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疯帽子

A+A-

    一时屏住呼吸,可氧气往鼻腔里灌,反倒引得人呛了两声。

    他忽然有些微地无措,倾身来看她,手不知道是往胸口抚还是穿去背后将人扶起来一点。

    然后才问了句,“没事吧?”

    “我没事。”丁嘉莉哑声。攥着那屏幕暗了的手机,因拍戏剪短指甲的指尖隐隐泛白。

    他看向心电图仪,用数据确认她的状况,方才坐了回去。

    丁嘉莉也才觉得视野明晰了似的,看见李寺遇的脸庞,他的鼻梁很挺,挡住了床头壁灯侧映过去的光,阴影覆在眼睛上,让人看不大清神情,而棱角隐没了些,比平日里柔和。

    不是没有为这幅皮囊心动过,她还过李太太好会遗传。当时他什么来着,她不是李太太。她觉出他暗藏的不悦,改口称何女士。

    可最让她着迷的并非这幅皮囊,而是他迥异不同的灵魂。

    那一年在威尼斯她就有所预感,贡多拉摇摇晃晃载她进入他的国度。

    你见过了那样的如梦似幻,长于荒野生活中的诗意,往后无论去到哪里,都只是那些地方的过客。

    所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是他的国度其实也不能失去她?

    真教人难以置信。

    她怎会迟钝,只是过去种种,他徒有掌控欲、征伐快感——兴许也是她当时太脆弱而令人疲倦,才察觉不到爱意。

    她为着最后一点点尊严提出了分手,决绝地一刀两断,从他世界里消失干净。

    她想这样的人即使不爱了,也是很有报复心的。所以从再见的第一眼开始,她便认定他是具有敌意的。也确实证实了猜想,他奚落、讥讽、挖苦,那之中透出的一点点好意,也给人噎得慌了。

    可是人面临性命攸关,总是不能谎的。

    “你讨厌我吗?”对视片刻,丁嘉莉垂眸。

    李寺遇哑然一笑,声音轻极了,“对,我讨厌你。”

    像一颗石子掷向夜里的深井,看不清有没有荡起涟漪,让人急不可耐,甚至要跳下去。

    而后李寺遇低低的轻轻的声音再度响起,似一柄手电筒,遥遥探到井下去。

    “你那么轻易地就要分手;你决定了永远离开,要去过你的‘平凡’生活,却变卦就变卦;你接这种恶俗剧本,总是不顾后果投入你全部的热情——丁嘉莉,你哪来这么充沛的热情?”

    丁嘉莉抿紧了唇,一瞬不瞬看着李寺遇。如同过去,想在他波澜不惊的脸庞上找出哪怕一点点蛛丝马迹。

    不过,如今是为了让自己不要信。

    “我是的。”

    那灯灭了似的,什么都灭了,丁嘉莉一颗心戚戚的,忍着痛感发出细细的清冽的声音。

    “我就是这样,你晓得《爱丽丝漫游奇境记》?那兔子不过出现了一瞬,我便追着他跳进了兔子洞,然后什么都见着了,Who Am I?我没那个运气在里头斗法,跳出来花了这么长时间才稍微看清了一点儿。你看事到如今我还拿童话跟你譬喻,兴许我是一点儿也长不大的……”

    “莉莉,那你知不知道电影里的疯帽子?”李寺遇抬手,覆住了丁嘉莉的手背。手机在底下,似一块要融化了的冰。

    “让我做一回疯帽子,好不好?”

    她的手指不禁缩了一缩,于是他的指腹抚过她指节内侧,挠痒痒一般,要她安定。

    “那你……”丁嘉莉忽然嗫嚅了,睫毛颤了两下,鼓起勇气抬眸看过去,“那你要怎么做?”

    李寺遇笑了,眉目舒展,脸上是很柔和的神情,“你且看着,好不好?”

