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月色下,初芙一行人奔驰着往皇宫方向去。
马车里已掌了灯, 豆黄的光在颠簸中不时摇曳, 她上了马车后就一直沉默着, 脑海里在整理着所以有事情的关联。
赵晏清看着她偶尔会迸出光亮的杏眸,知道她在想事情,而且是坐得离他有点远的在想事情。
他想去拉她到身边,又怕断她的思路, 忍了良久,索性自己挪坐到她边上。
但在出神的初芙似乎浑身都长了眼似的,他一靠近, 她就再往边上躲, 总是会留出剧烈在两人间。
赵晏清皱眉,一伸手就将人拉到了怀里。
她躲什么?!
初芙靠到温暖的怀抱中, 不得不抬起头,看到他下巴刚毅的弧度, 无奈地:“我刚才靠得太近那俱骸骨。”
话落, 他身子似乎是僵了僵, 但手臂却是更用力了。
“你不用提醒。”
连唇都抿紧了。
初芙眨眨眼, 没忍住扑哧一笑:“你现在推开我也没关系的。”
唇线都抿得发白, 还是不自在的吧。洁癖的人走进乱葬岗,已经拿出多少勇气了, 再跟看过骸骨的她紧紧拥着。
真要让她刷新他对自己的容忍度。
“不要话, 继续想你的。”
赵晏清搂着她, 下巴搁在她头顶, 闻到了她头发上的淡淡清香。被她勾起对迈入那片树林的回忆很快就抛到脑后。
初芙这个时候却不再多想了,而是依着他话:“你有没有想过,贾春云真的生了孩子,那个孩子去哪里了。”
赵晏清心中一凛,低头对上了她的视线:“你进宫要找的人……不对,贾春云真的生了孩子,也不可能留在宫中。”
宫里怎么可能会有地方能养孩子。
“当时肯定不能留在宫中的。”初芙淡淡地,看向窗子。
夜晚的风大,帘子被吹得飞扬,夜里的街景看不清,只能看到有模糊的轮廓在飞速往后退。
赵晏清不知道她想到什么,不断思索着这句话。
当时不可能留在宫中,那就是后来进的宫?
贾春云的孩子?
谁?
在赵晏清猜测得惊疑不定间,又听初芙幽幽叹气:“希望还来得急。”
怎么听起来像是暴露了什么。赵晏清张了张嘴,正想问,马车已经缓缓停了下来,是进皇城了。
由于有万鸿羽在,众人十分顺利入了宫,万鸿羽问:“谢姑娘要去哪里?”
“慈宁宫。”
慈宁宫?!
“怎么要惊动太后娘娘!”
陆大老爷忙跟上她的脚步,赵晏清脸色已慢慢变得慎重。
初芙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我找到人再,若是人还在的话。”
什么意思?
赵晏清这时突然蹲下身:“你上来,我背你跑过去!”
他大约知道是谁了!
陆大老爷就睁大了眼看着堂堂皇子成了外甥女的驾骑似的,真的背着她就往前跑。
万鸿羽忙跟上,陆大老爷和陆承泽也只能跑着一路。
等到了慈宁宫,宫门早就落锁了,万鸿羽要喊门,却被初芙喊住:“不要惊动,我们翻墙进行去!”
翻、翻墙?
所有人朝她看了过去,初芙就抬着下巴朝陆承泽示意。陆承泽当即翻了白眼,没好气在依着墙根就扎了马步,然后胳膊一伸,双手交叉握拳。
初芙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助跑两步,很稳的一脚踩在表哥的拳头上,助力一跃,轻轻松松搭到了宫墙。
她坐到墙头上的动作太过一气呵成,跟练习过了无数遍似的,连万鸿羽都看怔了。
初芙就伸了手给陆承泽:“表哥,我拉你。”
“我来。”
赵晏清才不会给机会两人手拉手,提气一跃单手扒住了墙头,然后朝陆承泽伸手。拽着他用力往上一甩,吓得他险些就惊叫出声。
齐王这是要摔死他还是帮他上墙啊!
于是,万鸿羽就帮着陆大老爷也攀过墙,落进庭院的时候,表情十分复杂。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还是第一回翻宫墙,还是在个姑娘家的带领之下。
庭院里有值守的内侍和宫女,但一看到是初芙和万鸿羽,虽是惊讶但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没大声喧哗前来请安。
初芙对慈宁宫很熟悉,问道:“画屏今儿当值吗?”
