大姐转头看向不远处玩的正欢的毅哥,怅然道:“大姐这辈子便没活明白?”若早些清醒,何至于被人逼至这般境地!
刘湘婉扯了扯大姐的袖子,声道:“大姐?”
“夫妻恩爱两不疑,那不过是白话本上描述之情爱,这世上又怎会有矢志不渝的男人,”大姐垂下头,低笑:“我与宋天华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成亲后,焉能对他无一丝情意,毕竟是结发夫妻,不过这男人……”
“大姐为何突然提及大姐夫?”虽他二人乃有名无实的夫妻,但并未和离,不叫大姐夫又该叫何。
“犹记未嫁时,我们一家尚在苏州,虽我性子极为刚强,但想着远嫁京城,虽有祖父他们做依靠,性子却还是要轻柔些,这样才会讨夫君及长辈们的欣喜,总总谋划却忘了男人的劣性,”想及此,大姐冷笑一声:“宋天华薄情寡性,家中虽有娇妻美妾,却仍不肯知足,竟看上勾栏院里卖弄风骚之人。”
“大姐如今这样不是更好。”
大姐冷淡淡道:“诚如妹妹所,离了那人,如今这般恣意过活实乃幸事一桩。”
“之前种种不过是前程往事,大姐何必放在心上。”
“六妹果真是通透之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那时我便该知晓……”
刘湘婉本就未指望成亲后,与那人过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早料到未来夫婿会三妻四妾,左拥右抱,想及此,脑中竟闪过魏廷茂的身影,这厮那日对她铿锵之言,想想……不过尔尔。
“六妹可知,内宅女子如何震慑众人?”
刘湘婉眉头轻皱,对其摇了摇头。
大姐眯着眼睛,嘴角上翘,冷冷道:“抓住她的软肋,且看她如何耀武扬威!”
“可他人之软肋,我们从何得知?”
“世人只要活着,皆被贪、嗔、痴所萦绕,焉能没有软肋可言,”大姐伸出手指点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上一‘字’,淡淡道:“男子皆被功名利禄,娇妻美妾所惑,女子虽只守在四方天地,却也是为了富贵荣华,鲜衣美食,二则有何区别,”指了指桌上的尚未干枯的‘贪’字,嗤笑道:“只要有了它,那人的软肋便如十根,数都数不过来。”
刘湘婉被大姐之言震的瞠目结舌,木木道:“大姐,似你这般,妹妹还要嫁人吗?”
大姐嗔怒道:“别跟我装傻,大姐知晓你聪慧的很,许是连我也不及你聪慧通透。”
“大姐……”刘湘婉拽着大姐的衣袖,撒娇道。
“至于男人,既你得不到他的青睐,为了不让其沾花惹草定要狠狠将其震慑住,无论谋略还是手段都要让他忌讳你,每做一件事,脑中想到你便会不寒而栗。”
刘湘婉咽了咽口水,大姐话里话外就差明,直接挥起大棍子将其得他鼻青脸肿,再不敢顶着一张脸四处招蜂引蝶,胡乱生事。
“怎么?害怕了?”大姐低笑:“你从胆子就,适才与你这么多,可知大姐心中所想?”
“如何震慑四姐?
大姐挑了挑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刘湘婉斟酌一二,轻声问:“可是亲事?
大姐赞许的点了点头:“四妹心比天高,一心想嫁入高门大户做少奶奶,可高门大户又哪里是她想的那般容易过活?”
刘湘婉低叹一声:“所有人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焉何不是?”
“无须担忧,四妹之事,大姐心中自有主张,你且装作不知便是。”
刘湘婉垂下头,低低应道。
四姐垂着头,认真缝制爹爹的鞋子,淡淡道:“青兰,正房那边可有消息?”
青兰低声道:“该是没有,若不然王妈妈一回来,定有丫鬟过来禀告。”
“一旦玉回来,你便偷偷过去,问问那事进展的如何?”
青兰脸色一白,瑟瑟道:“奴婢知晓。”
“可是害怕?”
青兰身子颤了颤,低声道:“奴婢不敢。”
四姐放下手中的针线,淡淡道:“只要那物不在今日被发现,待得来日便无迹可寻。”除非人赃并获,否则此事便是一桩无头公案,再寻不到一丝蛛丝马迹。
青兰声道:“姑娘,万一玉不幸人赃并获,到时咱们该如何是好?”
