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信息
宗政茜交给邢泱一个文件袋,里面包含七个官二代的背景信息,她:“你可以找他们聊聊天。”
邢泱点头:“我先看一下,再一个一个约时间谈。”
“时间紧急,我已经约好。他们明天来翻云,每个人二十分钟的单独谈话,和一个两时的圆桌会谈。”宗政茜,“不要因他们的身份而另眼相待,你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好。”邢泱应下。
踏出宗政茜办公室,邢泱掏出手机给邵峙行发消息【对不起,我今天下午有事,没法去找你了。】
【邵峙行:猫猫叹气.jpg】
【邵峙行:那我自己去。】
【邢泱:猫猫探头.jpg】
【邢泱:事情很重要吗?】
【邵峙行:……也不是非常重要。】
【邵峙行:你忙你的。】
邢泱临时放人鸽子,心里过意不去,他坐在工位里继续敲字【你现在在公司吗?】
【邵峙行:在,一会儿出去。】
【邢泱:你等等。】他开外卖软件点一杯奶茶和一角慕斯蛋糕,【拿到外卖再走。】
【邵峙行:猫猫疑惑.jpg】
【邵峙行:……】
【邵峙行:你这样我会很不好意思。】
邢泱被逗乐,他坐在椅子上左右晃晃,轻快地敲键盘【那你要怎么办呀?】
邵峙行端着手机想了一会儿,敲字【晚上一起吃饭吗?我请客。】
【邢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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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邵峙行从外卖哥手中接过纸袋,开,一杯草莓奶昔和一角草莓慕斯,粉粉嫩嫩,透着邢泱的恶趣味。
如今邵峙行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提着粉色的蛋糕走到工位旁,神情严肃地拆包装,把习惯插到奶茶杯里,吸一口草莓奶昔,黝黑的眼珠浮上一抹柔和的光彩。
金粟伸头:“对象给的?”
邵峙行避而不谈:“我一会儿出去,你跟我一起。”
“带设备吗?”金粟问。
“带。”邵峙行,“拿上大机器。”
“参加记者会?”金粟问。
“日常拍摄。”邵峙行。
“多不方便。”金粟,“那玩意儿又沉又金贵。”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邵峙行卖关子,“快去拿。”他吸一口奶昔,撕开叉子的塑料包装,挖一勺慕斯放进嘴巴。
金粟无可奈何地看着浑身上下冒粉红泡泡的邵峙行,他叹气:“恋爱中的男人真是不可理喻。”
邵峙行垂眸,专注地吃蛋糕,不搭理金粟的调侃。
吃完一整个蛋糕,邵峙行不舍得地放慢喝奶茶的速度。金粟手提两个包,背着一个大包走到邵峙行身旁:“走吧。”
邵峙行将电脑放进背包,替金粟分担一个手提包,两人一同走出办公室。
“去哪?”金粟问。
“白马路中学。”邵峙行,“你到时候看好机器,我去聊。”
“开机器吗?”金粟问。
“开。”邵峙行。
金粟找行政拿了把车钥匙,在楼下停放的三辆常驻车辆中挑选一辆SUV,把设备放进宽敞的后备箱,用松紧带固定。邵峙行开车,金粟坐在副驾驶。
“我到北京之后,没怎么开过车。”邵峙行,“你帮我看着点。”平时邢泱有空便载着邵峙行到处跑,邵峙行几乎没有机会摸车,他担心自己开车的技巧退步太多。
金粟摇下车窗,伸头环顾四周:“你开过车吗?”
