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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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傅廿洗掉一身油烟味,拿出浮光匕,用磨石仔细的磨着。

    这把浮光匕到底离身时间已久,今日傅廿只是用它切菜,手感就已大不如前,如若真遇上什么事儿,钝刀无疑是比敌人还致命的杀手。

    “糟糠之妻不可弃也。”磨好刀后,傅廿声嘀咕了一句,满意的看着重新锃亮发光的刀刃。

    他在手上颠了颠,又反握着耍了两下熟悉的招式。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傅廿赶忙收了刀,起身开门。

    初冬夜风冷,开门的时候傅廿了个寒颤,见着是个面生的公公挑着灯,神色躲闪。

    “敢问公公何事?”

    “奴才是李公公身边的,”公公刻意顿了一下,面露难色,目光看着地面,“上次在行宫陛下多日难以入眠,见李公公喊您过去似乎比汤药还凑效,奴才便想来问问您,您给陛下用的是什么方子?”

    傅廿顿了一下,“他又失眠了吗?”

    公公慌忙摇头,没正面回答,可语气中分明能听得出欲盖弥彰的意思,“奴,奴才无意惊扰您,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您给陛下开的药方。”

    傅廿:“没有药方。”

    完,傅廿看着太监连连道谢,又还有别的差事,便匆匆朝着殿外的方向跑去。

    傅廿倚在门口,吹着凛冽的寒风,陷入沉思。

    方才太监开口没名字,神色躲闪,肯定是楚朝颐有问题。

    傅廿想了想,上一世楚朝颐没有这么严重的难寐之症,应当是他走了以后才患的。

    又在门口吹了会儿冷风,傅廿一把关上门,栽进了被窝里。

    楚朝颐如何,与他何干?

    抱着“楚朝颐如何与他无关”的心态,傅廿还是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间,带上随身携带的刀刃和暗器,拽上面遮和兜帽,迅速朝着寝殿的方向飞檐走壁。

    跃上寝殿宫顶的时候,傅廿环顾了一下下面守卫的情况。

    没以前那么森严,大概率那个“假皇后”已经被撤出了寝宫。

    趁着提刀卫警惕降低,宫女进去给香炉添火的时候,傅廿悄无声息的借着门缝钻了进去,跃上屋脊,步沿着房梁往里走。

    探查了一圈房梁,傅廿松了口气。

    没有别的影卫。看来楚朝颐睡觉的时候,楚幺和其他影卫一样,也是在屋外候命。

    走到龙床上方的屋梁,傅廿才停下脚步。

    能从帷幔纱帐中,看得出里面躺着一个修长的身影。身影时不时烦躁的翻身,偶尔还会发出叹息。

    果然那个假人已经不在了。

    傅廿就这么静静的在屋梁上伏着,过了好一会儿,见楚朝颐似乎平复了一些,这才轻手轻脚的落地。

    “不是了别进来添熏香了吗?滚。”

    听到这声“滚”,傅廿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自己是该留下还是该滚。

    “属下并非是来添熏香。”疑虑半晌,傅廿才心翼翼的低声开口。

    完,帷幔突然掀开,露出了半张满是倦色的面容。

    傅廿低头,没抬头直视。

    “你怎么来了?”楚朝颐一收方才的暴躁,有些惊讶的问道。

    “……”傅廿没话。

    来之前他就预料到,和这个男人面面相觑时的尴尬场面。

    可到最后,还是放心不下,想来看看。

    这种矛盾的心里傅廿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沉默。

    还没话,傅廿突然感觉到手腕突然被猛地拽了一把。

    傅廿不敢反抗,只好顺势跪在床沿。

    两个人之间有帐纱隔着,但手腕却是被死死地攥着。傅廿看不见楚朝颐的脸,只能感觉到左手上炙热的体温久久附在上面。

    “属下,属下路经寝宫。未曾料到惊扰您休息,这就出去。”傅廿想了半天,才开口道。

    完,他感觉到手上的禁锢更加收紧,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傅廿试着抽了抽自己的左手,徒劳无功。

    楚朝颐直接问道,“大半夜的你去哪儿,还路经寝宫?”

    傅廿:……

    见傅廿还是不话,楚朝颐又直接了当的追问道,“是不是听闻我难以入眠,特意过来的?”

