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措手不及
“娘, 此事同六妹有何关系, 您不能因此迁怒?”
二太太气急败坏道:“六丫头不过是个庶女, 凭甚你祖父如此抬举她?”
“娘,此事又不是六妹撺掇祖父,您让王妈妈唤她过来被您平白骂一番,何苦来哉?”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儿, 怎如此不争气,胳膊肘怎总是往外拐?”
三姐掀了掀眼皮,轻声:“娘,您不想让六妹去,那想让谁去, ”顿了顿,又道:“若算劝女儿搬去祖父院子, 可曾问过女儿愿意否?”
“怎么?你还敢不愿?”二太太眉眼一横,怒声道。
三姐摊了摊手:“女儿确实不愿, 祖父那般暴脾气,女儿害怕?”
闻言, 二太太恼羞成怒,气愤道:“你……你怎如此不求上进?”
“娘,您有大哥这个状元郎的儿子, 又有姐姐那般聪慧厉害的女儿,至于我……您就别期望太高。”
“孽障,真是孽障,我怎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二太太气的狠狠捶胸口。
三姐低声道:“娘, 您怎就不懂,祖父属意谁,哪是我们可置喙之事?”话音一落,又道:“我爹共六子七女,除开儿子们,大姐二姐已出嫁,如今姐妹中属我最为年长且已及笄,每日要跟随大伯母学管家,还要跟着孙嬷嬷学规矩,可想而知,焉能有功夫承欢于祖父膝下。”
二太太脸色一顿,不可可否。
“再且祖父寻孙辈陪他,无外乎陪他话解闷,便是女儿过去,以女儿冲动莽撞的性子,万一言语不和被祖父劈头盖脸数落一顿,您就不心疼,三则,除去我,四妹……”三姐神色讪然,继续道:“五妹乃张姨娘的女儿,您不让六妹去,难道让她去,到时张姨娘还不知如何得意。”
“她敢?”二太太脸上愤懑之色缓和些许,轻哼道:“便不是六丫头,还有七丫头呢?”
三姐慢慢开口:“娘,您忘了赵姨娘因如逝世?”
此事虽与二太太无关,但到底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遂她脸色一僵,恨声道:“她要是敢有此心,为娘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三姐劝慰道:“娘,七妹焉敢有如此想法,”低叹一声:“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此事当真这般云淡风轻过去也就罢了,万一……”
二太太冷哼:“她敢!”
“如此算来,祖父让二房子女去承欢膝下,唯有六妹最为合适,难不成让几位弟弟过去,若哪天他真得了祖父的青睐,不得将其记到您名下,到时您可如何是好。”
“这……这……”此番言语生生吓到二太太,只见其脸色苍白。
三姐见火候差不多,轻声道:“黄姨娘虽有两个儿子,可两位弟弟年岁尚,六妹便是再深得祖父欢心,将其记在您名下,也不过是个女儿,且她到了年岁便要出嫁,那时两位弟弟也不过五六岁的稚儿,而哥哥早已羽翼丰满,无可畏惧,但其他庶兄庶弟却不一样,一旦记下,日后可是实实的嫡子,到时可与大哥一同分割咱家的产业。”
听到末了,二太太脸色越发铁青:“除非我死,否则这件事甚也不会发生。”
“由此可见,唯有六妹最为合适,”三姐走上前,亲自为她娘倒了一杯茶,轻声道:“待会儿六妹过来,您不可对其疾言厉色,若不然吓的她宁死也不肯搬过去,到时您就后悔吧!”
二太太脸色僵硬的摸着茶杯,长叹:“玫儿长大了,能替为娘分忧解难了。”
“其实女儿这么多,最重要一事却未告知您,此事乃祖父一力决断,便是爹爹也不敢反驳,何况是您,难不成为了您心中那点的不忿,与祖父擂台?”
“胡八道什么!”想到老太爷挥鞭子的手法,二太太身子不住着哆嗦,玫儿言之有理,便是她再不满,还敢拔老太爷的胡须不成,除非她不要命了!
