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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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有宵闯了入府, 护国公府今日个个面有惶惶, 连谢二夫人都后怕,让人去查看各处库房情况。

    昨夜谢二老爷回了衙门当值, 一早收到消息也赶回府里, 召来了昨晚守夜的侍卫长问情况。

    侍卫长一夜没睡,提到那个让他们坠了威名的宵,就气得牙痒痒。他本来就不受谢二老爷管,回起话来也不算多客气。

    谢家二房这几年慢待他们家姑娘, 他心里也记着仇呢, 三言两语就发了谢二老爷。

    这反倒叫谢二老爷气得难受,连灌了两杯茶,一拍桌子道:“国公府的守卫就该全换掉!”

    “国公爷, 您真要换吗?”谢二夫人神色微变,开始算帐了, “府里有三分二的侍卫是大房的人, 月银都还在大房产业的帐里走的。他们一个侍卫每月就一两银子, 他们近五十个人,如果重新请护卫,那就得是另一笔开销了。”

    五十两银子看着不多,可是日积月累的, 一年就不少了。

    他们二房现在都在吃老本,那些产业庄子的收益只能勉强够日常嚼用的, 儿子还没娶亲, 女儿还没出嫁。这些都要钱啊。

    谢二夫人已在心里啪啪啪的算帐, 到现在还在兵马司混个五品武职的谢二老爷脸已经黑了。

    他接手了偌大的国公府,银子不见多,反倒因为这个爵位成为了负担。每年年节送礼就得送掉一大笔银子,不送就会显得他们国公府真的没落了,那样就更不会有人跟他来往。

    二老爷想着早些年兄弟两分了产业,悔得不成。

    那个时候他要仗着兄长,觉得兄长不分家,但各自成家了,产业就分一分。当时各项庄子铺子收益都不错,他就多要了,他兄长那是将这些折算成银子。

    哪知会有经营不善的事,自兄长战死,生意也越来越难做,六家铺子已经关了四家。靠着租赁出去收回点银子,结果租他铺子的人生意却又红红火火的。

    二老爷越想越气,那句让再换掉侍卫的话也不出口了。

    果然大房留下的就是个丧门精,让他们二房都跟着倒霉!

    随后又想到大房的银子都在谢初芙手里,她马上要嫁人了,这心头就跟被人挖了一刀。光他知道的,大房存在银庄的银票就有十万两银子!

    他们二房现在一万两现银都拿不出来!

    “国公爷,你怎么了。”谢二夫人算了一通帐,抬头就见到他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难受。”二老爷站起来,捂着心口,脚下踉跄的回了屋。

    谢二夫人疑惑,谢梓芙正好进来,把刚才听到的消息告诉娘亲。

    “娘亲,您知道吗?刚才齐王府的嬷嬷来了,丫鬟听到他们话,齐王要给谢初芙置私产,还把王府的帐本带了过来!”

    谢二夫人一听就直皱眉:“王府的帐本带来做什么?难道现在就让那丫头管王府的事了?”

    这人还没嫁呢。

    还给她置私产?!

    那得给多少,谢初芙的嫁妆呢,谢二夫人猛然想起来,自己这婶娘是不是要帮着张罗谢初芙的嫁妆??!

    吉日未到,齐王府还没有下聘。

    她眼珠子一转,想到有钱的大房,抿抿唇就站起身来。

    “走,我们过去看看。”

    谢梓芙一听当即躲到一边:“我不去,那个倒霉鬼,别再给我沾霉气了。”

    谢二夫人恨铁不成钢,那有金山银山,怕什么霉气!!

    她气得一甩袖子,自己走了,谢梓芙就坐在椅子冷哼,在想一会要找她爹爹要银子。她兄长前儿从卫所回来,拿了她一百两的私已钱呢,那是她存了半年的,得跟爹爹讨回来。

    谢二夫人心里有着算计直奔初芙院子,不过没想到有一个人比自己快一步。

    初芙才将将用过早饭在漱口,王府的两个嬷嬷在边上满脸微笑,心中夸赞果然在太后身边呆过的姑娘,礼仪举止完全无可挑剔了。

    “——表妹!!救命啊!!”

    正是这时候,一声哭丧般的哀嚎直震初芙耳膜,要吐出嘴里含的水的初芙一个不措,被吓得把水全咽了进去。

    嬷嬷们:“……”果然人都不禁夸的。

    初芙还被呛了一下,咳得眼泪都要出来。

    哭嚎的陆承泽已经冲了进来,站在门口的常义想挡都挡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衣襟都跑乱了的少年公子来到未来王妃身前。

    “——表妹!你舅舅要抓我去拷问,你要给我做证啊,我是清白的!!”

