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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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晏清从来不知道时间可以如此漫长, 等待答案是那么煎熬。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她一动不动,两人僵持的这种状态似乎只得一会, 又似乎已经很久了。

    他恍惚得分不清,心跳极快, 凤眸里的光芒也随着等待的寂静中慢慢黯淡,就好像快要燃尽的蜡烛。

    良久,他才感觉到初芙伸手在他胸膛, 轻轻推了推。

    他脸色一下就变作惨白。

    果然,不会相信吗。

    赵晏清不知道自己原来是可以冷静到现在这样,几乎是在她动作之后就松开手, 还能朝她牵出一抹笑来。他在她抬起的杏眸中看到齐王的面容, 无比清晰。

    他深深吸气, 还是笑着, 往后退了一步。

    随着他的离开, 初芙眼前的光都要变得明亮不少, 杏眸紧紧盯着他带着涩的笑, 思绪还在百转千回。

    赵晏清:“我明白了, 我会想办法让父皇收回赐婚。”

    罢他转身, 喉咙有些发痒, 咳嗽要冲破胸腔一般,被他又强行压了下去。

    这样的一日, 在这个时候来了也好, 总比跟她成亲了, 她才发现的好。

    他刚才有多冲动,现在就有多冷静,冷静到连初芙都觉得自己刚才幻听了。

    可就这么一句话,他就完了?不往下解释?

    他还明白了,认定她不会相信是吗。

    初芙心里其实很乱,一句我是赵晏清,多么不可思议的话让她大脑都差点转不动。可这点不可思议,似乎又有那么一些踪迹可寻。

    比如他放掉睿王亲兵这一点,资助他们家人这一点。

    她初时联系在一起,是觉得他在给太子制造混乱,因为怕睿王亲兵里的人会有太子的人,怕他们把他供了出来。

    可是放掉就算了,哪里会再去资助。

    初芙眸光又闪了闪,眼中有着凝重,她已经犯过一回大错了,如若再犯一回。她会牵连整个谢家。

    赵晏清此时已经快走到桌案旁,一直没有回头,他听到身后终于响起细微的脚步声,更加强迫自己不许回头。

    她不信他,也是人之常情的,这本就是件匪夷所思的事。

    突然间,他察觉到自己袖子被牵扯着动了动,动作很轻,几乎让人会误以为是错觉。

    他身子僵了僵,凤眸微垂,扫到地上隐约还有一个影子。这时,他的袖子再被扯了一下,是她带着几分犹豫地声音:“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刚才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晏清死寂一样的心湖就像落了块巨石,咚的一声,重重跳了一下。

    他猛然转身,看到初芙那双清湛的杏眸,正凝视着他,十分郑重地再问道:“你是赵晏清,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赵晏清,那齐王呢?”

    “……初芙。”

    以为刚才那就是最后的赵晏清失态了,喊了一声,眼眶居然发酸,再度将她整个人拥到怀里。

    她居然还愿意听他解释。

    初芙被他拥到怀里,眼前的光又变暗了,她听到他胸膛里那颗心跳得极快,还听到他似乎抽泣了一下。

    人的情绪在极度压抑后放松,是出现难已自抑,他甚至全身都颤抖。

    初芙感受着他外漏的情绪,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去回抱他,贴着他胸膛:“你不解释吗?你既然出来了,肯定得有要让人信服的证据吧。”

    赵晏清亦自知失态。从重生到齐王身上,他以前的世界都崩塌了。

    生父、生母、兄长,原本是最无间的亲人,最后都因为身份的转变而失去了彼此羁绊。后来,她重新回到他的世界里,让他才能真正感受到自己还是赵晏清,起码还有她依旧是他的妻子。

    句他自己都觉得矫情的话,那就是初芙将他的世界再度支撑了起来,但刚才,这个世界又差点崩塌了。

    他紧紧拥着她,感受着她的温暖,轻声:“你还记得时候吗,你六岁的时候。”

    六岁。初芙回想了下,:“六岁发生了不少事。”

    “嗯。你六岁除夕那晚,那年我八岁。父皇设了宴犒赏有重功的大臣,并邀请了一应家眷,你们谢家自然是在的。那晚你调皮偷喝了你爹爹的酒,还趁人不注你偷溜了出大殿。我正好看见,担心你走丢了,就跟了上去。”

    初芙好像有点印象了,反驳道:“不是偷喝我爹爹酒,是杯子都一样,紧张,拿错了。不是偷溜出去,是喝了酒怕醉,想出去吹吹风。”她又不是真的六岁孩子,怎么会偷喝酒。

    不过后面好像就记不清了。

    “是吗?”赵晏清陷入了那年的回忆里。

    殿外挂满了灯笼,的身影站在廊下,抬头看着灯笼,朦胧的光把她圆圆团团的脸映得雪白。当时他在想,这姑娘长得跟个白面团一样,想让人伸手去揉揉。

    他就走了上前,正想让她不要乱跑,她就回头了。点漆似的眸子里染着星光,染着灯笼的辉光,好看极了,她抬着脸还朝他笑,:“哥哥,你背我摘灯笼好不好。”