“画屏姑姑今天不当值。”
初芙就知道人在哪里了,让所有人噤声,一路快速往慈宁宫后院去。
那里是宫人住的值房,画屏不当值,要还在慈宁宫,就肯定会在值房。
而画屏又是太后亲近的人,十分有体面,有自己的单独的一间房。初芙来到那屋子,见里面没有亮灯,万鸿羽已经握住了绣春刀,去推了门。
门并没有上锁,推开后视线暗了一下,然后就大该分辩出床铺的位置,直接就冲了过去。
初芙紧随而致,床铺上有人,画屏尖叫一声,陆承泽已摸出火折子点了灯。
昏暗的烛火把屋子照亮不少,画屏看到初芙几人,先是松一口气的样子,忙下床来:“姑娘怎么这个时候来慈宁宫了,要吓死奴婢。”
初芙在烛光中量着她。
画屏身上穿着中衣,是就寝的样子,眼里有惊讶,却没有惧怕。
镇定,十分的镇定。
“画屏,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姑娘什么?”
画屏十分不解,初芙又:“我带着万指挥使进来,还有大理寺卿,你为什么只问我,而不是问这两位大人所来为何?”
“姑娘在什么,画屏不懂,难道画屏是犯了什么罪不成?”
“你可以不懂,但我再去御膳房问问总管事,也许能从他嘴里问出来,当天我被人塞到炉灶里,你离开的那一刻钟到底在做什么。”
画屏听到这话,瞳孔一缩,这是人心惊下意识的反应。初芙死死盯着她看,没错任何一个神色,当即大喊:“掐住她下巴!!”
万鸿羽反应十分快速,一下就掐住嘴动了动的画屏,咔嚓一声,直接将她下巴卸了。伸手在她嘴里挖了挖,果然找到一个蜡丸,将它挖出来拿一筷帕子包上。
不用想,那里头肯定藏了毒。
陆大老爷和陆承泽都惊疑不定,初芙就把烛台接过来,往画屏的面上照,将她疼得冒冷汗的脸照得十分清晰。
“表哥,你来看看,你觉得她眉眼熟悉不熟悉?”
眉眼?
陆承泽站在画屏面前脑袋左摆右摆,然后去扯了扯她的脸皮,把她脸扯圆了些。
“嗯,这样就有些熟悉了,爹爹,你看。像不像贾永望。”
陆大老爷去拍开他的手。
看个相还得动手,什么毛病,但心里多少已经明白了:“你是贾春云的女儿?”
赵晏清听到和自己想的一样的答案,面上表情没变一分,唯有万鸿羽惊得直张了嘴。
画屏怎么就成了贾春云的女儿?
“我去见陛下吧。”初芙很平静地,“我跟陛下这都是怎么回事。”
着,看了眼围在外头的宫人们,等走到庭院,太后的寝室还是安安静静的。她和宫人:“明儿我再来亲自给太后娘娘请罪,莫要惊动她老人家了。”
老年人睡眠不好,太后近期身体也不是十会好。
宫人就看向赵晏清,被他冷眼一扫,又见万鸿羽盯着他们,当即低低应是。
早在进宫的时候,万鸿羽就让人去给明宣帝送了信,肯定是不能真做擅闯皇宫的事,不然他这指挥使也不用混了。
众人押着画屏来到乾清宫的时候,明宣帝披着龙袍,张德要给他穿上,都被他挥手让退下了。
“你们半夜闯宫,做什么。”
“陛下,臣女已查清所谓的狸猫换太子一案。”
初芙跪了下去,画屏已被绑了起来,下巴倒是装上了,只是嘴里塞了东西。被推倒在大殿上。
明宣帝当即坐到案后,扫了眼跟着初芙一同跪下的众人,让他们起身回话。
“臣女还请再带上来两人,御膳房的总管事和戚嬷嬷。”
明宣帝朝万鸿羽点头,后问道:“这人是太后身边的画屏?”
“是的,这也就是戚嬷嬷口中的狸猫。”
狸猫……?