    “你个混账东西!我什么时候要拷问你了,你给我站住!”

    谢初芙还没有理清头绪,跟来的陆大老爷咆哮声音已经在院子里回响。陆承泽吓得脸色一白,跟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转了两圈,然后一头就要往初芙的闺房里钻。

    初芙见他躲,其实哪里还能躲,他又不是元宝,还能藏壳里。她索性一伸手,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提溜着她倒霉表哥的衣领,生生把人留在原地。

    追得直喘气的陆大老爷脸色铁青,陆承泽面如死灰,觉得自己这算是自投罗网吧。怎么就忘记这表妹怪力,向来喜欢看他热闹的!

    初芙见舅舅进来了,这才松手,陆承泽一边咽着唾沫一边往后退:“爹,我们有话好好,我怎么可能杀人!”

    “你没杀人你跑什么!还在大理寺衙门拔腿就跑,你要让别人怎么想你!”

    杀人?

    谢初芙听到这两个字眼,手一抖,忙问:“怎么回事,表哥你怎么杀人了?!”

    陆承泽一听又要哀嚎,叶嬷嬷林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忙拔高了声音:“这位可是寺卿大人?”

    乱作一团的三人都住了嘴,谢初芙忙理了理衣裳,两个嬷嬷一言难尽看着她恢复端庄。已经晚了,刚才她们都看见了。

    叶嬷嬷朝着陆大老爷行一礼,道:“我们是齐王府的管事嬷嬷,如今在王妃跟前指点礼仪。”

    陆大老爷想到自已气极失了分寸,忙敛敛神,又是平素冷静的大理寺卿,朝着两人拱拱手:“是本官失礼了。”

    一个舅舅闯了外甥女的院子,是不太好听,何况还有个混账表哥!

    两位嬷嬷见他也是一瞬就冷静无比,嘴角抽抽,他们准王妃果然是陆家血统啊,这变脸本事就是陆家祖传吧。

    谢初芙这时只能圆场,朝两位嬷嬷一礼:“舅舅与表哥前来做客,还请嬷嬷行个方便。”

    嬷嬷回于一礼,自然也不会为难的,只是要表现下自己的存在。他们代表着齐王府,也是要告诉前来的父子俩,如今他们面前的姑娘身份不同,好歹为谢初芙挣些威严才是。

    等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谢初芙让苏叶苏木上茶点,就守在门口。

    陆承泽早跑得嗓子都要冒烟了,端了茶就咕咚一通喝。陆大老爷面有沉色,抿了几口茶。

    谢初芙见此,知道自己不开口,一会这父子又得乱起来。

    “舅舅,究竟怎么回事?”

    “你看看这个!”陆大老爷直接将一个钱袋子放到桌上。

    那钱袋子还是湿的,看着沉甸甸的,至于花纹样式。

    藏蓝的绸缎布,上面绣了兰草,那兰草还是……谢初芙盯着看了再看。

    没错,那兰草她绣的,她这么些年就没练好绣工,细长的兰草绣成了像泡发的海带。十分独特,全京城也只有出自她手。

    “这不是我送你们的钱袋子吗?”

    确定东西是出自她手,她就更疑惑了。

    为什么钱袋子湿了,听他舅舅的意思,这钱袋子是怀疑倒霉表哥杀人的物证?

    陆大老爷盯着钱袋子,语气沉沉:“兵马司发现一具浮尸,那具尸体上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但身上戴了两个钱袋子,这是其中一个!”

    “这不是我的啊!我的钱袋子用起毛了,我给回表妹了,让表妹再给我做个新的!!”

    他没舍得绞了。因为怪力表妹根本不善女红,绣个钱袋子都要两个月,就想让她看着照做一个。

    他提起,谢初芙猛然想起是有这种,她把这事忘到脑后了。起身就进了内室,找出绣筐来,里头正静静躺着两个钱袋子。

    一个面上都被磨出毛绒来了,一个兰草才绣了个梗。

    “表妹!这都一个多月了,你就绣了那么点!”陆承泽不可思议盯着看。

    陆大老爷伸手去将两个钱袋子拿了起来,他儿子确实没有谎。

    谢初芙看着他沉思,就问道:“舅舅,那我给你那个呢?”