    她将他错认成了谢擎宇,他想解释,结果下一刻她就憋了嘴,一副想哭的样子。

    最后他只能弯下腰来背她。当然,那时两人的身高还是够不到灯笼的,她哇一声就哭了,哭得伤心欲绝。

    他慌乱无比,不知怎么的是想逃离这都是人的地方,背着她拔腿就跑。跑着跑着,她却笑了,欢畅地大笑,他听着才慢慢放下心来,就那么背着他一路跑回住的地方。

    等回到他住的宫殿后,发现她不知道什么睡着了。

    他跑得腿都软了,她却醉酒呼呼大睡,最后没有办法,他只能让宫人去偷偷告诉谢英乾。是谢英乾父子来亲自把人接走。

    她被抱走的时候,她还是趴在他背上的,因为她就没撒过手,还反抗着搂住他脖子喊哥哥。

    “这事你爹爹和兄长都该记得,当时也没有惊动别人,宫里应该是父皇和太子知道。”

    初芙听着他起时候的事,还是一件糗事,还是后面一段完全没有记忆的糗事,好半会没有话。

    赵晏清从那段往事回神,见她又沉默了,心里一紧,当即拉了她到桌案后。当着她面开上锁的抽屉,把一沓纸张拿了出来。

    上面全是他赵晏清的字迹。变成了赵晏熙,在习惯中他还是会写出自己原来的字迹,除非是他的主观意识强行模仿赵晏熙的书写习惯,才能不露出端倪。这点他努力了许久,一开始很多书信都是让永湛代笔,就怕让人看出什么样子来。

    初芙看到他翻出来的一沓纸,上面写满了太子算计她过程和动机的推断,还有他在查睿王身死的各种推断。紧接着,他又翻出赵晏熙写的折子,还有他后面写的折子。

    后面两个字迹相似,但可以看出近一个月的折子字迹十分生硬,就是像是强行临摹的一样,没有灵性。

    有对比下,还能区分出来的。

    初芙看着这个字,心里是真的明白了,到底还是震惊的看了他一眼。赵晏清又去拿出放在抽屉暗格下的玉佩,和她爹爹画的形状相似。

    这就是沈凌要找的玉佩了。

    “这个玉佩不是用来联系亲兵的,所以亲兵中只有沈凌知道它在哪里,怎么取。但我另一边的人大该知道玉佩的纹路,还有传信是有特殊手法解读,所以两边的人根本就不能联系,只有我能单边联系。”

    初芙知道他嘴里的特殊解毒手法,就是拆信里头的字,字中字,再重新乱拼凑。

    他比她想像的要聪明得多。

    除了这些他自主的举证,初芙还有想到他那些不寻常的举动,特别是在宫里找到她后,凑上来就亲的举动。那时他还解释着,绝对不会伤害她,怕她不相信,当天晚上就溜进她房间里。

    还有她舅舅提过一次,睿王也是有极度洁癖,但那回是在服她不要轻易就相信他。

    想到许多先不合理的事,如今似乎都有了合理解释,初芙抿抿唇,问:“永湛不怀疑吗?”

    最亲近的贴身侍卫,主子改变那么多,不奇怪吗?

    赵晏清听她这一问,提起的心终于放下,苦笑着:“怀疑,我把四弟所有的贴身衣物都换了,就差朝服都烧了换新的。但那个时候四弟正和陈家闹矛盾,他们把这些当成发泄了。”

    提到陈家,初芙就想起最初的判断来,神色一凛:“你究竟怎么死的,齐王呢?”

    她是有过诡异不能解释的事,但他这点更诡异吧,一缕冤魂占了他人的身体?

    “四弟应该是死了,死在莫名毒发,至于我……记忆里是四弟的人杀了。”

    初芙听着猛然了个寒颤,什么叫四弟的人杀了,所以还是齐王杀了睿王,只是睿王活在了齐王身上。

    ……成了自己杀了自己?

    赵晏清见到她身子抖了一下,心也跟着咯噔一下,去握了她的手,发现她指尖冰凉。

    “初芙……你是在害怕吗?”

    换了他,也会觉得心惊害怕吧。

    初芙却是一下就抱住他的腰:“你先不要话,我冷静一下!”

    赵晏清一怔,突然脖子后一凉,像是冷水滴到上面。他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刚揭了瓦片的谢擎宇那双黑眸。

    赵晏清低头看了眼抱着自己腰的初芙:“……”

    看到自家妹妹抱着人的谢擎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