初芙见明宣帝目露疑惑,更直白地:“以臣女的推论,这就是贾春云的女儿。”
明宣帝震惊得身子都坐直了。
话到这儿,初芙也没有什么关子好卖的,继续:“臣女和画屏相处了这么些年,知道她是十二岁进宫的,那个时候的贾永望已经和司礼监有来往,要塞有清白身家的姑娘进宫还是可以的。画屏这么些年来,没有家人来探望过,也不曾提过她的家人是否还健在。”
“这一点,让人翻一翻当年的卷宗就能查到,如若能查到当时收人的管事,事情就更清楚了。”
明宣帝沉默着,继续听她。
“当然,只凭进宫的年岁是不能的。还有是臣女见过贾永望一面,记下了他的样子,当即觉得熟悉,却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直至找到贾春云骸骨,确认她是怀有身孕,才猛然醒悟。如果贾春云生了孩子,但那孩子又不是太子殿下,会在哪里?是死是活?”
“然后臣女就想到画屏,臣女觉得贾永望熟悉,是因为时常和画屏相处,画屏眉眼有些和贾永望近似。所谓外甥肖舅,这种遗传是非常神奇的。”
明宣帝在这时话了:“就因为这点,你就告诉朕,画屏就是贾春云的孩子?”
初芙笑笑,回道:“回陛下,当然不能就因此断定,天下间没有血缘关系,面相相似的人也很多。是因为臣女当初被藏在灶炉里的事,想到画屏其实有很大问的。这要从臣女从睿王府守灵后中毒的事起。”
“臣女进宫来陪太后娘娘,有些咳嗽,画屏几回要让臣女去看太医。平时画屏对臣女十分关切,这点也没什么突兀的。再来臣女听了御膳房在为难太后娘娘的菜色,画屏陪着臣女过去了。”
“臣女看早膳的膳食,画屏却是和总管事这日其它时候的膳食,这点就很奇怪。只是臣女的失踪到后面一系列的事,让大家都忽略这点。太后娘娘早膳都没定,哪里就会定下其它时辰的,总管事不怕之间食材有什么相克的?”
众人都听入了神,没想到一个身世居然还牵扯到了有些时间的旧事上。
初芙停顿了下,见到画屏此时只是垂着头,看不清神色,但身子在发抖。很显然,她猜对了。
她就继续:“所以那天,画屏并不是和总管事什么膳食的事了,总管事能和她口供一样,定然两人有过商议。或者两人之间做了什么交易。”
“这点一会问问御膳房总管事就能清楚。再来就是,画屏为什么撒谎,因为她知道我那天会出事,要帮着陈来喜遮掩。而她知道这件事会让皇后娘娘扯不清干系!”
明宣帝听到这里,下意识去摸腕间的珠串,想到他今天问陆文柏,刘皇后是不是害初芙的人。只是他手腕上什么都没有,一下摸空了。
他只能伸手去抓了披了着袍子,仿佛这样才能让他情绪平静一些。
赵晏清知道太子设计生母的事不可能再瞒着,凤眸垂了下去。心中叹息一声,也罢,起码比诬蔑成是混淆皇家血脉强,起码性命是保住了。
陆大老爷已经知道外甥女接下来会揭开什么,他也巍然不动。
大殿里,就只有初芙的声音。
“到这里,就会回到臣女出事那天,最后查到的证据都指向了皇后娘娘。可画屏为什么会知道这事皇后娘娘必要出事呢,这个答案就在陈来喜身上,陈来喜是太子殿下的人,他真正受命的是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设了局,让臣女出事的假像推到皇后娘娘要殉葬的事上。”
明宣帝手就狠狠一抖,盯着初芙看,初芙没有回避帝王的目光,依旧镇定地:“太子殿下这件事,与本案有牵扯,却只是正好被利用了而已,还请陛下容臣女事后再。”
明宣帝点点头,“你继续。”
初芙谢过,也是松了口气:“陈来喜又为什么会跟画屏这事?那是因为陈来喜就是太子殿下和齐王殿下所的,那个传信给他,他生母另有其的人那个太监。”
“陈来喜和贾永望有来往,和画屏有来往也十分事理。而太子殿下要用陈来喜跟贾永望传信,陈来喜是贾永望在宫中唯一能和太子联系的人,所以太子殿下并没有一开始就要了陈来喜的命。但太子殿下心里肯定不安稳的,正好有了臣女这事,陈来喜就必须死。”
“所以,陈来喜就成了畏罪自杀,画屏继续不动声色隐藏着。到这里,也就能解释清楚,为什么画屏会帮陈来喜故意拖延时间,好动手。画屏对皇后娘娘有恨,这恨意从哪里来?唯有贾春云。”
到这里,初芙叹气:“但贾永望已死,贾春云也死了,画屏当年是怎么被送出宫不太能查证。但有一点,皇后娘娘能给贾永望牵线,那肯定是贾家兄妹帮过皇后娘娘什么。不然,谁人会傻到把拿捏着自己致命弱点的人扶起来,至于贾春云为什么要恩将仇报,就要问她了。”
“最后是戚嬷嬷。戚嬷嬷认为狸猫换大子,可能当年也被误导了。因为皇后确实是瞒着给贾春云保胎,两人同时生产,而且皇后娘娘生产当天肯定也混乱,里外都是人,谁也不可能盯着一处。事后又杖责死了贾春云,这点确实是让人会过度联想。”
初芙到这,所有人心里都有了同一样的想法,当时的皇后保贾春云的胎,恐怕也是在备用。怕自己生的不是儿子!