    陆大老爷丢了手上的,在袖子里掏出一个来。是同一款,但是要比陆承泽那个显得新多了,一看就是保护得很好。

    谢初芙就意味不明瞥了眼陆承泽。这是同时送的,她舅舅能用半年不损,他这是拿来装银子还是拿来装钉子了。

    陆承泽被她目光一扫,就跟有冷风窜进脖子了一样,直了个哆嗦。他心虚地:“我……我天天要往外跑,用银子的时候多,所以坏得快。”

    谢初芙都想呵呵他,不爱惜就是不爱惜,借口!

    陆承泽就一脸尴尬,转移话题:“爹,这不是我的,所以我是清白的,那死了的人跟我无关!”

    “我又不是傻子,我知道了!”陆大老爷没好气回他一句。

    谢初芙想了想,又盯着桌上的钱袋子看,左看右看没看出问题来:“这钱袋子半新不旧的,又是出自我手……”

    她话到一半,眉心一跳,就察觉到父子俩视线落在自己在身上。

    她双手一举:“我没有杀人!”

    父子俩:“……”你有怪力,不好吧。

    谢初芙对他们怀疑的目光中气得想咬牙:“我就该做伪证,让表哥定个杀人罪去偿命好了。”

    刚刚才被人证明清白的陆承泽马上露出讨好地笑:“表妹别生气,不过是怀疑嘛,怀疑。”

    陆大老爷也尴尬,实在是断案断得多了,有什么可疑的下意识就会先去以此判断。

    他咳嗽一声:“可这在死者身上的钱袋子究竟怎么回事。”

    谢初芙也想知道。她觉得自己也许真是霉神附身,总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陆大老爷思索了会,伸手去解开钱袋子,里头有三张百两银票,还有近五十两的银子。但都零零整整的不等数额凑一块有这数。

    身上带那么多钱,要赶路上哪里去吗?

    不然有五十两就够在京城逛一圈了。

    谢初芙也看到银票,被水泡过,字迹已经掉了不少,不过可以看出来有些时间了。因为银票上的折痕很深。

    她看了几眼,没发现,就又去看这个钱袋子。这一看,在内层发现什么,当即就要伸手去拿,结果陆承泽快她一步。

    他拿起钱袋子嘿嘿地笑:“表妹要看啥,我给你看。”一脸你不要想毁灭证物的样子。

    谢初芙真是想一拳过去,忍了再忍:“翻过来,我看看走针。”

    走针有什么好看的,陆承泽依旧翻了内衬出,谢初芙盯着看了好大会,脸色十分古怪:“这钱袋子不是近两年做的。”

    不是近两年是什么意思。

    在父子俩疑惑的眼神中,她指了一处凌乱的针脚:“你们看这,这是我走针很生疏,然后缝错一些,又不想折了,直接补了针。”

    “我有两三年不犯这个错误了,所以这起码有四年了吧。”

    四年前,她那时候刚学会做钱袋子,她成品只有两个……送给了父亲和兄长?!

    她拧起了眉头,陆承泽急吼吼的问:“四年前的?你确定?你都送给了谁?做了几个?”

    “两个,爹爹和大哥。”

    此言一出,屋里都安静了下去。

    “这怎么可能。”陆大老爷率先第一个摇头。

    谢初芙也觉得不可能。是啊,怎么可能,都已经去世四年的人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出现。

    她又想起什么:“你把它全翻过来。”

    陆承泽忙照办,看到钱袋子没绣兰草的一面右下方有一个的字——

    宇。

    “看吧,我大哥的。”

    因为那个时候她也在同时学绣字,这个宇字也算是练手的。

    屋子里又安静了。

    最终于还是陆大老爷先开的口:“你确定这个钱袋子你父亲和兄长出征前带走了?”

    “确定。出征的时候,是我帮他们收拾的东西。”

    “——那这钱袋子是怎么回事?!”

    谢初芙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兄长的遗物在京城,还装着银子,怎么看都是还有人在用的。

    但现在是先追究这个吗?她思索了会,道:“舅舅,那个死者身份不清楚?有什么特征吗?”

    陆大老爷:“在水里泡了两日,肢体都发胀了,但还能看出来以前微胖。穿的是绢质衣裳,带了网巾,可以判断是个从商的。”

    本朝有律例,商人不得穿绸缎,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和司礼监扯上关系的,穿了也就穿了,比如南边那富商就是穿着绸缎到处跑,并不会有人敢去找麻烦。随着司礼监日渐势大,这条例其实也名存实亡。

    从商的,微胖。

    谢初芙和陆承泽都抬头相视一眼,旋即震惊地异口同声:“李双财!”