    连问两句好不好,哪里还是那个李寺遇。

    “哼。”公主哼,就是允了。

    门外沿墙的座椅上落了一束花,一个穿连帽卫衣又戴渔夫帽的身影走远了。

    *

    许多时候,戏里的主角并不能做生活中的主角,因为各人的生活是各人在过。

    他们的生活也容不下旁人。

    李寺遇讲戏,就那么看着丁嘉莉,淡漠地,极尽占有的。好似片场有一束光落在她身上,其他人全是陪衬,尽管从戏份到番位,是她独一份,可落生这一重要角色也像是可有可无,换谁来演都行。

    傅旸有些妒忌,对他们各自和这个整体。

    在旅馆房间的卫浴里,浅淡的荧蓝色冷光笼罩着浑身湿漉漉的念念和落实。

    现场静得让二人的喘息在彼此耳边无限放大。

    “落生。”念念坐在台面上,要抬眸不抬眸得瞥着眼前人。

    她手边的盥洗池盛半池水,有蜉蝣般的化为了粉红色的血丝。池底落了一只刀片。

    她方才割腕,被落生阻止了,手腕上有一道破坏了表层的伤痕。

    “不要去死。”落生。

    “你爱我吗?”

    “……爱你的话,你会活下来吗?”

    念念偏头,眉目中生出不似少女的妖媚,“那你爱我吗?”

    “念念。”落生陡增平日不敢有的胆量,抬手捧住了念念的脸。

    没有人再话,他们缓缓靠近彼此,像嗅对方气味的兽。手抚摸湿润的紧贴身躯的衣衫,少女的脚一点点攀上裤料。

    监视器中两张美丽的脸在耳鬓厮磨,耳机里传来实时收音,李寺遇一手抱臂,一手握拳抵唇,好似很专注。可是他的拳头握紧了,手臂肌肉紧绷,微微隆起。

    李寺遇喊了卡。然后这场戏一遍又一遍重复下去,直到深夜,两位演员精神像是被掏空,报以绝望的情绪迸发出一场精彩表演。

    顾不上现场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丁嘉莉走向李寺遇,拥入他怀中。

    “杀青了,”他唤回她的魂,“莉莉。”

    远处傅旸接过工作人员送上的花束,落寞地笑了。

    蝉鸣不鸣,光树干上留下壳。

    他的夏令营结束了。

    *

    傅旸不愿时光流逝般,仍和丁嘉莉保持联络。他意有所指地起“夏令营”一词,“你有可能存续下去吗?”

    “那就叫度假了。”丁嘉莉在视频通话这边笑,然后想起了起当初一头栽进“夏令营”的感觉。

    便收敛了笑,,“或许再悠长的假期,也是有期限的吧。”

    傅旸迟缓地“哦”了一声。

    “戏拍完了就拍完啦,以后怎样不准。”丁嘉莉很快扬起笑脸,唤念念过来身边。

    缅因猫看似凶猛,其实是很乖顺的。念念在丁嘉莉身边躺下,享受抚摸,没一会儿便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念念好乖啊……”

    “是呀,它特别黏我,不过在北京那会儿它屈服于李寺遇淫威之下,声控猫似的,让它倒下就真的倒下,还滚儿咧。”

    傅旸的笑意凝在了唇角,“你们同居很久了啊。”

    “还好,不过在一起是很久了,只是你也晓得这行,他做他的事,我有我的通告,一年真正待在一起的时间拢共几个月,而且还得算上一起拍戏的时间。”

    “那不是蛮好的,不腻烦。”

    “你很懂哦?”丁嘉莉乜傅旸一样,顿了下,玩笑似的,“腻不腻烦都一样,反复折腾,这次他要是再不先低头,我就把冷战变独立宣言!”

    傅旸有许多话想,最终还是只,“那样你会伤心的,念念。”

    他就是落生,出了戏还在守护她。

    她反而感到悲哀,因为她想要的那个人是如此倨傲。

    没多久,剧组补拍也结束了,李寺遇要回北京去。

    上海阴沉沉的光线照进,室内冷森森。丁嘉莉看着站在玄关处的人,和踱步走向他的已经一岁多的念念。

    “你确定不要回去?”