四姐眸光一冷,脸色极其阴翳:“过来……”
青兰觑了觑姑娘的脸色,心中寒意更甚,瑟瑟道:“姑娘。”
“嗯?”四姐眉眼一挑,青兰再不敢迟疑,哆嗦着走上前。
青兰越发靠近姑娘,只见四姐飞快从针线筐里拿出绣花针,狠狠扎向她的胳膊,疼的她脸色惨白,却咬紧嘴唇不敢发出一丝痛乎。
四姐收回手,冰冷道:“此事定会事半功倍,不会出任何差错。”
青兰捂着胳膊,畏惧道:“姑娘,都是奴婢的错,不该胡言乱语!”
只见四姐眉眼一肃,厉声道:“傻站着作甚,还不出去听?”
闻言,青兰身子不住地的冷颤,福了福身,神色惶恐的退出去。
院中,玉兰正要端着木盆进去,却见青兰脸色苍白的跑出来,低叹:“可是惹姑娘生气?”
青兰卷起衣袖擦掉脸上的泪水,低声道:“我受够了!”
“找死不成!若让姑娘听到,非将你发卖不可?”主子想处置不顺眼的婢女有的是法子,发卖虽是最简单一事,但对为奴为婢之人来,不如直接将其赐死,也好过被卖去青楼,过着千人枕万人骑的日子。
青兰抬起右手,只见胳膊上立着一根银白色的绣花针,她咬牙拔下来,低泣道:“看见没?”针眼虽却不住的滴血,看的玉兰脸色惨白,端着木盆的手微微发颤。
玉兰不可置信道:“这是姑娘所为?”
青兰不住的哽咽,半响后,低声道:“姑娘有事吩咐我。”抹掉脸上的泪水,飞快离开。
玉兰神色呆愣的看着她离开,姑娘怎变得如此心狠手辣,她们从服侍她,对她忠心不二,如今姑娘脾性越发喜怒无常,心气不顺便拿她二人出气,焉何不让她们寒心,倘若那事东窗事发,以姑娘的凉薄,她们二人怕是……想及此,脸色惨白,身子不住地哆嗦,木盆里的水洒了一半。
玉兰知晓姑娘尚在盛怒中,轻手轻脚的走进去,轻声道:“姑娘,水好了,您可要洗手?”
四姐走上前,淡淡道:“你从后院回来,正房那边还未有消息传来吗?”
玉兰低声道:“奴婢好似听人王妈妈已回府,不过没直接回后院,而是直接去向太太禀告。”
“可有听到闲言碎语?”
玉兰摇头:“姑娘放心,那事定会万无一失。”定不能出任何差错,不然以姑娘自私凉薄的性子,定会毫不犹豫推她二人出去顶罪。
只见四姐脸色一喜,挽起袖子将玉手放入水中,皱眉问:“水怎比往日瞧着少了些?”
玉兰脸色一白,轻声道:“奴婢回来途中,一不长眼的丫鬟撞倒奴婢身上,害的奴婢身子不稳,使得木盆里的水洒了过半,”身子颤了颤,又道:“奴婢本想回去重新水,可又怕您等的心急,遂端着半盆水匆匆回来。”
“嗯?”四姐面露疑色。
玉兰噗呲跪下,低声道:“都是奴婢的错,不该妄加揣测您的想法,求姑娘饶过奴婢这一回,奴婢保证再无下次。”
四姐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我尚且未开口,看把你急的。”话音一转,漫不经心道:“回来路上可有碰到青兰?”
青兰抬头,神色怪异道:“她不是一直留在院中伺候姑娘?”眼神四处看了看,诧异道:“她人呢?”
“我吩咐她去办事 ,既你没碰到就算了。”
“可要奴婢去寻她?”
四姐淡淡道:“过会儿她便会回来。”
大约一个时辰,青兰满脸喜色的回来,四姐掀起裙摆跑至她面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焦急道:“可是成了?”
青兰喜不自禁:“姑娘成了,成了……”
玉兰同青兰对视一眼,双双舒了一口气:总算不用被拉出去顶缸!
此话一出,四姐恨不得大笑出声,在屋中不住的来回踱步,喃喃道:“成了,成了……”
这次六妹定会狠狠栽一跟头!
呵呵……且让她二人斗的你死我活!
只是不知大姐会如何处置六妹,真希望这一日快些到来!