毅王今年二十,和太子差了半岁而已,那个时候,毅王的生母就怀着他。
所有人都想到了这点,包括明宣帝,但没有人会出来。初芙到这里停下,也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等帝王的反应。
要请到场的人还没在,明宣帝看着初芙沉默。他从来没想到,这件事情会从一个姑娘家的嘴里被一点一点拼凑完整,把隐藏得至深的阴谋都翻了出来。
所谓的真相,只把人性最恶劣的一面呈现得淋漓尽致,只让人心里发寒。
明宣帝闭了闭眼,吩咐万鸿羽:“你来问她,谢丫头的可都是实情。”
万鸿羽还处在真相的震惊中,闻言忙敛神,蹲下身,去摘了画屏嘴里帕子。
“如实招来,起码不要受苦。”
画屏不知是怕的,还是怎么了,早已无声流泪许久。
万鸿羽见她不吭声,也不跟她客气,刑讯是他最拿手的本事,直接就去掰断了她一根指头。
十指连心,这种痛楚叫画屏凄厉叫了一声,连明宣帝都皱了眉头。
“画屏姑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等别的人来了,你不都无所谓了。但我不能保证,你想死的时候,能不能痛快。”
世上没有比明知自己要死,却求死不能的事,锦衣卫的可怕,画屏知道的。
“刘皇后假情假义!”画屏情绪失控,厉声喊了出来,“她利用了我娘亲,没用处了,就杀了她!可她不知道,我娘亲早就把事情先传出宫,告诉我舅舅了!我是我父亲偷偷送出宫的,他是禁军卫的,后来也死在刘皇后手上!”
“只恨这些年,我不能报仇,没能靠近她,亲手杀了她!”
画屏的声嘶力竭,将她心里的恨意彻底呈现在了所有人眼前。然而,赵晏清在这时候上前一步,来到她身边蹲下,盯着她:“不,恩怨只是一方面,你和贾永望还受命于谁?”
初芙附和道:“是的,旧怨是存在的,但你舅舅并不是太子殿下杀的。所以,你们也是被人算计了。”
大哭的画屏猛然就收了声,睁着眼不敢置信看着初芙,嘴里却强硬的辩驳道:“你胡什么!我舅舅就是太子杀的!”
“你这么肯定,看来是有人这样告诉你的。”赵晏清又淡淡地接一句。
画屏哭花了的脸僵住,什么表情都没有了,突然却是拿头向初芙撞去。赵晏清下意识就搂着初芙的肩头站起来退出好几步,万鸿羽是下意识拔了剑,结果画屏竟是直直就撞到了剑上!
鲜血从画屏的嘴角渗了出来,滴滴答答的沿着下巴坠落在金砖上,这在痛苦濒死的一瞬,她朝着赵晏清扯开嘴角笑了。
那笑似乎带着几分痛快,嘴里不断有鲜血涌出,那样沾着血的面容,扭曲而诡异。
赵晏清去捂了初芙的眼,明宣帝也被变化惊得从龙椅上坐了起来。
万鸿羽手一抖,松开了刀柄。
他也没有想到画屏居然还是这种烈性,居然会逼着他拔了刀!
