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嘉莉抿唇笑，抬手看了会儿戒指，觉得看不清，俯身往沙发一端，以别扭的姿势开了落地灯。

    灯光下钻石火彩流动闪烁，她不觉得指环有些许黏腻，眉眼弯弯，转头：“谢谢。”

    “就只是谢谢？”

    丁嘉莉微抬下巴，睨他一眼，“你还想怎么样？”停顿片刻却咕哝，“我很喜欢。”

    李寺遇无声地笑，这才掏出戒指盒，“平时收好，别丢了。”

    丁嘉莉眉头轻蹙，“我又不是孩了！”

    李寺遇只是浅笑。

    丁嘉莉起身，欲言又止，最后：“很晚了。”

    李寺遇抬腕看表，见已是午夜十二点过，便：“你休息吧，我走了。”

    “哦……”丁嘉莉言语没表示，却是一路慢吞吞把人送至门口。

    李寺遇走到门外，丁嘉莉站在门里，两只手不约而同握住里外的门把手，要将门掩上，却似推似拉。

    只见门缝愈来愈狭窄，丁嘉莉移开视线，即将转身，忽听李寺遇唤了声“莉莉”。

    她顿住，抬眸看他。

    轻轻的吻落在额头上。

    “晚安。”

    门关拢，房间里静得只听见她自己的心跳。

    就这样站了好一会儿，丁嘉莉才想起来该去梳洗。摘戒指的时候依依不舍，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可心事无处诉，转眼瞥见茶几上一口没动的慕斯蛋糕。

    她拿起方才舀的一勺送入口中，巧克力浓郁，化在心里是浓情。

    *

    十二点四十五分，丁嘉莉久违更新的IG出现一张新照片。吃过的蛋糕，旁边躺着熄灭的蜡烛。配文：惊喜。

    关于女明星为什么半夜吃蛋糕，还点蜡烛，莉迷竞相讨论。

    “星象仪”旸的生日快到了。两家唯粉嘲讽还有十几天，哪有提前这么久过生日的。

    翌日，距《今晚酒馆见》综艺收官也过去了好几日了，丁嘉莉的首支vlog上线。莉迷一致主张丁嘉莉的“惊喜”是指给粉丝的vlog。

    本尊在片场待机。助理乙送来补充能量的蔬果混合鲜榨汁，丁嘉莉称之为魔鬼饮料，味道古怪至极。在乙监督下喝完，提起vlog的反馈。

    第一期内容是丁嘉莉之前赶各个通告途中录的，和两位助理去居酒屋吃饭的片段也在其中，“甲乙丁”组合正式“出道”，不少评论提到甲很有哏，喜欢她云云。

    乙颇为怨念地她勤勤恳恳更新助理日记，甲只凭一支vlog，人气就超越了她。旁边为丁嘉莉撑伞的甲得意洋洋。

    两位助理吵吵闹闹，倒驱散了闷热带来的燥意。尤其和男主演抬头不见低头见，丁嘉莉心下总有些发慌。

    当时丁嘉莉扭伤了手腕，因不间断拍摄戏，几天过去也没能完全恢复。丁嘉莉把事情告诉了助理们，但勒令她们在杀青以前不能把事情出去，以免事情传开了，惹得傅旸做出更疯狂的举动。

    那之后除了拍戏，丁嘉莉和傅旸并无多余交流，即便是一群人聚在一起，他们也鲜少单独对话。有无花絮素材不重要了，她觉得还是人身安全要紧。

    *

    午休时间，快递哥把好几箱水果送到片场。众人疑惑之际，李寺遇出现了，是他订的荔枝和水蜜桃。正当季的原生态水果，慰劳在太阳底下辛苦的剧组工作人员。

    众人一拥而上，在凉棚底下边吃水果边闲话。往日不凑热闹的丁嘉莉也坐了过去。

    有人恭维李寺遇导演很亲和。因为他坐在旁边削水果，将水蜜桃划成一牙一牙的，荔枝也剥了壳放进瓷碗里。

    丁嘉莉不语，慢条斯理地吃。手上牙签掉了，又从盒子里拿起一支新的。

    “你喜欢吃水蜜桃？”一位演员问。

    “还可以。”丁嘉莉，“最喜欢草莓。”

    李寺遇忽然轻笑，引起演员们注意。丁嘉莉睨他一眼，“寺遇导演也喜欢草莓哦？”

    “嗯，还可以。”