“在天津的时候开过。”邵峙行。
“害,那没问题。”金粟,“天津的路乱得跟毛线团似的,北京的道路规划方正,你放宽心。”
邵峙行系好安全带,发动汽车,试探地踩油门配合转向灯和方向盘,片刻找回些许开车的手感,愈发熟练和自信起来。
按照导航到达白马路中学门口,学校门口的路已经被黄黑相间的警戒线从两端封死,学校门口摆着花圈,正中央一个黑白相片,台面放置一个香炉,上面插着三炷香。
盛夏日头正烈,灵台前一个苍老憔悴的女人坐在马扎上,嘴里念念叨叨着模糊的词句,手中一刻不停地织毛衣,两根粗棒毛线针上下翻飞,她顶着大太阳坐在青黑色的柏油马路中央。
花圈、黑白照片、精神失常的女人,组成一幅怪异奇特的画面。
坐在车里的邵峙行和金粟对视一眼,金粟问:“这是怎么……”
“她女儿,照片上那个女孩,就是前几天新闻里西单坠楼的死者。”邵峙行,“我来找故事。”
“可我们是娱记。”金粟,“这不归我们管。”
“我知道。”邵峙行,他表情沉静,“我想试试。”他的梦想是做一名调查记者,匡扶正义,揭示真相,他想回到他的轨道,这个故事是个契机。
连续三个晚上入睡前,他都在回想他的第一个案子,吃人的书院、拒绝帮忙的警察、遮遮掩掩的地方官员,金红的朝阳和坠落的年轻人。他清楚地记得那位姓邹的数学教授将U盘交到他手上时殷切的目光,他记得书院查封的消息出来当天,他开心地去吃麻辣香锅,一个人干了两碗米饭和一瓶啤酒。
他本应该去做有意义的事,而不是整天关注谁的膝盖磕破皮谁婚后出轨谁莫名其妙多个孩子,他的镜头应该记录呐喊和不公,他的笔下应该书写真实的倾诉。
邵峙行反复问自己,他的使命是什么,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在荒废人生。
他回到原来的轨道,他要做一名调查记者。
金粟咽下多余的问题,默默解开安全带下车搬器材。邵峙行掏出录音笔别在上衣口袋,随手拿起一顶鸭舌帽扣在脑袋上,下车朝道路中间的灵台走去。
织毛衣的中年女人警惕地抬起头,看到邵峙行的身影。她站起身,护在女儿的照片前,她以为邵峙行是保安或者城管,前来服她撤掉照片和花圈。
“我叫邵峙行,是一名记者。”邵峙行侧身,露出戴太阳帽在路旁摆弄拍摄机器的金粟,“这是我们公司的摄像师。”
“我看到您女儿坠楼的新闻,特地来采访您。”邵峙行,“如果您愿意,我们会努力将您的声音散播到大江南北,让全国人知晓您的诉求。”
女人听罢,略有意动,她问:“你真是记者?”
“这是我的记者证。”邵峙行掏出一张证件,“您可以在网上查到我的身份。”
女人翻来覆去地看记者证,她特意看了眼厚重宽大的摄影设备,问:“你们在录像吗?”
邵峙行回头示意金粟,金粟比了个大拇指,邵峙行:“开机了。”
女人神色激动,她身子一矮面对邵峙行跪下:“谢谢你,求你帮帮我。”
邵峙行吓了一跳,他往右边错半步,躲开女人的跪拜:“有话您站起来,我只是一个记者,不是警察。”
女人根本不是跪邵峙行,她调整姿势,面对镜头,满面凄怆悲苦:“我可怜的女儿啊——”尾音一拖三转,“我女儿是被谋杀的!她绝对不可能自杀,她还那么,她长大了要当医生治病救人,她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是我的心肝宝贝……”
金粟看向邵峙行,邵峙行示意金粟继续录像,他站在女人身旁,心底升起几分复杂的情绪。邵峙行几乎可以预料到这段录像放出来引发的舆论倾向,女人固然可怜,但可怜并不能激发大众的愤怒,反倒会助长挑刺儿的反感论调。
人本性慕强,网民表现得更加明显。人们喜欢冷静、理性、少言寡语的求助者,女人的撒泼滚一开始就令人失去好感。网络言论类似于村口吵架,不一样在于,村口吵架比声大,谁喊得响谁有理,网络言论风云变幻,复杂诡谲,一个安静讲理、自控力强的求助者更容易获得怜悯和同情。
求助者的境况已然十分艰难,网络的苛责让求助的道路愈发崎岖坎坷。
等待女人宣泄完情绪,邵峙行:“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怎么样?”
女人抹一把眼泪,坐回马扎,她摇头:“我在这陪着阿娴,哪儿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