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赵晏清是皇子, 出入宫廷本该常事, 但在他告假养病期间被召进宫,初芙心头免不得就有了忧虑。
齐王府派来的是一位侍卫, 只知其进宫, 更多的也不清楚。她来来回回问了几次,都是一样的话,只能让他先行离开了。
初芙心里装着事,早饭用得就比平时少。饭后,谢二夫人派了人来请, 是有谢家亲戚到府,要她到正院花厅去一趟。
一般谢家来人初芙都不见客, 今日谢二夫人相请了,那此人估计是极近的宗亲家。
她换过一身见客的衣裳, 把簪边的玉簪子换做鎏金步摇, 得体正式, 这才往正院去。
花厅里, 谢老夫人居然也在, 戴着石青绣万字不断头的抹额, 笑吟吟跟下手一位妇人话,看着气色还不错。
这个月十五的时候, 她依规矩去老人院子里问安,老人难得见了她, 告诉她会再私下里给添一万两的嫁妆。加上公中的, 一共是添两万两。
自传来父亲战死的消息, 这是老人首回对她显出亲近,初芙心里是感激的,也十分清楚老人是为了什么突然为她多添嫁妆。
她在通报声中走进花厅,在场的人视线都看了过来,初芙终于看清来人的面容。
脸颊饱满,双眸狭长。有些熟悉,再量衣着绫罗绸缎,面相也十分富贵。
就是……不太记得了。
今天的谢二夫人也特别友好,竟是引着她去见礼。
“这是你祖母家的侄媳妇,去年调任到浙江承宣布政使司的叶经历叶大人的夫人,你该喊表婶。”
本朝布政使司经历为六品文职,掌该地公文来往。
六品,并不是什么大官。
初芙得知此人身份,朝她行了一个晚辈礼,以前是见过的。
叶夫人脸上堆满了笑,忙去扶她:“使不得使不得,再不久初芙就是王妃了,可使不得。”
高座上的老人淡淡地:“你是她长辈,有什么使不得的。”
“祖母得对,即便是嫁入王府,也是谢家出来的女儿。”
初芙闻言微微一笑,算是附和,但谢老夫人眸光却在闪烁,转了话题让所有人都坐下。
来人并不是谢家本家宗亲,又是浙江来的,初芙大概心里明白这是为什么喊她到场了。
前阵子明宣帝才对浙江发了一通脾气。
但谢老夫人一直到后面也并未有什么明示或暗示,只侄媳妇是回金陵探亲,顺带再来看看她老人家。会在谢家住些日子。
谢老夫人原本就是金陵人士,娘家以前还算显赫,出过一个将军,封了伯。但后来的子孙富贵惯了,磨没了吃苦的耐力,又兵权旁落,就从了文,从她父亲那辈开始就式微了。
既然她来了在这儿就是当个陪客的,初芙也就安静坐在一边,听她们话。又都是些家长里短,听得她昏昏欲睡。
正是无聊,她猛然听到一句什么斗兽场在金陵正兴,她不由得就抬头看了过去。
叶夫人此时表情十分丰富,把惊讶做出了八分,声调也拔高了一些:“我还是第一回见到有斗狗的,那些狗凶起来真跟疯了一样,不撕咬得对方断气,都不会停手。眼晴都红得跟要滴血似的,我回去看过一次,可受不得,吓得做了几晚的梦。”
“听过斗鸡,斗大猫的,倒没听过斗狗的。有那么可怕?”
谢二夫人也被她唬得不清,眼前似乎就浮现出那种血腥的画面。
“可不是。”叶夫人,“我也是首回见,如今京城里也有人在开,怎么你没听?也许问问国公爷,他知道,这都是男人喜欢看的,我们妇人也不关注。”
谢老夫人听着心里不太舒服,忙住:“这些可怕事就别提了,管怎么兴起来的。”
叶夫人抱歉笑笑,忙别的,但还是跟狗相关:“所以现在也富了不少养狗的商户,有些大型的品种,要卖上近千两呢。叔听着也动心,让人在家里养了两只,天天宝贝得不成。”
她嘴里的大伯就是叶大老爷的弟弟,如今在金陵看着祖产。
谢老夫人就皱眉:“养那近千两的东西?老二怎么那么糊涂,万一咬伤自己可怎么好。”
叶夫人忙解释:“叔哪敢那样败家里的银子,是便宜一些的,两只才一千两。这才养了三个月,已经有人加一倍的价钱要买过去了。”
初芙听着这些,免不得想起一个月前险些让狼狗给咬了的事,还有近来京城确实养狗的人也多了。但什么斗狗,还专养来搏斗这些是没有听过的,这种应该还涉及赌局了。
她正想着,谢老夫人那里已经在语重心长,让叶夫人这大嫂即便在外地,也要多监照着家里。不要让叶二老爷玩物丧志云云。
叶夫人唯唯诺诺应了,有姑娘笑的声音从外头走廊传来,是谢梓芙挽着一位十四五岁样子的少女走进来。
那少女身量不高,纤细巧,瓜子脸,一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梨涡,十分甜美。叶夫人让她来给初芙见礼,原来是叶大老爷的嫡女,这趟跟着回家省亲。
初芙想起来这位表妹,以前也有见过的。
两人分别见礼,苏梓芙就将人拉到一边继续话,叶大姑娘只能朝她抱歉笑笑。
再这么坐了会,有下人来禀石氏到府里,要找初芙。谢老夫人就放了她回去,晚上会有洗尘宴,让她记得出席。
初芙就顺着道回院子,石氏就在院门候着她,紧张问是不是被刁难了,撸了袖子就要去给她理。
初芙被她逗得直笑,“舅母,没有的事,是祖母娘家人来了。现在在浙江当经历的那个叶表叔家的。”
“浙江?她们没有什么吧,我前阵子听你舅舅办了不浙江官员。”
“没有的。”初芙摇头,舅母对政治也是十分敏锐的,石氏冷哼一声,“如果她们敢让你帮着跟齐王提拔什么的,你就你不懂这些,让他们来找你舅舅,我倒看他们敢不敢!”
