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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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上字条,傅廿警惕的环顾了一圈,试图搜寻出来这个扔竹筒的作俑者。

    环顾四周,只看见了交错的树影和若隐若现的天光,完全不见人的踪迹。

    “谁?”他低声吼了一句。

    无人应答。

    他又找遍了所有草丛,屋檐,假山,以及其他能藏人的地方,一无所获。

    这个时辰,楚朝颐肯定早就上朝去了,楚幺肯定也会跟过去……

    而且用这种委婉的方式提醒,多半是同僚干的。

    最终,傅廿还是紧蹙着眉目,点燃火石,把字条和竹筒烧尽,只当这件事没发生。

    午时差事做完,傅廿没急着回去,而是去了内侍局。既然傅桢的事情暂时解决,是时候寻找关于他死后的那段时间,寝殿里的那具假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还有,他当时的尸体,到底是如何处置的?

    赶到内侍局,傅廿找准了上次踩过点的内院,借着树影的掩护,精准的在内院的屋檐缝隙中藏匿好,静静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傅廿见没人,一跃落在院内,走到铁门边,观察了一圈铁门上的锁是否可以用蛮力直接破开。

    上一世他的义肢用的石料坚如磐石,破锁这等事根本不在话下。但是这次,傅廿看了看已经满经风霜的义肢,明明还没用多久,上面缺角划痕的情况非常严重,想必劈下去门锁不一定坏,手一定会。

    最终,傅廿还是拿出暗器内的针,尽量不损害锁的情况下,试图撬开。

    宫内所有锁的结构他都熟悉,片刻,便轻松开了门锁。

    临进去的时候,傅廿看了一眼时辰,午时一刻。

    午时过半的时候,内侍局的宫女和太监就会陆陆续续的开始下午的差事,时间不多。

    进去后,傅廿看了一圈柜架,所有书卷都是按年份月份排列整齐的。他索性从上一世自己死后的节点开始寻找。

    找到书卷,傅廿点上火石翻开到上一世死后的日子,细细寻找着。

    【……死讯卯时通报入宫,陛下于卯时一刻发病,呕血昏厥……】楚朝颐发病?发什么病没写,傅廿想了想,他记得楚朝颐并无旧疾。

    【……傅十九入宫,用奇门遁甲之术暂时保了傅大人尸身不腐,样貌和常人无异。】【傅大人临死前从心头剜下来的血肉遭窃,去向不详……】【陛下命织坊开始制作帝位与后位婚服、凤冠、毓冕,同日立后,无谥号……】傅廿绷着脸,一页一页的翻着。

    突然,下一句话让他手抖了一下。

    【陛下于芒种与傅大人大婚,洞房……】

    保他尸身不腐……大婚洞房……

    傅廿又向前翻了翻陛下大婚的记录,他一直都在,只是沉默的出现在记录里,或坐或卧,或是被抱着。

    一时间,宛若晴天霹雳一样,傅廿呆滞的看着书,一句话都不上来。

    他死前未敢奢望的凤冠霞帔……

    唯一的温情也只有云雨后温存时,能从楚朝颐身上薅下来那么一点点。

    甚至傅廿都不确定,楚朝颐是否真的信任过他。留在楚朝颐身边的理由不过就是“忠”字当头,和应当称得上算爱慕的心思,还有那么一点点……奢望。

    死后却……

    傅廿不信邪,又往后翻了翻。

    【……自大婚来,皇后夜夜承欢,从未踏出过寝宫半步……】傅廿看到这儿,咬了咬牙。

    情绪陷入空白,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书卷上的内容。

    再往后翻,都有写楚朝颐如何宠爱这位“皇后”。封号,封地,各种各样数不尽的金银玉石和奇珍异宝,以及夜夜共枕而眠。

    楚朝颐是真的,对他有利用之外的感情的。是真的在他死后,想念过他的。兴许是出于懊悔,或者,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想到这儿,傅廿的手抖得厉害,合上书的时候,傅廿感觉到脸上的汗珠多的厉害,甚至已经滴落在地上,湿了地毯。

    他放下书,赶紧用袖子去擦。

    可是从眼睛里冒出来汗珠无论怎么擦都擦不净,甚至还有愈发汹涌的迹象。

    “上午哪个毛手毛脚的在这儿当差的?库房门都不锁!万一出问题担当得起吗?”

    突然,门外传来愤怒切嘹亮的声音。

    傅廿连忙放好书卷,收了火石,跃上了房梁。

    “有人进来过,查,看有没有少了东西!”

    “如若少了什么,今日上午来当差的,一个都不能跑!”

