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锅炖鱼是传统的东北菜，曲俊山拿起玻璃杯，两人杯子里都装着橙汁，一个下午上班一个下午开车，谁都不适合喝酒。邢泱举起杯子和曲俊山碰了一下，：“祝曲导生意兴隆。”

    “一样一样，早日发财。”曲俊山喝一口橙汁，戏谑地，“当年茜姐告诉我们，她养了个男孩，我们以为茜姐找了个男朋友，没想到她真的是字面意思。”

    “我姐不喜欢比她年纪太多的。”邢泱。

    “当年你考不及格，茜姐向我们发牢骚，养个孩子太难了。”曲俊山，“吓得我现在都没敢结婚。”

    “我就考过那么一次不及格。”邢泱，“我姐差点把我吊房梁上揍。”总归是没揍成，宗政茜把邢泱关到一个除了水电卫生间之外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邢泱写了五份卷子，每份90分以上才让他出来。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吃完饭，曲俊山：“文件在片场，咱们回去拿。”

    “好。”邢泱和曲俊山并肩走进片场，来来回回的演员路过邢泱身旁，多数是眼熟的人，一部分是翻云现在的客户，一部分是翻云潜在的客户，都是客户。

    拿上文件走出导演棚，邢泱瞥见布景旁边的草丛里蹲着一个黑色人影，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没安好心。无论身处什么场景，抓偷拍永远是第一位，公关和记者天然对立，像猫和耗子一样不能安静地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邢泱放轻步伐，心翼翼地凑近偷拍的黑影，周围静极了，突兀地浮起“吱吱呀呀”的声音。邢泱迟钝地反应过来，哪儿传来的建筑材料挤压折断的声音？他猛地向前扑，拽着记者的肩膀向一旁的绿化带躲。只见摇摇欲坠的两层楼“轰隆”一声歪倒，塑料泡沫砖垒成的墙和两指粗的木条房梁横七竖八地铺了一地。

    为了做爆破效果，两层楼由各式各样材质轻飘的材料构成，但那么大一栋楼，集合的重量超出了人体能承受的范围。

    邢泱蹭了一身灰，扶着灌木站起来，朝远处跑来一脸担忧的曲俊山挥挥手：“我没事。”他弯腰把偷拍的记者翻过来，看清记者的面容，皱着眉头问：“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个片场的道具师有前科。”邵峙行声嘟哝，“我来看看。”

    “什么前科？”邢泱问。

    “两年前拍戏被砸死的男演员，吴海义，记得吗？”邵峙行，“当时他拍戏的那个道具师就是负责这个片场的道具师。”

    曲俊山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站定：“怎么回事，吓死我了。”

    “我正在问。”邢泱看到邵峙行臂擦破一块皮，渗出红血丝，他看向曲俊山，“曲哥，帮忙找两瓶矿泉水，一截纱布，先给他清理一下伤口。”

    “我去安排。”曲俊山，他拍拍邢泱的肩膀，“你问吧，问清楚告诉我。”

    等曲俊山跑步离开，邢泱蹲下，盯着邵峙行不话。

    邵峙行被他看得缩缩肩膀，垂下脑袋，像个没写作业面壁思过的初中生。

    “话啊，看地上能看出花？”邢泱凶巴巴地。

    邵峙行死活不抬头，一点一点朝邢泱挪，脑袋放到邢泱肩膀上：“胳膊疼。”

    “别挨我，你身上都是灰。”邢泱着，但没有推开邵峙行，任由邵峙行往他脖颈里拱。

    “你身上也都是灰。”邵峙行反驳，毛绒绒的头发蹭了邢泱一脸，他，“你训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弄倒的。”

    邢泱气得掐住邵峙行腰，往怀里拢了拢，：“你别推卸责任，娱记需要管建筑风险的事？”

    邵峙行不话，他将怀里的相机拿出来放进背包，黑黝黝的眼珠看向邢泱：“你早上生气了？”