三姐坐在旁边,心翼翼窥视她娘的脸色,轻声道:“娘,我是您的女儿,焉能不替您着想。”
刘湘婉跟随王妈妈进到厅中,福了福身后垂头站在中间,本做好准备承受太太的怒火,谁料太太竟一脸的和颜悦色,淡笑道:“适才听闻老太爷让你搬去他的院中。”
刘湘婉轻声道:“蒙祖父抬爱,让女儿搬去陪他话解闷。”
三姐扯了扯她娘的袖子,二太太僵硬的嘴角扯出些许笑容,轻声道:“身为辈本该对老太爷老莱娱亲。”
“母亲的是。”这怎与心中所想不同,刘湘婉诧异的抬了抬头,待看到太太身旁站着的人,只觉眼前发黑。
只见三姐对其龇牙笑笑,此情此景下刘湘婉唯有对她苦笑,心中却暗自发愁,这……这哪里是帮忙,分明是帮倒忙!
“可须派人过去帮你拾掇?”
刘湘婉恭敬道:“多谢母亲惦念,女儿那里并无太多东西。”
“如此也好……”心中到底存了一丝郁结之气,二太太淡淡道:“到了老太爷的院子,要对其恭敬孝顺,不可恣意妄为,惹他老人家生气,若敢有一丝丝忤逆之心,为娘定不饶你。”
“女儿谨遵母亲教导!”
二太太咳了咳,淡淡道:“此番搬家,若有所需之物,尽管来寻王妈妈。”
王妈妈对太太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愕的还未回过神,便听到太太不住的低咳声,忙躬着身子,讪讪道:“老奴……太太的是,到时六姑娘来寻老奴便是。”
这时,三姐轻声道:“六妹,我看你脸色不好,可能身子不虞?”
刘湘婉低着头,轻声道:“许是昨晚未曾睡好……”
见此,二太太便道:“既这般,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太太兴师动众的唤她过来,就为交代这几句话,刘湘婉无语极了,眼神不由看向王妈妈,只见其脸色涨红,显然也被太太这一出弄得措手不及。
三姐低声道:“娘,既然六妹要回去,女儿与她一道回去吧!”
二太太自觉耳边少了她的嘟囔,耳根处清净不少,不耐烦的对其挥手:“走吧!走吧!”
三姐对其福了福身,与六妹一同离开。
半响后,王妈妈上前几步行至太太身边,轻声道:“太太,您可是想通?”
二太太揉了揉额头,低叹:“胳膊焉能拧过大腿,公爹是何人,最不喜旁人置喙他,若此事闹到他老人家面前,不得一棒子将我出来。”
王妈妈舒了一口气:“太太,您总算明白这中间的细枝末节。”
姐妹二人出去后,三姐喜滋滋道:“心里可是在感激我?”
刘湘婉叹了口气,垂头丧气道:“多谢三姐维护之情。”
三姐‘咦’了一下,诧异道:“我已在娘面前为你摆平此事,为何这般无精采?”
“三姐,你可想搬到祖父的院子?”
三姐嘴角的笑容一僵,讪讪道:“祖父他老人家年岁大了,孤单寂寞的很,”见她脸色发青,又道:“六妹本就多才多艺又招人喜欢,由你陪着祖父,他老人家定会开怀不少。”
刘湘婉木木道:“三姐,妹妹从未发觉身上有如此多的长处。”
“六妹会弈棋一道,乃姐妹中无人能及之事,”三姐干干解释:“我曾听人,祖父最喜弈棋,若你搬过去,便能常常陪他老人家下棋,多好?”
“三姐,你还要揶揄妹妹吗?”
“六妹……”三姐讪笑。
“也不知妹妹怎得了祖父的青睐,让我搬去他的院子,若只是陪其对弈,妹妹定日日不缀,可要搬过去……唉!”日后但凡不想起床或偶尔装病抱恙,皆是不成之事,倘若她这般做,以祖父的暴脾气还不得挥动鞭子满院子追她。
“噗噗……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三姐猜到她心中所想,再也忍不住笑出声。
刘湘婉对其翻个白眼,惆怅道:“流水焉知白云的苦。”
三姐点了点她的额头,嗔怒道:“还不知足,这可是多少人巴不得之事,偏你在此悲伤秋月,也不怕被祖父知晓。”
“知道了,日后再不敢胡乱。”刘湘婉唯有跟三姐嘟囔两句,若不是三姐在太太面前替她和,焉能这般轻松的走出来。
三姐扯了扯她的胳膊,轻声道:“那个堂姐到底是不是四妹?”
