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冥婚5 大结局中(2)
明月高挂,笼罩着无边无际的黑夜。
白虎道后院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矮山坡,宽阔的坡脚种植着一片杨树林,明明还未立春,每一株杨树却枝繁叶茂,在月光的映衬下,每一片盈绿的木叶倒泛起了墨红的幽光。
风吹过,将木叶吹得沙沙作响,加上坡面处看不真切的土堆,当真阴森又诡异。
明明让人闻之不寒而栗,本该一副万籁俱寂的静止画面,坡脚却有泠泠抚琴之音传来。
闻声望去,正是坡脚露天为席的夜宴,有身姿曼妙的舞女扭着腰身,在琴师的指引下翩翩起舞。
“恭喜裴伯伯,”左侧席是一位极其年轻的俊俏公子,他双手高举杯盏朝主位的中年男人道,“裴大哥今日成婚,也算全了您多年的心愿。”
“长瑾也恭祝裴伯伯得偿所愿,恭喜裴公子觅得佳人。”右侧席的青年也举起酒盏,眸光暗沉道。
咬字到“佳人”时,他垂眸敛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冷凝。
给二公主的两个侍卫喂了药,他匆匆睡在裴安身后,可惜与裴安这老东西的武修值差距实在太大,铆足劲还是差了一步。
好在得了太子殿下的指示,灵光一闪他以朱雀谷宋氏家主的身份,光明正大进入裴氏赴宴。
正是收到了请帖,没少见过无耻之徒的他仍旧被迫刷新了认知。
这歹毒到骨子里的老东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竟敢把堂堂大楚嫡公主配给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冥婚!
即便不畏惧傅晚韫那魔头,也该知道大楚新帝绝非好发的主。
想到夜幕收到楚朝宁只有四个字的传书,宋长瑾觉得完全可以提前将裴安当成一尊牌位来看。
“两位世侄客气。”并不知死到临头的裴安象征性扯了扯唇,自顾自用力逗弄怀中美婢胸前的高耸,谈笑间举起杯盏连口都没沾。
“恭喜家主,贺喜少爷!”席间其余宾客也纷纷颔首扬声。
“正逢吾儿娶妻,本座洗了血仇,还要多谢诸位捧场。”
“家主……”美婢被揉得宛如一汪春水,无骨状瘫软在怀呢喃一声,樱桃口欲拒还迎朝裴安的右脸凑了过去,“讨厌。”
云知羡:“……”
见状,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移开视线,暗骂一句老不要脸。
是给自家那位连尸骨都找不到的宝贝嫡子娶妻,结果新妇迟迟不到,冥礼迟迟不成,自己却有心思在冥神前肆意调笑。
都怪老大行事太高调,长炼城本来已经随叶无修身死衰落了,结果他倒好,接受后愣是让整个长炼城在短短的一两年便一飞冲天。
以至于凶名大作,让自诩为三大正派的江湖势力重新凝成了一股绳。
自长炼城从荥阳迁往临沂,等同于退出“一州三氏四大城”后,三大正派与皇室的关系愈发密切,某种意义上也变得三足鼎立起来。
这种对立,免不了夹杂某些不清道不明的利益关系,没多久便让早已让正派联盟土崩瓦解。
因而有一段时日三大江湖势力几乎可以算得上老死不相往来。
好巧不巧,愈渐如日天的长炼城给三大势力带来危机感的同时,无形中让他们停止狗咬狗,放下芥蒂重新合作火苗一致对外。
再怎么,他们都着为民除害、铲除邪派的正道招牌。
好死不死,裴氏这位千娇百宠的嫡公子又死在长炼城圣尊手里。
直接给了三大势力重新结盟诛杀长炼城的借口。
想到这,云知羡颇为哀怨又是叹了声。
老头都一把年纪了,不屑应付裴安这老不要脸的,却好意思让他千里迢迢赶来白虎道被膈应。
实在为老不尊!
“家主,少夫人已带到。”腹诽间,见听到回禀声的裴安懒懒挥挥手,“带过来吧。”
他抬眸,好奇状随大流看向来人。
只见一位身着层叠拖地绛裙的纤妙女子,被两位同样着红衣的喜娘搀扶着款款而来。
头顶珠翠花繁流苏盖头,虽影影绰绰看真不切面容,可仅仅看到身姿被裙衫裹挟的玲珑有致,足矣见得此女有多天姿绝艳。
席间所有人,包括斜对裴安落座的角落,黑衣覆面的傅云泽都忍不住眼前一亮。
不得不,这贱人生的确实玉骨冰清,惹人犹怜。
要不是必须讨好裴安,他都有点舍不得把这贱人拱手让出去。
也难怪,前世今生连傅晚韫那等生性凉薄都魔头,都会在同一个坑里载两次跟头。
敢把他害到如今这般人人喊的地步,他就敢再让傅晚韫经受前世的剔骨扒皮抽筋之痛。
真以为革了他明嘉太子的身份,举整个朝堂之力通缉他,他便在长安没了任何还手之力吗?
气死父皇、登基称帝、祸乱天下,那佞臣所做的哪一样是他收不到消息的?
当真丧心病狂。
不过无妨,他只怕魔头不够癫狂。
反正白虎道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傅晚韫今夜敢如期前来,就有法子让他有命来而无命回!
“嗯……带过来我看看,”上梁不正下梁歪,裴夙嗜色如命,生出他的裴安能好到哪儿去?