四姐猛地顿住脚,言笑晏晏道:“此事你二人功不可没,待事情有了定论,定要重赏你们。”
玉兰青兰敛了敛嘴角的笑容,对其福了福身,低声道:“为姑娘办事本就是奴婢们的本分。”
“好,好!”四姐心中那一点忐忑之意,随着青兰的话消散在心尖。
大姐派人与她娘送口信,待六妹回府之日,由她亲自送回,皆因毅哥想念外祖母,此借口一出,阴霾多日的二太太总算展露笑颜,一脸笑容的对王妈妈道:“六丫头确实得珍儿的欢喜。”
王妈妈附和道:“自六姑娘去了庄子,大姐日日展颜不,且还愿意走出庄子,真乃喜事一桩。”
“六丫头这嘴就是讨巧。”
“太太,看来得让六姑娘经常去大姐的庄子,您呢?”
二太太嘴角上翘:“言之有理。”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
马车上,刘湘婉欲言又止:“大姐,可是要……”
大姐抱着呆不住的毅哥,淡笑道:“六妹,你年岁,心思莫要这般沉重。”
“到底是亲姐妹,妹妹不想闹的太过生分,”刘湘婉垂头,低声道:“日后各自嫁人,再见面跟仇人似得,反倒不美!”
“你这心就是太善,放心,大姐心里早已有了定夺。”毅哥伸手想掀开马车的帘布偷看外面的景致,大姐对其摇摇头,不允。
毅哥闷闷不乐道:“娘,儿子想回庄子上。”
“我儿在等等,咱们马上便到外祖家。”
毅哥觑了觑他娘的脸色,扣着手指,声道:“ 娘,咱们能不能回安国公府,儿子……”声音一顿,声道:“儿子想爹爹了。”最后一句如声若蚊蝇。
大姐抚摸他后背的手一顿,轻声道:“好,待毅哥见了外祖母,给她行礼请安后,娘便让人送你去见爹爹。”
“当真?”
大姐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娘何时骗过我儿。”
“娘……”毅哥搂着她娘的脖颈不住的撒娇。
背对毅哥的大姐对六妹面露苦笑。
刘湘婉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大人之事,孩童尚且不懂,虽跟着亲娘住在庄子上,心中却惦记着久未见面的爹爹及至亲之人。
马车慢慢行驶至镇国将军府,门房见大姐回来,忙不迭跑进去禀告,只见二太太神色慌乱的出来,大姐带着众人对其福了福身。
二太太拉着她的手不住端详,半响后方开口,哽咽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虽从王妈妈口中得知珍儿一切都好,但到底未亲眼所见,如今她俏生生的立在眼前,眉眼带笑,焉何不让她欣喜。
“娘,您近来可好?”
“好,好,就是总惦记你。”
“王妈妈去过庄子好几趟,女儿好不好,她焉能不告知您。”
二太太嗔怒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今为娘亲眼看到你,方才心安。”
刘湘婉上前一步,轻声道:“母亲可有想念女儿?”
二太太哼哼道:“想念?为娘恨不得将你们这些讨债鬼都发出去。”
“大姐,你看母亲……”
“娘,您莫要口是心非,其实心中想念六妹得紧。”
二太太眉眼带笑:“你们啊……”
这时毅哥抱住她的腿,脆声道:“外祖母,那您想我没?”
二太太听到毅哥的话,心都要化了,弯下腰搂着他不住的轻乎:“我的心肝,外祖母想煞你也。”
大姐同刘湘婉对视一眼,拿起手中的丝帕掩住嘴角的笑意。
犹记出发前,刘湘婉低声道:“大姐,咱们带毅哥回府,你确定母亲再不会在意旁的事?”
“毅哥别的不会,惯会缠人,有他在,娘定然无暇顾及其他?”
刘湘婉惊愕道:“此举当真高明!”
“不过是一物降一物,”大姐淡笑道:“若不将娘支走,此事一旦被她知晓,四姐怕是……”尤其事关她,以她娘的脾性,顶多忍到四妹及笄,便立即将其发嫁,至于那人的人品,她娘定不会在意,只要将眼中钉肉中刺去掉,且管她。
“外祖母,可有给孙儿准备好吃的糕点?”
二太太点了点他的鼻子,嗔怒道:“自外祖母知晓毅哥要来,早早备好你喜欢吃的糕点。”
“外祖母真好。”毅哥搂着她的脖子不撒手。
大姐淡淡道:“毅哥,忘了来时为娘答应你之事。”
闻言,毅哥噘着嘴松开外祖母的脖颈,的人竟双手团成一团,对其恭恭敬敬揖了一礼,轻声道:“孙儿给外祖母请安。”
“好,好!”二太太一把扯过他,将其狠狠搂在怀中不住地喊心肝。
一行人慢慢行至厅中,大姐淡淡道:“娘且回去等我,女儿先去给祖父请安。”
二太太身子一僵,渐渐收敛嘴角的笑意,微微颔首:“去吧!”