刘湘婉对其眨了眨眼睛:“此事唯有你知我知,且不可告诉任何人。”
三姐脸色发白:“真的是她!”
刘湘婉对其附耳轻喃,话毕又对其摇了摇头。
三姐忙不得点头:“放心,日后我再不会提及此事。”
姐妹二人走到分岔口,三姐低笑道:“我就不送你回院子,毕竟你还得拾掇屋子。”
刘湘婉低叹:“妹妹先不回院子,先去姨娘那坐一坐。”
“也是!黄姨娘知晓后还不定多担忧……”
刘湘婉福了福身,轻声道:“三姐,那我先行一步。”带着招娣,主仆二人离开。
“姨娘,您莫要着急,此事一出,姑娘怕您担心,不得现下已往咱们这来。”
黄姨娘神色一顿,忙不迭道:“你快去院门口看看。”
绿衣点头,飞快离开。
黄姨娘神色焦急的在屋中来回踱步,昨儿老爷与她起此事,她心中便忐忑难安,未料今早老爷方离府,老太爷便下了此决定,着实太出乎人意料。
绿衣在院门口不住的巴望,待看到姑娘的身影眼睛一喜,迫不及待跑过去,对其福了福身,低声道:“姑娘,您总算来了,自姨娘听老太爷让您搬到他的院子,便一直忧心忡忡,适才还要去寻您,好不容易被奴婢劝住。”
“我便知会这般,遂从太太处出来后迫不及待的过来。”
“还好您来了,这下姨娘总算能安心少许。”
进去后,黄姨娘再无往日的从容,快走几步踱至她面前,焦急道:“姑娘,您可还好?”
“姨娘放心,三姐从旁劝阻太太,女儿并未受其训斥。”
黄姨娘对其摇了摇头,神色担忧道:“姨娘乃是问老太爷一事。”
刘湘婉拉着她的手走至一旁,轻声道:“祖父他老人欣喜女儿,让女儿搬去陪他话,解闷。”
“老太爷怎会有此决断?”
“许是女儿哪里入了他老人家的眼,称了他老人家的心。”刘湘婉可不能在老太爷的院子,她与招娣吓得双双腿软到走不动路。
黄姨娘忧心道:“老太爷可会寻你麻烦?”
“姨娘想到哪里去,女儿乃祖父的亲孙女,他既让女儿搬过去,难道只是为了训斥女儿,这未免太过得不偿失。”
“可……可姨娘当真不懂,老太爷为何独独让你搬过去。”
刘湘婉思忖片刻,噗呲笑出声:“其实女儿也不知,”见姨娘眉头不展,又道:“待女儿搬去后方能知晓答案,到时在告诉您原由,可好?”
如今黄姨娘心中恨极了老爷,老爷怕是早知老太爷会这般行事,昨儿那番话不过是为了试探她,现下老太爷已发话,此事再无从更改。
老爷……他一再哄骗自己!
可恨至极!
“姨娘,您怎么了?”
黄姨娘眼眶泛红,低声道:“都是姨娘不好,总让姑娘吃苦。”
刘湘婉紧握她的手,轻声道:“沿路过来,女儿细细斟酌此事,越发觉得搬去祖父的院子乃是利大于弊。”
“便是天大的好处,若让姑娘受委屈,姨娘心里焉能欣喜。”
“姨娘,此言差矣!祖父可是上过战场,奋勇杀敌,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便是女儿在不讨他老人家欢心,也不会使阴招对付女儿,以祖父的为人不屑也不会,”刘湘婉神色一顿,又道:“即便祖父让女儿搬去同住乃是有所图谋,可女儿不过一庶女,且还是不讨爹爹欢心的庶女,何利可图?”