    傅廿尽可能屏住呼吸,同时飞快的擦拭从眼角溢出的“汗珠”,以防下面的人察觉。

    趁着进出的公公频繁,他浑水摸鱼,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后面的卷章他没看,只知道会越看心头越酸,而且并未记载楚朝颐的旧疾为何疾,没有什么重要信息。

    全身而退之后,傅廿没急着回承元殿,横竖下午也无差事。

    而是找了处安静的宫苑,躲在屋檐底下蜷缩着准备多睡会儿。

    一时间心情不是复杂能够形容的,有太多东西需要消化,傅廿想先休息一会儿,再去想这些事情。

    他上一世还是影卫的时候,就经常缩在各个屋檐下,窥探观察着天子的安危。即便睡着了,屋内一有动静也能立马醒过来。后来便养成习惯,躲在这种狭的夹缝里反倒睡得安稳。

    “傅廿,傅廿……”

    睡梦之中,傅廿听见有人在唤他。

    抬头,发现自己正在御书房内,跪坐在桌前,看着看不懂的四书五经,陪着楚朝颐批奏折。

    他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影卫的常服,这才发觉,好像是在梦里,但是心头的痛感却是无比真实。

    “阿廿,前几日你你归京的路上,有一段没让禁军跟着,是去做什么了?”

    傅廿想起来了。

    这是他中了这身怪毒后,第一次回宫。

    “去给以前的同门上了坟。”他几乎脱口而出。

    楚朝颐:“啧。了多少次,不要再管以前的那摊子事儿了。你那个遭老……那个师父,不可能不找你秋后算账,你好好呆在宫里才是最安全的。允许你出京是因为那些禁军是当年陪着我夺位的,他们有能力保护你,你倒好,直接把他们甩开独自行动。”

    “只是上坟而已。”傅廿隐瞒了他遇见师父,并且身中怪毒的事情,“不会有下次,请您息怒。”

    倏地,心头的剧痛又加重了几分。

    傅廿紧紧压住桌案,才勉强保持神色不乱。

    “真的再有下次,永远别出承元殿半步。”

    “属下领命。”这次完,傅廿明显感觉到喉咙涌上一阵腥甜,赶忙喝了口茶压了下去。

    又坐了一会儿,喉咙里的腥甜不但没有缓解,发到愈演愈烈,傅廿暗不妙,赶忙找借口准备出去。

    影卫要尽量不让主上看见狼狈的样子。

    楚朝颐过,很讨厌他全身是血的样子。

    傅廿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属下…稍微出去一下。”傅廿尽可能平淡的完,又咽了一下喉咙里的浓血。

    楚朝颐察觉到了身侧人语气微妙的变化,立马搁下笔,“怎么了?”

    “无事,去去就回。”他仓促完,语气到最后已经转调,又喝了口水。

    “到底怎么了?”这次,原本就凌厉的眉宇,更是多了几分威慑。

    傅廿没有接话,起身匆匆朝着书房外疾走。

    刚走到屏风外,喉咙里的鲜血终于压制不住,顺着嘴角冒出来了一点。

    傅廿不禁扶着门框,紧蹙着眉,不断试图吞咽。

    “咳——”突然,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他整个人不禁跪在地上,死死地咬着牙,。

    苍白的面色沾了血红,更加触目惊心。

    回过神,傅廿也顾不上心口的剧痛和身体的颤栗,赶忙捂住嘴。

    地板弄脏了……

    一躬身,血还是从指缝里喷了出来,无论再怎么捂,呕出来的鲜血只是越来越来。霎时,手。衣服,和下裳全是血斑,还有随身携带的浮光匕,也沾了血。

    伴随着心口传来的剧痛和喉咙中的腥甜,他止不住的咳嗽,可是每一次咳嗽,都会有血不受控制的喷出。

    “阿廿!”楚朝颐慌忙跑过来的,一时间钉在原地,一向沉稳冷静的面色第一次露出“不可思议”的面容,整个人像呆了一样,怔怔的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一幕。

    傅廿见楚朝颐来了,赶忙更努力的试图压抑喉咙中的鲜血。

    脸上尽是脆弱之态,眼眶中生理性的泪水不断的涌出,连跪都跪不稳,臂也幅度颤抖着,声音含糊的道,“别,别看……”

    “咳咳——”

    这么一话,咳嗽的更加猛烈,大有加重的趋势。

    他知道现在自己浑是血,狼狈不堪,赶忙趁着咳嗽中断的缝隙继续请求道,“抱,抱歉,属下现在的样子…很脏,别看,求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