刘湘婉并未跟去,一则老太爷知不知有她这个孙女尚且不知,二则以她庶出的身份,怎能随意拜见老太爷,遂眼睛看向招娣,淡淡道:“咱们回去吧!”
出来这么些日子,姨娘还不知该如何担忧她!
大姐自是明白她心中所忧,轻声道:“你先走吧!”
刘湘婉嘴角含笑,对众人点了点头,方才离开。
大姐带着灵玉去祖父的院子,门口立着的厮忙行礼问安,随后飞快的跑进去禀告,不多时便见刘奎亲自出来,行礼道:“大姐。”
大姐侧身避过,淡笑道:“刘叔,我乃晚辈,您无需对我这般恭敬。”
刘奎嘴角含笑,恭敬道:“大姐折煞老奴了。”
“祖父可在?”
“老太爷在书房恭候大姐。”
大姐跟在他身后,轻声问:“刘叔,书房只有祖父一人?”
“回大姐,大老爷也在。”
“我爹呢?”大姐皱眉道。
刘奎轻声道:“这个老奴不知。”
大姐颔了颔首,快到书房时,敛了敛神色,屏气凝神的走进去。
书房中,老太爷忐忑不安的坐着,眼神不住的巴望着门口,一叠又一叠的连问:“老大,珍儿可是来寻为父抱怨?”
“爹,您想多了,珍儿多懂事的孩子,怎会寻您抱委屈?”
“珍儿可是手中有所短缺?”
“爹,这些年二弟在苏州为官,手中可曾短缺过银子,珍儿乃他嫡长女,陪嫁之物众多,焉能短了银子?”
“莫……莫不是寻为父报仇?”
大老爷铁青着脸:“爹,您别胡思乱想,可好?”
老太爷愁容满面:“综上皆不是,那珍儿寻为父作甚?”
大老爷轻叹:“珍儿来家,焉能不来与您请安?”
“只是这吗?”
“一会儿珍儿进来,您不就知晓答案。”
话音一落,刘奎轻声道:“老太爷,大姑奶奶求见!”
老太爷脸色一僵,双目呆愣的看向老大,无奈之下,大老爷轻声道:“进来吧!”
刘奎推开门,大姐抬脚缓缓走进去,眸光一瞥便立即收回,福了福身恭敬道:“孙儿给祖父请安,侄女给大伯请安。”
老太爷脸色讪然,干哑道:“此番从庄子上出来,想必沿途疲乏的很,遂快快起身。”
从庄子上出来?
这是什么话?
他爹这不是明显心虚,口不择言吗?
大老爷脸色青白交错,扯了扯嘴角,淡笑问:“珍儿在庄子上可住的习惯,你祖父派去的将士可听从命令?”
珍儿福了福身,轻声道:“孙女多谢祖父关怀,若不是您有先见之明,不得孙女镇不住庄子之人。”
老太爷见她言语恳切,确实不是寻他抱怨,如此这般,他心下稍安,脸上渐渐有了笑意,轻声道:“多日不见,珍儿脸色却是比往日看着红润些,”转头看向大老爷:“是不是啊,老大?”
大老爷尴尬着脸,轻轻点头:“爹言之有理。”
不待珍儿回答,老太爷又道:“若庄子里人手不够,尽可告知家中,让你大伯父多派些将士去镇守,是不是啊,老大?”
大老爷脸色一僵,缓缓点头:“爹言之有理。”
老太爷咳了咳又道:“若手中银钱不够,大可同你大伯母,是不是啊,老大?”
大老爷黑着脸,木木道:“爹言之有理。”他爹同珍儿话,为何最后一句总要捎带他,无论军中将士或府中金银,与他而言不过是事,只求他爹饶过他!
大姐拿起丝帕遮住嘴角的笑意,轻笑道:“祖父放心,孙女在庄上一切都好,您且不用担心。”
见此,老太爷长叹一声:“珍儿,你的亲事,祖父对不起你。”
大姐敛了敛脸上的笑容,神色郑重道:“祖父焉何这般,结亲本是结两家之好,日子没过好,乃是孙女没本事,与祖父又有何牵连。”
“到底,此桩亲事乃我亲手促成,老夫也未料到宋天华这厮如此不争气?”