“姑娘……”
“姨娘,若女儿搬去祖父的院子,这身份自是水涨船高,到时这后宅谁敢看您,怠慢您,且弟弟们日渐长大,日后在府中行走,也不会被势利眼的奴仆们扒高踩低。”
闻言,黄姨娘的眼泪刷的落下,心酸不已:“眼下这般光景,姑娘为甚不想想自己,为何一心惦记我们,你这是想让姨娘心疼死吗?”
刘湘婉拿起丝帕擦拭她眼角的泪水,低声道:“姨娘,女儿便是为自己着想方觉得此事甚好,女儿虽年岁十一,但到底尚,待及笄还得三年,此次搬去祖父的院子,日后寻起亲事,对外自可乃是在祖父身边长大,这样谁敢看女儿,您呢?”
黄姨娘不住哽咽:“姑娘……姨娘心疼你……”
“女儿不觉得苦,祖父他老人家喜怒皆在脸上,便是女儿做错事惹他生气,祖父也不会同女儿计较,毕竟女儿是闺中女子,焉能如男娃一般皮糙肉厚,动不懂劈头盖脸数落一番或挥动鞭子满院子抽。”
黄姨娘还待,宴哥从婢女口中得知姐姐过来,像个炮仗似得冲了过来,笑咯咯道:“姐姐,姐姐……”手中拿着口袋不住挥手。
黄姨娘忙起头,趁宴哥不注意擦拭脸上的泪水,在抬头时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再看姑娘早已起身,快走行至宴哥面前,含笑道:“可是想与姐姐玩口袋?”
宴哥拉着他的手,不住的问:“姐姐,天上掉下个什么?”
刘湘婉摸摸他的头,轻声道:“老虎!”
“好!好!宴哥给你变老虎!”宴哥拿起口袋往上抛,待口袋落下来后,低头一看拍手大笑:“老虎!老虎!”
“宴哥现在这么厉害,扔什么是扔什么?”
宴哥扯着她的袖子,又问:“姐姐,还有别的好玩的东西吗?”
“容姐姐想想,过几日想出来送给你,可好?”那次去大姐的庄子,本是做给宴哥的风筝让她送给了毅哥,待搬到祖父院子,若是不忙,定要为他做个蝴蝶风筝。
闻言,宴哥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拉着她的手不松开。
刘湘婉陪宴哥玩了一会儿,轻声道:“姨娘,日头不早了,女儿也该回去了。”
黄姨娘拉着她的胳膊,不舍道:“不能再呆会儿吗?”
“姨娘,女儿只是搬去祖父的院子,日后又不是不过来,您……”刘湘婉淡笑道:“明日女儿再来看您和弟弟们。”
既如此,黄姨娘只能松手,惴惴不安道:“明日姑娘一定要过来。”她一个妾室不能擅自去老太爷的院子,唯有期盼姑娘得了空闲在过来。
刘湘婉颔首道:“姨娘放心。”
主仆二人从黄姨娘院子出来后,招娣低声道:“姑娘,您明明不想去,为何如此多安慰姨娘之言。”
“事情已成定局,又何必徒惹姨娘担忧。”只见刘湘婉嘴角微微上翘,信誓旦旦道:“再将来之事谁又能的准。”
可……可是……主仆二人回到院子,看到赵妈妈与招银手足无措的站在院子中央,刘湘婉脸色一变,皱眉道:“出了何事?”
赵妈妈见姑娘回来,眼睛一亮,紧紧抱着怀中的包裹走过去,低声道:“姑娘,咱们屋里值钱的东西都被老奴抱在怀里。”
“你们这是……”
这时,刘奎从屋内走出,淡笑道:“六姑娘,老太爷见您一直未归,担心您这杂物众多,特唤老奴带丫鬟过来替您收拾。”
祖父!
祖父怎会如此好心!
是怕她落荒而逃吧!
刘湘婉黑着脸,木木道:“刘管事,你确定祖父让你帮我拾掇东西,而不是让你轰我的人出来。”
刘奎轻声道:“六姑娘,赵妈妈到底上了年岁,这手脚……拾掇东西确实不如丫鬟得心应手。”
赵妈妈脸色涨红,低声道:“姑娘,自您走后,老奴方从旁人嘴中得知咱们要……要搬去老太爷的院子。”此时的她既害怕又担忧,瑟瑟道:“姑娘,咱们为何搬到老太爷的院子。”
姑娘随王妈妈离开不过半个时辰,老太爷身边的刘管事便带着丫鬟们进来,进去后,神色淡然道:“东西可有拾掇完?”