    “对。”

    “就留在这儿做你的公主罢。”

    李寺遇拎起包反搭在肩后,推门而去。

    拉锯战长达两个月之久,李寺遇也会来电话或发讯息,可语气不咸不淡,像例行公事的虚假夫妻,关心她生活过得如何,末了重点是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因为没有行程,程果也回了北京做后制方面的工作。丁嘉莉觉得是身边没了监视器,李寺遇才肯屈尊降贵亲自盘查。

    *

    寒冬来临,风雪让一切归于寂静。

    曾甜蜜地“我们恋爱满贯”的丁嘉莉,继终戛纳、威尼斯后终于来到柏林电影节。可是她身边的不再是他的王子,是新的见习生,和她当初一样。

    媒体称赞他们是“金童玉女”,好登对。

    夜里下细碎的雪,丁嘉莉坐在暖炉前喝红酒。她已经是真正的女演员了,没有了刚入行时的过剩的好奇心。

    丁嘉莉晓得,围在李寺遇身边的女人是制片人、导演、作家、记者……她们的世界和他一样广阔,他们谈论的重大议题、哲学,乃至生活琐碎,不在她的语言体系中。

    奖项揭晓那天,丁嘉莉穿一身垂坠的黑丝绒长裙,脖颈手腕佩戴代言品牌的珠宝,不菲价值需要安保在场下随时保护。但她看起来仍是雅致的,几乎不施粉黛,只抹了哑光的红唇。

    《茧》入围多项,包括年轻女主角——起来,提名柏林最佳女主角也是丁嘉莉的最高荣誉了。长长名单念到最后,剧组全员都以为要与本届柏林失之交臂了。

    最后,宣布《茧》荣获本届柏林金熊奖,全场沸腾,主创全员起立欢呼,与旁人拥抱。

    丁嘉莉忍住情绪,喉咙哽咽。

    李寺遇下意识转身寻找丁嘉莉,却见傅旸牵起了她的手。

    唯一一次,为获奖准备了感言,就这样被消。他提到丁嘉莉,的是感谢两位年轻演员。

    喧嚣过去,人们陆续离开会场,李寺遇被人留步,与对方交谈时他看见丁嘉莉走远的身影,讲了抱歉,挤进人群。

    快步来到厅堂,李寺遇终于跟上丁嘉莉,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丁嘉莉很淡漠地看过去,肩上忽然披上了他的西装外套。

    “冷。”他。

    “我们要订中餐外卖,你吃吗?”丁嘉莉见他不答话,拢着西装外套的衣襟走了。

    在沿街不知谁家公寓门口的台阶上,媒体拍到丁嘉莉和傅旸坐着一起吃西式快餐。雪在路灯光线下飘洒,他们笑得好开心。

    后来,人们像是有好好长大的念念和落生。

    “念念。”

    “念念,没关系的,我在。”

    *

    从柏林回到上海,丁嘉莉只觉一室空寂。她,旸我得回去了。

    傅旸没问她回哪里去,来看她。

    他们起过赛车,丁嘉莉给傅旸炫她的爱车,让傅旸选一辆开上路。

    他选了日产GTR R35,改装过,也改了内饰和外漆,哑光黑色。不那么昂贵,但被奉为经典,丁嘉莉觉得傅旸确是懂一些的。

    丁嘉莉把念念装进透气很好的潜水舱猫箱,还有她好几个行李箱。

    他们在特例开门的居酒屋包了两份碳水超标的定时套餐和食盒,开车去市郊靠海的森林公园。他们野餐、划船,在幽静的林荫道中散步。

    “你真的……要先低头了?”

    “你觉不觉得我这样很没意思,较劲什么呢,又放不下。”

    “就没有办法让他改变?”