    人前还是伯乐和女演员，丁嘉莉不好表现得太张狂，假装拭去唇边水渍，将笑掩饰过去，“学我话？”

    李寺遇戏谑，“哪儿敢啊，您这风格旁人学不来。”

    言下之意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水果要切好才肯吃的公主作派。

    想和李寺遇套近乎的人不在少数，可平时见他总是有些严肃，他们也不敢搭话。今次看他和丁嘉莉有有笑，便通过丁嘉莉去搭话。

    人来又走，一会儿功夫李寺遇便换到了丁嘉莉旁边的位置上。

    折叠桌下，膝盖碰到膝盖。

    丁嘉莉忽地垂眸，并拢双膝且往右边偏了些。悄然看回李寺遇，看见他似笑非笑的神情。

    慌了神，旁边演员什么没听见，她下意识回了声，“啊？”

    李寺遇替人重复：“人问你私下学表演没，戏这么好。”

    丁嘉莉看向演员，不自在地理膝盖上的衣袍，“寺遇导演教得好。”

    李寺遇稍稍倾身，越过丁嘉莉的肩膀同演员笑：“这人终于我一句好话了。”

    只一瞬间他便坐了回去，可她觉得热气仍留在几乎相贴了脸颊上，心跳不止。

    “我先过去了。”丁嘉莉左顾右盼，露出寻找什么的模样。

    起身时因鞋底牵住了衣袍下摆，她整个人趔趄了一步。他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手的触感似的，像有电流直往背脊上蹿，引得人微弓起肩胛骨。

    “这么不心。”他好坦然，只教她发现深藏的促狭。

    丁嘉莉有些慌张，可当着众人只得佯装如常，客气道谢。罢疾步离开了。

    *

    傍晚导演组和几位主演开灶，饭桌上冯翠芬导演开玩笑，李导请我们吃水果，实际只想请莉莉吃。

    本意是捧丁嘉莉“遇女郎”的身份，客套话，却让丁嘉莉心下一惊。

    想起他放肆的举动，她忍不住发去微信：收敛一点。

    李寺遇没回复，饭后径直回酒店了。

    果然是还是那个李寺遇，先前的甜蜜似逗猫儿，一言不合便冷落人。丁嘉莉感到不快，如今她是不会任他掌控的了。

    *

    夜里最后一场戏是男女主角的对手戏，也是在这唐城里拍摄的最后一场重要的戏。

    《似情决》的女主角楼无意和男主角李知泽是言情经久不衰的“美强惨”设定，二人的个性天差地别，却都怀揣身世隐秘。

    在经历一系列游历与古怪的事件后，他们又遇上了一场蔓延全镇的瘟疫。因为一直以来对人性和生命不同态度，他们终于到了决裂之际。

    之前并肩作战，偶尔互相切磋，今晚他们之间有一场对立的，甚至仇视彼此的戏。

    雨屋檐，一盏灯笼随风雨飘摇，院落竹林发出簌簌之声。

    “阿柿，难道你一点恻隐之心也无？”李知泽立于屋檐下，冷面冷语。

    而楼无意见人三分笑，当下仍笑着，“无。”

    李知泽握在身后的拳头攥紧了，沉默片刻，他道：“既如此，你我二人必然不是同路人。”

    “何时过与你是同路人？”楼无意转身走出院落。

    下一秒，几道飞镖朝李知泽飞过去。楼无意踏地，一步跃来，手中握一柄匕-首。

    李知泽偏身躲开，旋即取下腰间宝刀，同楼无意见招拆招。楼无意因出身波斯邪-教，习阴邪之经，出手总是具有杀伐之意。

    李知泽因只抵挡不还击，渐渐感到吃力，不禁问：“你恨我？”

    “李知泽，我与你无意，何来恨？”楼无意近战不比远攻，找到机会退开来，丢出匕首。匕首如水上石子，转飞向李知泽。

    因楼无意这句话，他有一瞬走神，匕首擦过他的肩膀划出一道深深血痕。

    “可是真话？”傅旸眼里涌现复杂情绪。

    夜色下，白幕光板在侧，傅旸一袭月白色长袍，乌发高束，手中一把未出鞘的刀。端的是冷峻潇洒，翩翩侠客。

    墨绿竹枝映衬，楼无意红衣飘扬，不恨可眼里只有恨意。她笑，一下又变得冷漠，“你原就是朝廷的狗，我忍你不止这一时了。”

    “……果然，你早知悉。”傅旸冷漠神色中隐隐有些哀伤，“你既不信任我，又作何痴缠与我同行？”