赵妈妈心下忐忑,心翼翼道:“姑娘未回,老奴焉能随便拾掇。”
“既这般,你将六姑娘贵重东西收拾到一处放在身边贴身保管,其余衣裳包裹便让这几个丫鬟替你拾掇,可好?”
赵妈妈脸色发白,躬身道:“甚好,甚好!”老太爷身边的管事焉能是她得罪之人,对招银使个眼神,她二人迅速收拾起姑娘贵重的首饰及银钱,至于贴身衣被招银紧紧抱在怀里。
刘湘婉脸色铁青,心中愤恨不已,可再气愤又能怎样,马上便要搬到祖父的院子,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她不光惜命还怕挨,事已至此,唯有收敛脸上的怒色,含笑道:“如此,多谢祖父挂念。”
六姑娘果然如老太爷所,吃软怕硬!
“妈妈,劳您进去看看,这一年我身段长了不少,以往七层新的衣裳都扔了吧,”刘湘婉眸光瞥向刘奎,淡笑道:“毕竟祖父了,搬到他那一切东西重新置办便是,刘管事,我的可对?”
刘奎强忍着嘴角的笑意,淡淡点头:“甚是有理。”果然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子,日后有她陪着老太爷,想必院子定多了许多欢笑声。
就这样,在刘湘婉挑挑捡捡下,众人只搬走两个木箱。
赵妈妈抱紧怀中的包裹,轻声道:“姑娘,您如此行事,老太爷不会生气吗?”
“妈妈放心,祖父他老人家怎会同我一般计较。”刘湘婉淡淡道。
不是她要求去祖父院子,而是祖父逼她搬过去,二则虽一样的结果,可本质却截然相反,如今的她也就能在此上面讨些甜头,待搬到祖父院子,还需谨慎心,万不能被他老人家抓到把柄,不得借此威胁她。
待刘仲修送四姐入宫后,嘴角含笑的骑马回府,入府后行不过五步,便被沿路两个丫鬟的碎语声顿住脚步,见此,刘铁唤住她二人,淡淡道:“适才你们嘀咕什么?”
两个丫鬟吓得脸色惨白,福了福身,低声道:“老爷,奴婢们并未什么?”
“再不直接拖出去乱棍死!”
两个丫鬟吓得身子瑟瑟发抖,低声道:“求老爷开恩,奴婢们,六姑娘……六姑娘搬到老太爷的院子。”
什么!
六丫头搬到他爹的院子!
他爹趁他出府的光景,背后出阴招!
刘仲修身子晃了晃,脸色发白道:“去老太爷的院子!”
昨儿方信誓旦旦对珊儿道,此事从长计议,定不会让六丫头有所损伤,他不过出府一趟,回来便是斗转星移!刚发走四丫头这个搅家精,如今又来了他爹,怎就不能让他顺顺心心过几日安稳日子!
此时,刘湘婉来不及熟悉院子及她的屋子,便被祖父叫来对弈,只见她苦着脸:“祖父,您到底走不走这步棋啊……”
老太爷瞪了她一眼,怒声道:“这不是在深思吗?催什么催?”
刘湘婉仰天长叹:“祖父,满盘棋不过下了三十子,您老停停顿顿下了快半个时辰。”比她大哥还折磨人!
“你懂什么?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刘湘婉扶额:“祖父,求您下吧!大不了孙女让你三子可好?”往常与大哥对弈,都是大哥让她几子,今日却是风水轮流转,一时间转到她这。
老太爷双目一瞪,怒声道:“你这娃娃竟瞧不起老夫?”
“不敢!不敢!您老慢慢想!慢慢想!”无计可施下,刘湘婉唯有低头盯着棋盘,就眼下这光景,无论祖父下在哪个位置,她都要将其堵死,狠狠发泄心头郁闷之气。
刘奎随伺在旁,淡笑道:“六姑娘可要喝茶?”
“多谢刘叔。”刘湘婉神色感激的对其笑笑。
只听老太爷恨声道:“你这棋艺乃翊哥亲授?”