    “不可能改变一个人的,如果抱这种想法去恋爱必定会失败的。我只是希望他多爱我一点。”

    傍晚,太阳还没落坡,温柔的光晕悬在GTR挡风玻璃斜上角。就在通往市区的一条寂静的路上。

    回忆起来却觉得冷极了。

    丁嘉莉那句话没完,后头一辆车换道超车,忽然斜压力过来。

    丁嘉莉头撞在弹出的安全气囊上,整个人已经是懵的了。

    待她找回神思,发觉旁边的人头撞上了车窗玻璃,额角流血,已经不太清醒了。

    丁嘉莉因为玩车,学过相关的急救常识。她试图把脚从操控台下方挪出来,可是颇艰难。

    撞车的人却从车上摇摇晃晃下来,笑容狰狞。是两个年轻的女孩,不知道她们怎么做到的——后来警方调查是事先在车上泼了油,她们那辆车渐渐烧了起来。

    已经不能去思考诡异与否了,丁嘉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拼命抬起腿,跪在座椅上,抵靠身后的车门,将一个体重近乎是她两倍的男人拖拽起来。

    其实这是很危险的动作,可比起损伤躯体或器官,先活下来更重要。

    然后火势蹿到了丁嘉莉的车上。这时途径的车辆停了下来,人们走进,电话报警。

    滚滚浓烟中,丁嘉莉凭着最后的意识反手开车门,抱着傅旸超身后的沟壑倒去。

    *

    醒来的时候,丁嘉莉听见母亲那令人陌生的尖酸刻薄的沪普。她在责问李寺遇,没多久父亲“算了算了”,劝她别把场面搞得难堪。

    丁嘉莉两处骨折,受了些皮外伤。傅旸据是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立即动了头部手术。

    而缅因猫念念,葬身大火中。

    丁嘉莉最初听到这话,就要呕血。往后郁郁寡欢了下去。

    在外界,事情没有闹得沸沸扬扬。因为生事的那群女孩是傅旸变了质的粉丝,或者私生粉。

    事件发酵影响的不仅是两位演员,还有电影。

    主要为的是丁嘉莉的名誉,他们才将此事一手盖过,对公众是意外事故,以刑事案件起诉了那群女孩。

    她们供认要“烧死这对狗男女”,施私刑一样。但并不想害死人,只是“吓唬他们一下”。

    李寺遇日日守在病床前,丁嘉莉让他去看看傅旸,他不去。他还要断了傅旸的路。

    丁嘉莉哀求,直到李寺遇的眼神变得沉寂。

    “我走了。”

    丁嘉莉手上的绑带还没拆,李寺遇就回了北京。她晓得,粉丝群体里已经在传这起事故,甚至妖魔化,他为了电影有很多事体要做。

    那些时日灰扑扑的,傅旸的粉丝都在骂丁嘉莉,莉迷也骂他们,围观群众等着看笑话。

    丁嘉莉想,许是神佛看不得她没傲骨,不要她回北京,回他身边。

    待身体好一些了,丁嘉莉便时常陪伴在傅旸病床前。

    他变得悲观,讲不是所有喜欢都是善意无害的。着喜欢,做着伤害他的事。更想把他改造成符合心意的样子。

    讲粉丝爱你这几个月,转眼又会去爱别人。他们像被伤害了一样臆测他的想法,播洒得到处都是战争。

    丁嘉莉也觉得蛮可怕,网络上这些愤怒、谩骂的情绪体,到头来在现实中,也是谁的亲友,谁的爱人,也会去爱谁,会在某一瞬和他人产生共鸣、温情理解。

    一个人,加入一个集体,开始盲目捍卫一件事的时候,就变得可怖、可憎了。冷冰冰的没有生气。

    有的CP粉听了这件事情,自我蒙骗,埋冤私生和毒唯,觉得“姐姐姐夫”的恋爱成了命途多舛、冲破世俗枷锁的宏伟戏剧。CP美帝之路已然开启。

    一个集体,总是热衷讨伐,或者狂欢。

    *

    《茧》入围金马的消息传遍,傅旸入围最佳男主角和最佳新演员奖,和丁嘉莉当年一致。

    “旸,你要好起来。”