    “啊？”邢泱仔细回想早上他和邵峙行交谈的微信界面，什么生气？生什么气？

    “就，我号的事情。”邵峙行。

    “哦，生气。”邢泱佯装生气，“大年三十你不和我吃火锅就算了，还让我加班？”

    远处响起脚步声，邢泱下意识起身，与邵峙行保持一段合适的距离。

    曲俊山带着候场的医务人员走过来，邢泱看着医生给邵峙行包扎。

    “发生了什么事？”曲俊山问。

    “你片场的道具师有问题。”邢泱，“吴海义死的那个片场，道具师也是他，你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曲俊山摇头，他表情严肃，“他是朋友介绍来的，我没留心。”

    “幸亏砸的不是演员，不然你得吃官司。”邢泱，“这位是我朋友，邵峙行，他专程来查这件事。”

    邵峙行惊讶地看向邢泱，他没想到邢泱会为他牵线搭桥，他以为邢泱不喜欢他偏离娱记的工作范围去做调查记者的事。

    “你好，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曲俊山对邵峙行，“咱们一会儿详细聊聊这件事可以吗？”

    “可以。”邵峙行看向邢泱，“你一起吗？”

    邢泱摆手：“你和曲导聊吧，我得回去送文件。”

    邵峙行失落地背着包站起来，向替他包扎的医务人员：“谢谢。”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邢泱话一半，被邵峙行断：“我想清洗一下，你去吗？”

    邢泱低头看看自己脏兮兮的双手，：“去。”

    “洗手间在那边。”曲俊山指着一个房子。

    邢泱和邵峙行一起去洗手间，洗脸洗胳膊洗手，邵峙行胳膊伤了，只能用水清洁手和脸。

    “曲导是拍主旋律电视剧的，跟中央关系深厚。”邢泱，“对你以后做调查记者有帮助。”

    邵峙行掬一捧水拍到脸上，他喉咙酸涩，眼眶湿润，抿唇努力止住情绪，有人记得他的梦想，并施以援手。邢泱比他一岁，却像他的老师，一直帮助他、提点他。

    邵峙行额角的发挂着露珠，他右跨一步站定在邢泱身旁，诚心诚意地：“谢谢。”

    “咱俩都脏兮兮的。”邢泱，“我就不亲你了，蹭我一舌头灰。”

    “……”邵峙行感动的情绪戛然而止，代替的是气恼，这人真的好会破坏气氛。

    “你怎么过来的？”邢泱问。

    “车。”邵峙行。

    “你和曲导聊完跟我讲一声。”邢泱，“我走了，四点之前文件要送到。”

    “哦。”邵峙行。

    走出卫生间，邢泱和邵峙行相背而行。

    分针从五十九分移到0，邢泱踩着点踏进宗政茜办公室：“我回来了。”

    “你去哪儿滚了一身灰。”宗政茜嫌弃地。

    “遇上点事情。”邢泱，“我这就回去洗澡。”

    “别跑，有个事儿跟你一下。”宗政茜，“孙锦电话找你。”

    “找我？”邢泱想了想孙锦是哪位，他，“哦……他啊，那我抽空回个电话给他。”

    “嗯。”宗政茜催促，“赶紧去洗澡，你看你这弄得文件上都是土。”

    邢泱嘿嘿两声，大步离开翻云，开车回家洗澡。

    -

    “我知道的大概就是这些。”邵峙行，“曲导怎么看？”

    “你帮我查一下黄运杰，我可以给你报酬。”曲俊山。

    “你最后会公开黄运杰吗？”邵峙行问。

    “我会报警。”曲俊山。

    “我不要钱，我要公开。”邵峙行，“给吴海义一个交代，给大众一个答案。”

    曲俊山想了想，：“行。”

    谈妥了事情，邵峙行谢绝曲俊山的请客，站在路边车回公司，就在这时，他收到邢泱的微信消息——

    【邢泱：一起洗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