初芙又笑了。谁敢找大理寺卿要让帮忙提拔,就不怕把他们提拔到牢里去了。
石氏过来也没什么事,这一个多月来,该理的事都理清了,就纯粹来串门子的。娘俩凑在一块吃过午饭,她就道回府了,初芙这间又让人到齐王府探情况,得知赵晏清还留在宫中并没有回来。
她心里免不得更加牵挂,就怕有事要生变。
被惦记着的赵晏清这时确实还被留在宫中,跟着太子、毅王还有未封王的五皇子一同陪了明宣帝用饭,明宣帝从早上喊了他去一直神色正常,也没有显出心情不好的样子。
今日没有早朝,明宣帝也没有处理政事,而是喊了几个儿子到跟前话,下棋。
这看似正常,赵晏清心里却总觉得不对。
他一病号,从齐王府挖进宫来,陪玩陪吃?
太子似乎也和他一样心里不□□,好几回都跟他目光对上,似乎是有什么话要。
用过午膳,明宣帝惦记着还未下完的那局棋,让毅王坐下继续,五皇子在边上看得出神。趁这个空档,太子借口要去看茶,赵晏清难得配合他随着出了大殿。
他们离开后,正全神贯注下棋的明宣帝瞥了一眼大开的殿门,笑道:“难得老大老四能同心一回。”
五皇子性格比较孤僻,年纪也,时候这些哥哥们也不带他玩的,不敢插嘴什么。毅王微微一笑,半开玩笑地回道:“四弟马上也要成亲了,可能是想向兄长请教什么吧。”
“啧,你这嘴里就没有正经的话。”
明宣帝嘴斥一声,但面上全是笑意:“倒是不能向你请教,你这还差点时间呢,要不你也跟太子讨些经验?”
“父皇就别开儿臣的玩笑了。”
五皇子虽然还未封王,但也十来岁的大男孩了,皇家这些皇子又早熟,听得耳根阵阵发热。
太子那头去了隔壁的茶室,宫人见两位皇子殿下都过来,当即退到一边。太子也不多寒暄,道:“父皇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殿下在宫里听了什么消息吗?”赵晏清取了装着茶叶的瓷罐,站在他身边低声。
太子就摇了摇头,面上有着苦笑:“没有外人的时候,就不必这样称呼了。”
赵晏清神色淡淡的:“礼不可废。”
罢,将茶叶放到茶碗里,就转身拿去拿炉子上正响开的水,太子站在原地黯然。
两人再度回到大殿来,身后的宫人捧着紫檀木托盘,太子亲自给明宣帝奉了茶就站到他身后。
赵晏清则随意站了一处,眼晴盯着毅王已落下风的棋局,心里想的是从太子那里问来的消息。果然永寿宫出事,宫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很快,毅王就扛不住求饶,明宣帝就骂了一声:“骨气都到哪里了,也就老三敢跟朕扛到底,输到再无退路才算认输。”
明宣帝听到睿王,兄弟几人皆对视一眼,再一看,明宣帝捏着颗棋子似乎是在想什么。众人皆没有话。
四人陪了明宣帝一早上,明宣帝也有些倦了,就让各人回各处去,又赵晏清:“我看老四风寒也好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回来当差,工部还乱糟糟的。”
赵晏清神色一凛,拱手道:“父皇有命,儿子明日就到工部报到。”
“得,这得朕不疼惜你似的,你就再歇两日吧。”
明宣帝抬着眼皮看他,朝他挥挥手:“你既然进宫来了,就去贵妃那也走一趟吧,省得她惦记你。还有太后那里,你这也就一两个月要大婚了,可得养好身子,莫让谢家丫头也跟着担心。”
赵晏清应是,不明白明宣帝让他见陈贵废是在试探或有别的意思,心情有些沉重往永寿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