珍儿眉头舒展,淡笑道:“祖父,他有今日焉何不是孙女纵容之结果,遂到了今时今日,孙女谁也不怨,如今孙女离了安国公府众人方知,现下这般过日子才是真正的舒心,快意。”
“你这性子竟跟你祖母如此相似?”
大姐淡笑道:“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孙女纵容宋天华恣意妄为是因,他酿成大错乃是果,遂无所谓谁怨谁?”
“珍儿……”当年孙女从苏州回京发嫁,他与她也不过话些家常,再无其他,今日一见,却不知她如此聪慧。
大姐对其嫣然一笑:“祖父,如今孙女守着两个孩儿过活,甚是快哉。”
从祖父那出来,大姐漫步至她娘的院子,除了六妹未在,其余姐妹们早已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待她进去,众姐妹起身对她福了福身。
大姐淡笑道:“自家姐妹,无需这般在意规矩。”
二太太虽坐在上首陪着毅哥话,眸光却似有似无看向珍儿,见她眉头舒展,心下稍安,生怕她适才见了公爹,想起亲事的由来而黯然伤神,不过确实如王妈妈所言,离了安国公府,珍儿眼睛越发有神采。
三姐上前一步,拉着大姐的手,轻快道:“大姐,你可算回家了?”
“最近可是又惹娘亲生气?”
三姐抬头,心觑了觑她娘的脸色,耳语道:“大姐,莫提此事!”
大姐挑眉,轻轻道:“看来你又惹事了。”
三姐垂下头,轻声道:“大姐,此事晚些时候妹妹再与你细。”
“待会在收拾你。”
三姐讨好的看着她,摇了摇她的胳膊,哀求道:“那时大姐即便狠狠我,妹妹也绝无二话,只求大姐帮我哄哄娘亲,莫要同我置气。”
事情竟这般严重!
要知娘从娇惯三妹,不要重话,便是训斥都未曾有过,如今竟狠下心肠冷了她好几日,真乃奇闻也!
四姐到底坐不住,缓缓开口,轻声道:“大姐在庄上住的可好?”
大姐斜了她一眼,淡淡道:“庄上虽未有京城的喧闹,夜深人静时却透着一丝安宁。”
“若不是妹妹每日跟随大伯母学管家,定也跟着六妹一同去庄上看大姐。”
大姐拉着三妹坐在一旁,端起茶杯轻轻抿了抿,淡笑道:“不急不急,来日方长。”
“大姐,庄上可有什么奇闻怪谈?”
“四妹为何这么般问?”大姐眼睛一眯,笑容满面道。
四姐脸色一僵,讪讪道:“妹久居内宅,从未见过外面的庄子是何模样,遂有些好奇罢了?”
总感觉大姐看向她的眸光,好似洞察一切!
“待哪日,让爹娘带你们一同去看看?”
三姐迫不及待道:“当真?”
“我何曾骗过你们,”大姐看向她娘,轻声道:“您还未看过女儿的庄子,待哪日风和日丽,您带着众位妹妹去瞧瞧,可好?”
二太太淡笑道:“这得看你爹能否同意?”
“娘放心,此事由女儿亲自跟爹爹周旋。”
“若成为娘自是依你。”
这时,刘仲修风尘仆仆进来,大笑道:“何事让你们母女这般欢喜?”
众人对其福了福身,恭敬道:“爹爹。”
刘仲修含笑道:“免礼,都入座吧!”漫步至二太太身边,看向毅哥,欣喜道:“可还记得我?”
毅哥放下手中的糕点,卷起袖子擦了擦下巴,按他娘之前交代那般,手做成一堆,恭敬的对其揖礼问安,脆声道:“孙儿给外祖父请安。”
“好,好……”刘仲修老含怀慰,大笑不止。
几日不见,毅哥看着长进不少,可见珍儿用心□□他,如此甚好,若此子不似他爹那般行事荒唐,恣意妄为,而是刻苦用功,学有所成,待他继承安国公府,他从旁相助,定能让其所有成就。
二太太摸了摸毅哥的头,眼中欣慰之色甚浓,含笑道:“老爷这是从哪回来?”
刘仲修淡笑道:“同僚找我饮茶,若知珍儿母子到得这般早,为夫定早些回府。”
大姐适时开口:“爹,自您回京还未出去游玩一番。”
刘仲修神色一愣:“珍儿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