很快,画屏的身子就软了下去,倒在血海中。陆大老爷上前去探了探鼻息,朝明宣帝摇摇头。
大殿里满是血胆味,众人看着画屏的尸体。她到死,双眼仍睁得大大的,没有了聚焦的眼眸还对着赵晏清所在的位置,临死前的笑还僵在脸上,让人看着就头皮发麻。
“抬下去吧。”
明宣帝坐回位置上,伸手揉眉心。
此时御膳房的总管事和戚嬷嬷都被带到了,正好看到满身是血的画屏被抬下去,两人吓得面无血色,进了殿,不过一问就什么都了。
初芙出事那天,是画屏勾|引了总管事,两人躲到一边缠|绵。太监和宫女这种事不是没有案例的,明宣帝听得直接就发落了,心里头一阵恶心!
这些宦官,让人可怜又让人恶心!
至于戚嬷嬷,她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也终于问清楚了。
“你是贾永望的人把你救出来,让你给贾春云伸冤,揭发出太子有假?”陆大老爷觉得这中肯定有假,“为何先前不。”
“他们不让我,我不按着他们所的,我必死无疑。他们救了我,也威胁我。”
戚嬷嬷想到那些人,心尖都在抖,她也是为了活命!
赵晏清和初芙对视一眼,心中那个猜测已经化为肯定了——
后面还有人!
“文柏。”明宣帝在这个时候突然喊了他一声,“让他们都回去吧,其它的事,你明天再继续审。朕有话单独问你。”
所谓的狸猫换太子,已经定案了,根本就是有人策划的闹剧。而这个时候,也不可能马上再查清背后凶手,明宣帝心里有更迫切想知道的事。
初芙一众见帝王下了逐客令,相视一眼,施礼告退。
陆大老爷跟明宣帝了许久的话,不久后,明宣帝就召来太子。
在乾清宫前值守的侍卫听到了太子痛哭的声音,等到张德再开门,出来让众人扶着太子回东宫的时候,他们发现明宣帝早不在殿中了。
而太子却跪在殿上,落着悔恨的泪,根本不愿意离去。
他没想到这就是所谓的真相,他眼睁睁任人算计嫡亲的弟弟,甚至逼疯了他母后。只要一想起这些事,他整个人都茫然不知所措。
亲手毁了兄弟,毁了生母,那些都是他嫡亲的亲人,没有什么比这真相更让他崩溃,更让他良心受到谴责。
只要他活一天,他就会每天都想起来自己做了些什么蠢事,无比的讽刺!
当初发现自己不是皇后亲生时有多慌乱,现在他就有多恨自己,到底是他心胸狭窄,一步错,步步错!
太子再一次放声痛哭,最后是被侍卫强行扶了起来,几乎是半抱着被送回了东宫。
初芙出宫还是坐的赵晏清马车。太子一事是了了,可还是有事情没完。
杀死贾永望和李双财的人,贾春云和贾永望身后的人。
还有就是……“陛下肯定是问我舅舅太子做下的事吧,陛下会怎么处理太子?”
赵晏清握着她手,把玩她的指尖:“总不会要他命。”
他声音有些低,但能听出是十分的冷淡。
初芙就不太明白:“其实你完全不必淌这混水的,为什么要帮太子?”
“别多想,就是不想让人看着我和他相互残杀,不想如他们的意。”
还有几分义正言辞的,初芙闻言笑笑,心里头到底不轻松的:“画屏最后的笑是什么意思?”
“会知道的。”他似乎很累,闭上了眼,“如果那人够聪明,起码最近不会再有动作了,我等着。”
画屏那笑,绝对是针对他的。
意味不明,但太子的事了了,不代表他的事了了。他身上还带着睿王命案,他倒不担心太子会和明宣帝什么,但如今却要去担心一个古怪的笑。
他似乎自嘲地笑了笑,初芙看见了,眼中有忧虑,到底什么也没有再。陪他就那么坐着,沉默了一路。
是夜,京城深处的一宅邸,一个微胖的身影脚下匆匆,身上背着简单的行囊。在他探头探脑从后门处要出巷子的时候,突然有两个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见着调头就要跑,结果背后一痛,他惊恐的看到,闪着幽光的刀尖从他胸前刺出。
“贾先生要走,我们主子特让来送你一程,好歹贾先生也是陈王跟前的旧人,会让你尽量走得安稳。”
他身后的人阴阳怪气的笑,听着他从嗓子里发出的绝望咝咝声,面上还有几分狞笑。
等他彻底断气后,两人扛起尸体,重新回到了宅邸,还把门好。
“主子,送给他玩的那些狗关个几天,见到肉就会两眼放光。”
“骨头都不能留,六只手指的人,可不是满街跑的。”
两人相视一笑,表情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