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中场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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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人二十分的单独会谈,七个人,一百四十分钟,加上寒暄、喝水、抽烟和上厕所的时间,足足两个半时,邢泱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记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单独访谈精力消耗巨大,邢泱揉揉嗡嗡作响的脑袋,饥饿和困倦一同涌上心头,他竟不知道哪个需求更迫切。

    从七个人的讲述中,邢泱得到七条时间线,他需要将七条时间线并列排出,找到逻辑冲突的地方,断定哪些人在撒谎。起来简单,操作起来极为繁琐,需要细心和耐心,而且因为客户信息保密制度,这件事只能邢泱自己亲力亲为。

    “咚咚。”

    宗政茜端着两盒炒面走进会客室,关上门,低声慢语地问:“泱泱,饿了吗?”

    “饿死了。”邢泱有气无力地回答,他合上笔记本电脑,接过宗政茜递来的外卖盒,“谢谢姐。”

    “跟他们聊得怎么样?”宗政茜坐在邢泱对面,双手用力掰开一次性筷子。

    “有人在撒谎。”邢泱,“也有可能全员撒谎。”除文字稿外,他留了一份录音作为底稿,防止自己漏记信息。邢泱没指望所有人真话,查案是警察的事情,他的目的是更好的公关,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公关也就没有意义。他总不能在空气的基础上瞎编,鬼知道他编的哪一个细节和警察公布的细节有冲突,造成自脸的效果。

    “全员撒谎的难度比较高。”宗政茜挑起一筷子炒面,“他们得提前对词,以及准备一个周密的剧本免得穿帮。”

    邢泱点头,:“我更倾向于他们讲的话,有一部分是真的。”具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就要看邢泱从七个人的讲述中能分析出什么了。

    “难——啊。”邢泱一唱三叹,他吃一口面,,“吃完我睡一会儿,圆桌会三点开始。”

    “行。”宗政茜答应,她忧虑地看向邢泱,“周末的云南团建,你……”

    “我不去了。”邢泱,“我去不成,你们给我带点鲜花饼回来。”

    “我不去,珊珊和千雪带队。”宗政茜,“我也得忙这事。要是我走了,他们保准来烦你。”

    邢泱狼吞虎咽地吃完炒面,抽一张餐巾纸抹抹嘴,:“唉,感觉咱们又回到创业期。”翻云刚起步时,宗政茜、范珊珊、丁千雪加个邢泱,三个女人经常挑灯夜战,十七岁的邢泱帮忙端茶送水招待客人,困了披条毛毯窝在沙发上凑合几个时。

    会客室有长沙发,邢泱个高腿长,蜷在上面睡觉虽然不舒适,但好歹能躺着睡,总比趴桌子上睡强。宗政茜收拾了两个外卖盒,:“我拿珊珊的毛毯给你,你去躺会儿。”

    “好。”邢泱应下,躺平闭上眼睛假寐,他太困了,闭眼的瞬间进入浅眠,不一会儿,呼吸声规律,坠入黑甜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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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峙行试图跟汪群芝多聊两句,获取更多信息,奈何汪群芝精神状况不太好,反反复复就那么两句话,始终自言自语不搭理邵峙行。

    邵峙行站起身,看向【白马路中学】的牌匾,学校大门口一位保安探头探脑,邵峙行看过去时,保安朝邵峙行招招手。

    来都来了,采访一个也是采访,两个也是采访,邵峙行走到学校门口:“你好。”

    “你是记者?”保安问。

    “是的,这是我的记者证。”邵峙行展示证件。

    “太好了。”保安开校门旁边的人行门,“我们的行政主任马上就来。”

    “找我?”邵峙行指指自己。

    “对啊,你来不就是为了那个疯婆子的女儿?”保安,“那疯子天天在门口摆灵堂烧纸,警察不敢赶她,她女儿死了,谁敢?”