    “痴缠？”楼无意大笑两声，似乎显出邪-教妖女的影子，“你要找的人是天下第一药师，我要找的物什就在那药师身上。”

    傅旸凌然道：“你不是要找你阿娘？原来连这亦是欺瞒之言，你要找的竟是‘无情蛊’——”

    “休要废话，今日不战不休！”

    *

    雨势渐大，好似吞没他们的感官。她衣服底下穿了护具，手腕贴了药膏，可武器太沉，戏招式要有力又漂亮，每拍一镜，丁嘉莉便觉得痛感加重几分。

    不知怎么的傅旸也不在状态，连着两个镜头拍了六七条。

    李知泽刀出鞘，楼无意甩出长鞭。

    只见冷影。

    “你我，恩断义绝。”楼无意体内巫蛊发作，催出一口血沫。

    少女心事在这一刻显露，然而男子再感受不到了。

    “CUT！”冯翠芬导演高喊。

    雨停，助理们把毛巾披在丁嘉莉身上，长鞭慢慢从指尖滑落。丁嘉莉想要抬起手腕，感到撕裂般疼痛。这才意识到早已超出身体负荷。

    助理忙把情况告诉导演，片场顿时变得忙乱。演员拍戏受伤是常事，因此落下病疾的也有，丁嘉莉等医护人员过来作了简单的包扎，反倒镇定地安抚一众工作人员，没有大碍。

    其实从腕上撕下湿漉漉的膏药时，她疼得险些晕过去。

    许是还怀揣一点良心，傅旸换下戏服，过来闷闷地了句“抱歉”。

    丁嘉莉没接腔，傅旸便径自离开了。

    回到酒店房间，丁嘉莉只手给李寺遇发微信，问他在做什么。仍没等待回复。

    过了会儿，听见走廊传来喧闹之声，丁嘉莉觉得奇怪，开门，撞见匆忙跑来的助理甲。她语无伦次地：“吵起来了！”

    丁嘉莉让助理慢慢。助理没法气定神闲，快言快语地：“李寺遇导演从场工哪儿听你受伤了，方才逮住乙问情况，乙没瞒住……”

    丁嘉莉旋即往电梯口走去，见电梯还在一楼，转身从安全通道走下去。

    傅旸的房门紧闭，围在门口的几人只听见里头不时传来哐当的声响。

    丁嘉莉挥开人，一边敲门一边急促道：“李寺遇！”

    房间里似乎静了下来，却令丁嘉莉更是焦急如焚，让助理去问前台要房卡。

    “……”傅旸捂住疼痛不止的腹部，呵笑，“终于动手了？怎么不敢脸？”

    话音刚落，李寺遇抬手就朝傅旸的下颌挥去。

    傅旸先前还有些许还击之力，可遭遇着一记重击，只能任李寺遇拎住他衣领，一拳一拳挥地往腹部来。

    蓦地，他整个人被摔在墙壁上。品尝到血腥气，他以拇指抹了下唇角，手上染了猩红色。

    眼前的人脸色阴沉得可怖，印象里傅旸即使在片场也没见过他这幅样子。

    傅旸耸着肩膀笑了两声，“李寺遇，你从来就只会无能狂怒，真是一点也没变。”

    李寺遇冷笑，“我再怎样也比你这个咬人的疯狗磊落。”

    傅旸咬紧牙关，恨恨道：“你敢不敢知道我和念念做了什么？”

    李寺遇已然冷静了些，漠然地断他，“怎么，你们是接吻了还是上床了？丁嘉莉要做什么是她的事，我要做什么是我的事，我今天就是来教训你的，我了没有下一次，你偏不听。”

    “你想要封杀我？你以为现在还可以吗？”

    “这部剧要拍完，要正常播出，我不会影响丁嘉莉的。但是你等着，这部剧播完了，你看我可不可以。”

    “你——”

    “你以为你与众不同是吗？什么太阳，你不过是从别人身上汲取能量的人罢了，你们都是。”

    傅旸一手撑住落地灯罩，：“可你不也觉得你与众不同吗？”

    “我不觉得。”李寺遇，“我还没自负到可以占有谁。”

    房卡还没送来，门却开了，俯在门上的丁嘉莉因惯性像前跌。

    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她惊慌地抬起头，看见男人无甚表情的脸。

    众目睽睽下，这张脸柔和了几分。

    “怎么办，收敛不了。”

    丁嘉莉心下轰然，好似这一刻才彻底确信了。

    这个男人是爱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