“大哥教了一些技巧,其余便是靠大哥送来的棋谱慢慢研究。”
谁料老太爷并未再甚,全神贯注的思忖此子该放在哪。
这时,刘仲修不顾厮的阻止破门而入,开门口看到祖孙二人目瞪口呆的样子,皱眉道:“爹……”
只见老太爷抬起右手,指着他大骂:“如今你年岁大了,翅膀硬了,来为父这竟不经通传擅自进来,进来后且还不行礼问安。”
刘湘婉回过神,起身对她爹福了福身,低声道:“爹。”
刘仲修脸色铁青,木声道:“你先出去!”
刘湘婉觑了觑祖父的脸色,见他微微点头,方福了福身,低声应道。
此幕落在刘仲修眼里,眼皮直跳,待她出去后,屋中唯剩其余三人,他揉了揉额头,低叹:“爹,您让六丫头搬过来,怎事先未告知孩儿一声。”
“昨儿不是跟你过。”
刘仲修木木道:“您不是玩笑话吗?”
老太爷眼睛一眯,突然想到那步棋子该怎么走,笑嘻嘻的落下那枚棋子,对刘奎道:“那丫头定然想不到老夫会走此处。”
“爹,您可有听儿子话?”
老太爷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来此兴师问罪,无外乎恼怒为父为甚没跟你提前招呼。”
刘仲修脸色讪讪:“爹,怎么六丫头也是儿子的子嗣。”
“可我是你老子!”老太爷冷脸,怒声道:“没有老子焉能有你,没有你焉能有六丫头,遂老子直接越过你,让六丫头搬来有甚不行。”
“爹,您这不是蛮不讲理吗?”
闻言,老太爷狠狠拍着桌子,大骂道:“你这忤逆不孝的东西,四丫头闹那么一出,老夫可有过你甚,如今老夫不过是让属意的孙女承欢我膝下,怎还需你点头不成?”
刘仲修脸色青白交错,低声道:“爹,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事若您事先跟儿子个招呼,夫人那边儿子也好有个交代。”
老太爷淡淡道:“放心,老大媳妇及你媳妇并未有任何不虞,且六丫头一搬进来,她们都送来乔迁礼。”
“爹……”此言一出,却是生生将他镇住,心里再多的借口,也不出来。
老太爷哼声:“你以为老夫是你,诸多谋划最后不定付之东流,老夫是将士,无论在战场还是家中,看到属意的东西定要先下手为强,六丫头甚得老夫欢心,有她陪老夫话,解闷,老夫这日子过得才不无聊。”
事到如今,他还能在什么!
刘仲修铁青着脸,木声道:“既如此,儿子再不敢有所置喙,便先行离开。”
老太爷才不管他脸色好与坏,反正达成他心中所想,至于他儿子哪边凉快哪边去,刘奎轻声道:“老奴瞧着二老爷脸色甚是不虞。”
“休要管他!”老太爷指着棋盘,淡笑道:“将六丫头唤回来,咱们继续下棋。”老二不满又能如何,惹恼了他,拿起书房的鞭子对其便是一顿很抽,看他折不折服!
“不如老奴陪您对弈如何?”
老太爷皱眉:“为何?”
“老奴猜想,二老爷现下怕是去六姑娘的院子。”
“那便算了,你陪我继续下吧!”老太爷不耐烦的挥手。
刘仲修出去后,果然去了刘湘婉的院子,眸光微冷的瞥过众人,刘湘婉淡淡道:“你们下去吧!”
“爹爹,您怎如此快的从祖父院子出来?”刘湘婉慢慢向其走去,含笑道。
“你姨娘可知你搬过来?”
刘湘婉脚步一顿,叹气道:“爹爹,女儿搬来祖父的院子,府中早已众人皆知。”
“你祖父可有为何让你搬来?”
刘湘婉摇了摇头:“女儿不知。”祖父手里定是握着她的把柄,至于是何,她焉敢细问,反正已顺了他老人家的意搬进来,日后只需哄好他,想必日子没想象中那般难熬。
刘仲修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淡淡道:“来此之前,可有去过你母亲处及姨娘处。”
刘湘婉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轻声道:“女儿都有过去。”
刘仲修眉眼一挑:“你姨娘可有甚?”