仅一眼,裴安连怀里风情万种的美婢都顾不得了,只瞳孔发直,视线一瞬不瞬黏在许意棠身上。
一旁被抢了万众瞩目视线,干脆气呼呼落座的裴沁本就不快,因自家亲爹不顾老脸的举动又是一阵气郁。
狐媚子!!
“裴世叔,可否容长瑾问一句,裴公子是从何处找来的这位姑娘?”先步岔开话题的宋长瑾,手执折扇又是一派风流倜傥。
朱雀谷宋氏家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美名,裴安自然不会不知。
可惜宋氏家主入了大楚朝堂任尚卿一职,裴安也有所耳闻。
“宋世侄好眼光,”宋长瑾眼中的艳羡亮光实在太明显,加上裴氏一众长老也闪烁眸光,裴安实在不好无视,轻咳一声回答,“一个戏子而已,吾儿看人,从来不问过往,不问出身,唯一所求便是真心。”
宋长瑾:“……”
如此一岔,裴氏豢养的风水师拱了拱手道,“家主,吉时将至,冥神将归,还请送少夫人入殓。”
所谓女人如衣服,不经意瞥见“爱子裴夙之神位”的木牌,裴安腹处升起的燥热莫名消退了些。
“带过去,千万别误了吉时。”一边眯眼遮住不能一亲芳泽的遗憾,一边重重掐了把美婢的腰腹。
“是。”
得了令,全程眼观鼻子鼻观心的许意棠,宠辱不惊刻意去无视裴氏宗族投来的一众或惊艳、或惋惜、或欲念的探视目色,十分乖巧被喜娘搀扶走向墓葬。
唯有先前还百无聊赖的云知羡,视线接触到许意棠时,被某种强烈的熟悉感所支配,连围观的心思都没有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曾经见过这位“少夫人”。
不由自主的,他挺直了腰身,不动声色瞥向对席。
对方手执折扇的动作明显有一瞬的停滞。
云知羡:“……”
一瞬间,心下那股不好的预感又强烈了几倍。
然而来者是客,裴安这老东西还在场,哪怕再焦急,他只能选择静观其变。
且宋长瑾是南楚尚卿大人,若王妃姐姐真生死攸关,他没理由袖手旁观。
这样想着,稍稍稳定了心绪的云知羡,唇边重新挂了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与在场的一众姓裴的一样,齐刷刷抬眸看向缓缓靠近墓葬的女子。
虽白虎道裴氏是江湖势力,但裴安此人最喜附庸风雅,哪怕是为世道所不齿的冥婚,礼节一样都不能少。
在风水师的示意下,有吹手在前引路,扬起花红纸钱,在这红烛摇曳的天幕下,只显异于喜庆的阴邪。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许意棠,知晓只要忍过阖了棺盖,便能利用原主所的最后一次时机自救,可真正一步一步与裴夙牌位拜天地父母时,还是忍不住汹涌的抗拒。
倒不是畏惧祭拜冥神,而是不愿委身与裴氏礼奉天地。
她心里的夫君,只有傅晚韫一人。
只因不得已,以防前功尽弃,她必须强迫自己完成。
在无人知晓的角度,掩藏在宽袖下的芊芊玉指,指尖死死入肉,才让她保持清醒。
“礼成——送入洞房!”
不知怎么熬过的前三拜,耳畔先是一阵混杂掌声与爆竹声的“噼啪”作响,而后便是喜娘搀扶她往前走的感知。
她没注意到的是,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傅云泽身上的裴沁,总算等到这一刻激动的险些大笑出声。
去死吧!
天生蛊惑人心的贱骨头,只配与裴夙那等一生无成的废物共度一生。
亦步亦趋逼近棺椁,尽管视线被一片绛色挡了清明,她还是很清楚躺在左侧的男尸定是与裴夙一般无二的。
旁人或许不知这男尸,可许意棠却清楚得很。
裴夙早被屠神生生剐了三千刀,残破的骨架也被扔去乱葬岗喂狗,哪里来的尸身以供成礼?
只怕用蛊所做这具看起来完好无损的尸身,让整个白虎道出了不少血。
不远处相视而坐的宋长瑾与云知羡两人,短短几个呼吸便交换了眼神视线,集中注意力紧盯向只差一步便深陷地狱的女子。
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裴氏真敢合了棺盖,就算拼了命也要救人出来!
“少夫人,莫要让公子等太久。”思躇间,喜娘以为许意棠转变了主意,声线微沉催促。
没给她回答的机会,在裴安饶有兴致的眼神催促下,两个喜娘一左一右手腕发力,将许意棠直接推进棺椁。
邪冷的黑暗,又诡异又刺骨,刹那扑面袭来,让即便有所准备的她措手不及。
这一刻,终于长舒一口气的裴沁笑得猖狂,算得逞一半的傅云泽笑得有些遗憾,总算为爱子报了血仇的裴安笑得欣慰。
对比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裴氏宗族,以及在这墨红的黑夜重新恢复觥筹交错的席间,唯有云知羡与宋长瑾二人,各自搭上剑尖便要动作。
“阖盖,礼——”
然而风水师的一个“成”字还未出口,整个人便如一只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
粗略望去,前一刻还中气十足的中年男人,这一刻气息全无。
碎了骨的尸身,七窍仍汩汩往外喷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