    在丁嘉莉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傅旸做康复训练,周身的阴霾渐渐散去。

    又是一年十一月,台北没下雨,在一片萧瑟之中。

    丁嘉莉在酒店楼下吸烟,呵出薄荷烟雾,已是成熟女人的模样,“李寺遇,我十九岁见你,二十岁出道,拿最佳新人奖,到今天已经五年了。”

    夜幕降临前,街市沉浸在一片郁蓝色之中。李寺遇穿体恤和手工西装外套,手上戴那块广东作坊产的杂牌表。

    他已然是知名的导演,被誉为鬼才。可他一点都没变。

    “你要什么?”李寺遇笑,眼神是漠然的,好像她要什么都伤不了他。

    “你用曼神的例子哄我,她不被认可,直到二十五岁开始拿奖,四座金马,五座金像,还是柏林、戛纳影后。我也二十五岁了,到今天你还认为我可以拿奖吗?”

    “当然。”他好似真的笃定。

    丁嘉莉笑了下,烟灰从之间掉落,被风吹开了,“李寺遇,你愿不愿意再同我赌一回?”

    “你讲。”

    “我没拿奖,你就实现我一个愿望。”

    “为什么不信你能拿奖?”

    “不是你认为我拿奖的概率更高吗?”丁嘉莉,“我不像你淡泊名利,我是俗人,需要虚名认可。”

    “莉莉……”李寺遇微微蹙眉,却欲言又止。

    丁嘉莉又:“公平起见,《茧》或者你要是没拿奖,我也会实现你一个愿望。我想,这是不可能的。”

    颁奖典礼上,《茧》几乎包揽奖项,最佳摄影、最佳剪辑、最佳女配角和傅旸的最佳新演员。

    傅旸在镜头下和丁嘉莉拥抱,获奖感言感谢的话,最后特别要感谢念念。

    “其实戏开拍的时候我就感到难过,因为太短暂。”

    台上台下的人笑了起来,丁嘉莉眉眼弯弯。就只有导演席上的人好似出了神。

    然后《茧》夺得金马,满堂华彩。

    丁嘉莉敲开了那个放着奖杯的房间,李寺遇佯作镇定地问,我们莉莉想要什么。

    “李寺遇,我们分手吧。”她。

    沉默半晌,李寺遇:“你知道这种话是不可以轻易讲的。”

    房间里没开灯,窗外霓虹渐渐洇成红的蓝的光斑。还是下雨了啊,她想。他们结束都要结束得这么戏剧、诗意。

    “我不要做女演员了,我讨厌这一切。”

    李寺遇好似这时候才终于退却一步,:“也不是一定要——”

    “我就像你的,脆弱、易折、天真、空洞,我就是这样子不入流。是我自作主张要爱你,可一个AI程序也会学习模仿,给予反应,你吝啬到不愿给我一点点爱。”

    “丁嘉莉,你真的觉得我不爱你?”

    “是,是我的错,我索取太多,让你太疲倦……”丁嘉莉胸口起伏,慢慢缓和下来,垂眸瞧着地毯上的花纹,寂寂地,“翻来覆去车轱辘,我们都累了。分手吧。”

    “你确定,你确定你想好了?”

    “对,我想了很久了,我要去过平凡的生活,永远离开你的世界。李寺遇,没有电影,我们应该是不会有交集的,你见过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吗?他们只会短暂地同存一会儿,然后人们感叹,好神奇啊,但不会有人相信这个现象是恒久的,因为是事实。”

    李寺遇垂在身侧,握紧的手逐渐松开,“讲完了?”

    “讲完了。”

    “就这样罢。”他似有叹息。

    丁嘉莉定定地看着李寺遇,欲言又止,片刻后果决地转身离去。

    门砰地关拢,屋子里忽然发出摔落东西的声音。

    奖杯掉在地上,旁边还有一个泛银的香槟色戒指盒。

    雷声轰鸣,窗玻璃外雨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