“姨娘忧心不已,生怕女儿行事不周惹祖父生气。”
刘仲修淡淡点头:“那你姨娘神色可有不虞?”
焉能欣喜!
哭湿了两枚丝帕!
更甚至因此恨上您!
此乃她心中所想,却是不能与她爹听,轻声道:“尚好,女儿临走前还叮嘱女儿明日回去看她。”
“如此甚好!”刘仲修起身后,踌躇片刻,缓缓道:“你祖父虽脾气暴躁些,但你只需顺他心得他意,日后好处少不了。”
只见刘湘婉眼睛一亮,眨着眼睛,清脆道:“爹爹,您放心,女儿定会好好孝顺祖父,定让他老人家日日顺心顺意。”
刘仲修点了点头,方抬脚离开,他得赶快回去哄好珊儿,不然她怕是记恨上他,至于太太,尚不至于让他如此费心。
“姑娘,老奴瞧着老爷很是生气?”
刘湘婉淡淡道:“焉能不气,有人挑衅他的威望,且那人还不是他老子,我爹心里能好受。”
原是这般!
赵妈妈见姑娘神色淡然,忙劝慰道:“适才老爷那般叮嘱您,想必心里还是惦记您。”
刘湘婉噗呲笑出声:“妈妈,这话若被我爹听到定然讪的慌。”他爹哪是关心她,不过是搪塞姨娘的借口,适才他爹冲冠一怒为红颜,可这一怒最后还是偃旗息鼓,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他能怎办,唯有快点过去哄人方是正理。
“姑娘……”
刘湘婉不置可否,淡笑道:“东西可有收拾妥当!”
赵妈妈低声道:“本就没有多少东西,归置归置就妥当了。”
“一会儿我们去逛园子。”
赵妈妈欲言又止,刘湘婉皱眉:“怎么?”
“姑娘,其实老奴心底也在嘀咕,老太爷为何让您搬来。”
刘湘婉神色无奈的摊摊手:“不知啊……”
赵妈妈神色立马忧郁了,招娣见此,眼睛转了转,声道:“妈妈,您许是没见过老太爷发脾气,忒吓人!”
“怎么?你见过?”
刘湘婉斜了她一眼,招娣终于开窍些,讨好道:“奴婢也是听人过,过……不曾见过。”
赵妈妈疑惑的看着她:“你撒谎!”
招娣脸色涨红,眼神闪躲,垂着头低声道:“奴婢没有撒谎。”
“好了,好了,”刘湘婉淡笑的断她二人话,轻声道:“眼下咱们刚搬过来,还不熟悉这个院子,还是四处转转吧!”
赵妈妈点了点头,招银二人福了福身,喜不自禁的应道。
“老爷,您别急,不得姨娘不会与您置气?”
刘仲修铁青着脸,恼怒道:“昨儿她方对我落下狠话,今日便成了这般,想必心底恨及了我。”
“此事乃老太爷独断专行,与老爷有甚关系。”
“坏就坏在,昨儿我不该一时兴起跟珊儿提及此事,”刘仲修低叹:“如今甚都晚了。”
院子里,绿衣陪着宴哥玩口袋,待看到神色匆匆的老爷,忙福了福身,恭敬道:“老爷。”
“姨娘可在屋里?”
绿衣点了点头,低声应道,姨娘因姑娘之事愁眉不展,若老爷此时进去,姨娘怕是更生气。
宴哥扔掉手中的口袋,抱住他爹的腿,脆声道:“爹爹!爹爹!”
刘仲修老怀甚慰的摸摸他的头,轻声道:“宴哥跟着绿衣继续玩,爹爹进屋看看你姨娘,可好?”
“同去!同去!”宴哥扯着他爹袖子,撒娇道。
刘仲修想了想,决定抱他一同进去,有儿子在身边,珊儿在生气也不会当着他的面爆发,到时他从旁赔几句不是,此事也就顺势掀过去。
此时的黄姨娘呆坐在床边,祉哥早被奶娘抱到耳房,待他们父子进屋后,她神色未变,动也未动,只是木讷的枯坐着。
刘仲修抱着宴哥走上前,低声道:“可是担心六丫头?”