    “什么?”陆大老爷被两人吓一跳。

    谢初芙:“李双财,那个一开始被以为是烧死的李双财!”

    陆承泽接话:“身形微胖,从商!李双财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人,让他家人来认一认!”

    陆大老爷反应过来,:“如果这人是李双财,另一个烧死的是南边姓贾的富商,两人的死有没有关系。”

    谢初芙顺着话也沉思,想了一会,突然丧气往椅子里一靠:“不管有没有关系,这事得和我扯上关系?这钱袋子怎么回事?”

    她大哥去世四年了,这东西在李双财身上出现,又是她做的,不得和她扯上关系。

    提起这茬,陆大老爷也没办法解释,只能问她:“有能证明这钱袋子是当时你给了擎宇的吗?”

    “能。但都是我的丫鬟,还有留在府里的老一批的侍卫。”

    那都算和初芙有关系的人,这样的人当证人,不足于有服力。

    陆大老爷沉吟了会道:“这样,我先去确认死者身份。钱袋子的事我也会先个明白,到真要你出面澄清的时候再,也许死者家人也能找到别的线索。至于姓贾的富商是死是活,还得等去查的人回来。”

    陆承泽听得睁大了眼,不服气道:“为什么当时您见到这个就要抓来审,表妹就是再!”

    “闭嘴!”陆大老爷一眼睃了过去,陆承泽当即乖乖闭嘴。

    他果然不是亲生的,这心偏得简直没天理!

    谢初芙郁闷,却也没有办法。这时谢二夫人已经被拦在院门口好半会了,还是没能见到初芙,又听到里头是陆家人,想了想还是心虚先溜走。

    左右这家现在她做主,看这丫头的嫁妆天经地义!

    陆大老爷那头安慰了初芙几句,带着不争气死的儿子走了。

    他这头才离开,倒是在女学伺候三公主的宫人前来,是给三公主带信的。

    谢初芙接过信一看,是让她帮忙取诗社的名字。虽然她不在学院了,但诗社不拘束是学院的学生,学院的比试她可以不参于,但以后还是很多机会用诗社的名声来办宴会云云。

    所以谢初芙还是诗社一员。

    看到这里她有些头疼,现在她正一团迷雾解不开呢,还得再费神诗社的事。

    但一想到她以后可能就只能窝在王府后院,确实日子也够无聊的……诗社,起码能发时间。

    至于名字嘛,谢初芙灵光一闪,想到了前世她除了学业外还沉迷的一件事,二话不让拿了笔墨来。

    信纸上就写了晋江二字。

    把墨吹干,将信装好,宫人笑吟吟接过,声问道:“谢姑娘,公主还托奴婢来问,还有新话本吗?送去的一本,公主已经快要看完了。”

    话本……谢初芙神色一顿:“得出府再买,劳烦公主等两天?两日后你再来取?”

    “那奴婢就替公主先谢过姑娘了。”

    宫人办好差事,高高兴兴地走了。

    谢初芙跟前总算是清静了,看着还放在桌案上的笔墨,又开始写东西。

    不一会,纸上就写满了。

    疑似死者:贾姓富商,与皇后和司礼监有关系;李双财,与贾姓富商有生意往来;

    贾姓富商烧死在客栈外,日期八月十五晚;李双财,溺死,初步判断死亡两日。

    是和贾姓富商同一天死亡。

    是有人同时杀了两人?

    动机呢?谢初芙看得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视线落在贾姓富商上,这人和皇宫有扯到关系。

    皇后疯了,现在和皇后有关联的富商死了。按她倒霉表哥先前的八卦,那个富商的妹妹伺候过皇后,但也死在宫里了。

    谢初芙隐隐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又在纸上添了几句话,让人拿了信封,直接交给常义。

    “常公公,里面的东西很重要,务必交到殿下手中。越快越好。”

    常义见她神色郑重,当即应喏就准备回王府。

    此时,把锅丢给自家妹妹的谢擎宇在昨夜那面墙看到了新公告。

    “啧,怎么又死人了,最近京城不太平啊。上回烧死,这回溺死。”他一眼扫过去,慢悠悠钻进巷子里,想着怎么再潜回国公府不能被发现。

    几年没回来了,即便还不能现身,远远看一看妹妹也是好的。而且晚上齐王那子会不会再偷偷跑来?!

    他必须再潜回国公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