    邵峙行问:“她女儿……”

    “她女儿什么样我不知道,等会儿你跟王主任聊。”保安,“你们记者真不容易,大热天的陪她蹲太阳底下一起晒着,给,吃根雪糕。”他递来一根绿豆沙雪糕,不由分地塞到邵峙行手中,“我看你也就……二十多岁?”

    “额,谢谢。”邵峙行撕开雪糕包装,他热得满头大汗,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流淌到脖颈,“我二十六。”

    保安大叔慈爱地看邵峙行吃雪糕,他:“我看你挺有毅力,这几天来了好几个记者,都是问两句问不出什么就走了。你跟她耗了有一个多时,真厉害。”

    邵峙行不好意思地抿嘴,低头吃雪糕。

    脚步声由远及近,邵峙行抬头,一个中年女性,齐耳短发,利落干练,她站在邵峙行身前,伸出右手:“你好,我叫赵晶。”

    “邵峙行。”邵峙行与她握手。

    赵晶眼神掠过马路上坐着的汪群芝,对保安:“你去拿瓶水给汪女士。”她话头转到邵峙行,“我们去办公室谈?”

    “好的。”邵峙行摸摸兜里的录音笔,抬脚跟上赵晶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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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泱睡得并不安稳,梦里仍是七个人轮番讲述的画面,他皱着眉头,难受地翻个身,“呼咚”一声掉下沙发,把进来喊人的范珊珊吓了一跳。

    “嘶……”邢泱倒抽一口冷气,缓缓睁开眼,范珊珊憋着笑问:“你没事吧?”

    邢泱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他反应过来他是从沙发滚到了地板上。他手扶茶几边沿坐起身,声音朦胧地问范珊珊:“几点了?”

    “两点五十。”范珊珊。

    “我去洗把脸。”邢泱挣扎着站起身,将身上的毛毯还给范珊珊,“谢谢。”深眠初醒的邢泱浑身肌肉并未完全恢复机能,跌跌撞撞地走进卫生间,邢泱扶着水池弯腰接一捧水扑到脸上。

    清凉的水降下初醒的燥热,邢泱满足地叹气,他甩甩脑袋,随意擦一把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乱翘的短发,深绿的眼珠,苍白的脸颊,像运气不好输钱一整夜的赌徒。

    圆桌会议是场硬仗,邢泱必须先调整好心态,不用意气风发,沉着冷静是第一要素。

    手机设定的闹钟响起,三点到了,邢泱转身离开卫生间,沿着长长的走廊,穿过翻云办公室,走进会议室。

    七个人围着长桌坐一圈,一整面墙悬挂单面白玻璃作为手写板,邢泱关上门,随手拿起一支黑色马克笔站在玻璃墙旁,:“我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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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女士的女儿叫陈佳娴,是高一(九)班的学生。”赵晶,“她的成绩在班级排名的中下游,性格比较不稳定……”

    “常常和老师吵架。”邵峙行,“我知道这个。”

    赵晶惊讶一瞬,调整表情:“看来有学生在网上了。”

    “是一篇很详细的匿名发言。”邵峙行,他坐在教务处的沙发上,手边的桌子放着一杯水,“我想问,陈佳娴为什么常常和老师吵架?有具体的原因吗?”

    “我所知道的,上个月陈佳娴跟高一九班班主任吵架,原因是她拒绝写作文。”赵晶,“作文题目是《和父亲的一件事》,因为那几天正好是父亲节。”

    “拒绝原因是?”邵峙行问。

    “她没,和班主任吵一架后,我让她回家冷静两天。”赵晶,“她经常和老师吵架,叫家长也没有任何改善,我只能这么做。”

    邵峙行问:“她还因为什么吵过架?”

    “有一次她架,把班里男同学的脑袋出血,就因为男生她没见识。”赵晶,“她是高一年级出名的刺儿头。”

    听上去是个敏感又自卑的女孩子,邵峙行暗自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