黄姨娘闻声转头,眸光狠厉的盯着他,悲愤道:“老爷,此事您是不是早就知晓,遂昨儿故意探妾的口风。”
“为夫当真不知,若知晓我爹的算,作甚同你,何必像现下这般,凭白沾了一身是非。”
黄姨娘泪水滑下眼角,木声道:“眼下可如何是好?”
“爹他除了脾气暴躁些,其他事上还是很通情达理。”四丫头起了那等不该有的念想,他爹最后还不是成全她,由此看见,他爹在一些事情上还是很豁达。
“万一姑娘做错事,惹老太爷生气,到时责她一番又该如何是好。”黄姨娘哽咽道。
“不会!府中除了做错事的男娃被爹责外,姑娘们可从未错一句重话。”
宴哥夹在他二人中间,看到姨娘落泪,伸出手抹掉她脸上的泪水,呼呼道:“姨娘不哭,不哭……呼呼就不疼了。”
此话一出,黄姨娘想起姑娘时也如宴哥一般,顿时心酸难当,大哭出声,这些年她何曾这么伤怀,如今再也受不住心中的酸涩,当着刘仲修的面大哭。
宴哥被姨娘这么一吓,神色畏惧,憋着嘴也跟着大哭,边哭边张开双手让姨娘抱:“姨娘……姨娘抱……”
刘仲修一个头两个大,本是指望这子让珊儿开怀,如今倒好,只因他一句话竟惹的珊儿大哭,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黄姨娘到底心疼儿子,泪雨婆娑的从老爷怀中抱过他,轻哄道:“哥儿不哭,不哭……”
宴哥搂着姨娘的脖颈,不住的啼哭。
刘仲修低叹:“为夫刚从我爹那过来,六丫头正陪他老人家下棋,祖孙俩到是和睦融洽的很。”
“姑娘脸色可好?”
刘仲修淡笑道:“白里透红,喜笑颜颜。”
黄姨娘舒了一口气,自姑娘离开,她这心便一直揪揪的疼,生怕她在老太爷处受委屈,而她宁肯忍着也不肯告诉自己。
刘仲修想了想,又道:“此事为夫当真不知,若知焉能为夫方离府,我爹便出其不意做此决定,此举也弄得为夫措手不及。”
黄姨娘垂下头,遮住眼里的眸光,轻声道:“姑娘可能搬回来?”
“此事你就不要多想,此番六丫头搬到我爹的院子,定是要住到出嫁的年岁。”
黄姨娘身子晃了晃,低声道:“妾明白了!”
刘仲修上前一步搂着她,轻声道:“放心,即便六丫头在我爹的院子,为夫也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
黄姨娘嘴角勾起冷笑,昨儿他焉何不是这般,结果呢?男人最是薄情寡义,嘴上的冠冕堂皇,却从不会付之于行动,经过此事,她再不会对老爷有一丝期许,期许越大,失望越大。
从今以后,她们母女能指望的唯有宴哥,黄姨娘紧紧抱住儿子,暗暗下定决心,日后定要让他文能当官,武能为将,只有他方能护着姑娘一辈子。
郭妈妈低声道:“太太,您老太爷此举是何用意?”
大太太端着茶杯抿了抿,淡淡道:“公爹焉能是我所能揣测之人。”
“二房刚出了四姑娘那等忤逆不孝之人,为何老太爷还要继续抬举二房。”
大太太冷笑:“许是六丫头当真入了老太爷的眼。”
“太太,老奴并不觉得六姑娘哪里出众。”
“在这深宅大院里,从她们会走路那一刻起,便知想要在这内宅活下去,要么如嫡出般有个好出身,耀武扬威,要么如庶出般做伏低,奴颜婢膝。”
“您是?”
“后宅女子哪有傻瓜,”大太太似想起什么,冷笑道:“也唯有我们房里有个傻子。”
“太太……”
大太太淡淡道:“齐哥媳妇这胎还没坐稳?”
郭妈妈身子一颤,低声道:“一会儿老奴便去探望大少奶奶。”
“让她一直这么安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