    傅廿垂头。

    幸好有帷幔的遮挡,楚朝颐看不见他现在五味杂陈的表情和充血的脸色。

    沉默间,傅廿感觉到附在他左手上的五指,开始试图强行挤进他的指缝。

    慌乱间,他一边试图夺回左手的自主权,一边赶忙并拢五指。

    这么一并拢,傅廿感觉到指缝间多了一双手的触感。

    指腹的茧子微微摩挲着他的手背,手心的温度炽热,如此紧贴,甚至能若隐若现感受到对方的脉搏。

    “还有,谢谢阿廿今日特意借了厨房,为我下厨做饭。味道很不错。”楚朝颐确定这只手跑不掉之后,又一次开口,“不然我还真的以为,你连被我触碰都觉得恶心。”

    听到这句话,傅廿下意识绷紧身躯,“陛下多虑,属下从未这样想过。”

    完,傅廿又不自在的别开了目光。

    早知道楚朝颐真的会吃……他就不手抖那么几下往里添那么多调料了。

    “今日早时,藏书阁似乎进贼了。不过让公公盘点了一下,发现贵重的古籍都没有丢……”到这儿,楚朝颐感觉到握着的那只手,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只是历代皇后的传记和平生记录被翻了。想当初你还是大影卫的时候,宫内从未有贼人能逃脱成功。”

    傅廿:……

    他张口想反问楚朝颐怎么知道的。

    但转念一想,这宫闱之中本就是天子的家,他反问家主凭什么知道家中之事,简直笑人。

    “还有,历代皇后宫妃往承元殿送肴羹甜品,是亲手做的,其实肯进厨房亲自看着奴仆做事的都少之又少,更别亲手碰厨灶,多数只是有这个心意,随口。”

    傅廿下意识蹙眉。

    他就,那些个大家闺秀琴棋书画能歌善舞就算了,怎么还十八般厨艺样样精通的。

    “陛下怎么突然这些?”他理不直气很壮的声反问。

    “突然想到了,随口,没别的意思。”楚朝颐见此也不戳破,云淡风轻的道,“还有,以后想进来就光明正大的进来,不用偷偷摸摸的。”

    傅廿还是看着地,面部表情既复杂又丰富。

    他原本只是想进来看看。

    没想到楚朝颐会把他做过的“光辉事迹”一件件细数出来。

    正沉默的坐着,傅廿没注意到什么时候窗帘帷幕已经悄然掀开。

    感觉到有人从背后圈住他,傅廿才赶忙回神。

    还没问楚朝颐要做什么,整个人就被像拔萝卜一样抱了起来。

    他的身躯原本就有所残缺,即便装了义肢,还是要比常人轻巧很多。

    “您,要休息吗?”被放在床褥上的时候,傅廿才心翼翼的问道。

    在述州行宫的时候,两个人还未相认时,他记得楚朝颐就是抵在他颈后,才陷入沉睡。

    如今再次被拽上床褥,傅廿自觉的问道。

    “嗯。不用担心,只是借你的后背靠一靠,不会强迫你做什么。”楚朝颐完,了个哈欠。

    完,他感觉到傅廿似乎放松了一些。

    来日方长,能把人骗来明已经缓和了一大步,楚朝颐如是想到。

    傅廿没接话,自觉的把脸转向外,保持噤声。

    上次楚朝颐过,不想看见他的脸,也不想听见他的声音,还有在楚朝颐醒来之前要离开,他都记得。

    躺了一会儿,傅廿感觉到颈后贴过来了一隅呼吸。

    他以为楚朝颐会和以前一样,直接抱上来。

    可没想到,这次楚朝颐还是心翼翼的只贴着他的后颈,姿势甚至比两个人没相认之前,还要生疏。

    傅廿心里奇怪,但还是没回头问。

    这次过了好久,身后的呼吸声还是没有平静的意思,甚至比方才更为烦躁。

    他能感觉到楚朝颐的脑袋不断的在他后颈上拱,但就是不肯多靠近一步。

    最后,干脆连后颈也不贴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几乎能躺下一个楚幺加上一个李公公。

    “陛下?”傅廿听着楚朝颐辗转反侧,心翼翼的问道。

    “怕抱着你讨你嫌。”楚朝颐用被子蒙着头,闷闷的道,“算了,你躺着就行,只要在身边就行,能入睡就是会慢些。”

    傅廿没话。

    上一世楚朝颐从来都是不讲道理,不给他的反驳的机会,要抱着他睡他绝对不能有二话,只能顺从。

    这一世……动作上心翼翼,口口声声着怕他嫌弃。

    傅廿心里反倒更是愧疚。

    躺了一会儿,傅廿心翼翼的翻身,面对着身侧眉目紧蹙的男人。

    能看得出对方处于浅眠,甚至还有噩梦,眼下的乌青也重。

    傅廿一时间心口似乎有些酸涩的感觉,也不上来是什么情绪。

    反正看着楚朝颐受罪,是不太舒服。

    想了一会儿,傅廿还是凑近了一些,试图主动抱抱这位睡不安稳的男人。

    反正等楚朝颐睡熟,他也得离开,傅廿如是想到。

    刚凑近,傅廿就感觉到右腿的义肢上似乎抵到了什么。

    义肢到底不比真腿,能感知温度。

    傅廿只能感觉到抵到像匕首一样的东西,他以为是随身携带的浮光匕掉出来了,赶忙伸手去抓。

    比体温稍高的温度从左手心传来。

    傅廿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浮光匕大概还在他身上。

    他慌忙想撤出左手。

    瞬间,他看见面前方才还双目紧闭的男人突然睁开眼睛,目光锐利的像是狩猎的野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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