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阶段考彻底结束是周六中午。
天难得放了晴。
校门如开闸似的, 一大批学生成群结队的鱼贯而出,犹如泄洪。
班上有几个人在约下午去玩,有人抱头痛哭下午还得上补习班。
焦然收拾着桌面狼藉, 把作业一骨碌塞进书包中,一把抽出来时,有个东西从抽屉里滑了出来,掉落在地。
是,那封粉红色的情书。
前桌任千帆转了过来,收拾到一半的书包敞开着拉链。
“然然, 下午有空吗?要不, 我们出去玩吧?”任千帆,“我们还从来没有一起出去玩过呢。”
“啊, 但是我约了人。”焦然看着地面。
任千帆:“谁啊?薛靖西他们吗?”
焦然的目光在地面停留过久, 任千帆歪了歪脑袋, 塌下一边肩膀,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不是。”焦然捡起地上的信封,头也没抬。
“卧槽,这是?”任千帆震惊地看着她手中的东西,近似无声的做了个口型, “情书?”
“不知道谁的。”焦然扔进书包里。
显然不想多谈的样子。
“好吧。”任千帆收起对信封的好奇心, 抱着书包问她, “你约了谁啊?是女孩子吗?我家没人,回家好无聊啊, 我方便一起去吗?”
“约了我之前在二中的同学。”焦然收拾好书包,拉上链条, 抬眼对视任千帆,“可能不太方便, 我们有事情要做。”
任千帆不无遗憾:“这样啊……”
焦然站起来,背好书包,若有似无地往后方瞥了一眼。
那里早就空荡荡的。
“那我们一起出校门吧。”
任千帆匆忙的收拾好书包。
“行。”焦然无所谓地应着。
两人结伴出了校门,任千帆跟她挥手告别,往公交站走去。
焦然刚要掏出手机,想给张春瑶发一条信息。
前方传来声音。
“焦然!”
焦然动作一顿,听出了这是翁子君的声音。
她微乎其微地抿了抿唇。
几个女生簇拥着翁子君前来,隔了五六米左右,她们停下了,翁子君被轻轻推搡一把,哄然道:“去啊,等什么,加油,我们在这儿等你!”
焦然轻轻皱了皱眉,对上女生们身后不远处的灯杆下,眉眼荡开的张春瑶。
她抬高了胳膊,高至头顶,笑吟吟的朝焦然摆手。
焦然抄着兜,敛回目光,站姿一动不动,视线落到朝她跑而来的翁子君。
“焦然,”翁子君声叫着她,“能不能借几分钟,我有话跟你。”
准备好的开场语流畅的道出,满腔的爱意和热情就要倾诉而出。
视线凝神一对,焦然的目光沉默而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如同当头一棒,把她敲醒。
翁子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好在下一刻,焦然开口了。
“行。”焦然尽量使自己看上去有耐心一些。
“你吧。”她看着翁子君道。
“但要快点,我有人在等我。”焦然继续补充。
“有人在等你?”翁子君朝她身边作出左顾右盼的姿态,又看回她,油腔滑调地,“没有啊,我没看见,该不会,你是薛靖西他们吗?他们早就走了,我一直在这里等你,等到你出来……”
“你脸怎么红了。”
焦然断她的话音,低声。
“啊。”
意想不到的一句话,翁子君瞪大眼睛,双手抬起捧着脸,又羞赧的低下头。
脑回路宛若被了岔似的,通往了未知的方向。
翁子君霎时大脑一片,束手无策,忘了该什么。只能摩挲着脸颊,嚅嗫呢喃着:“是吗……”
焦然个子高,比她高了半个头,跟她对话是微微垂着眼睑的,翁子君一低头,她披着的头发刘海滑下来,全然遮了眉眼。
焦然那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她更快进入主题。
此刻见她忸怩不安,话不出口,心情更不好了。
“完了是么?”焦然问她,起步离去,“那我走了。”
“没!”
翁子君立即抬起头,她走得干脆潇洒,雷厉风行,翁子君跑了两步才追上,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
越过了那群还在等着翁子君的女性朋友。
“焦然,你相信本能吗?”她追在焦然的身侧,眼睛亮晶晶的,聚在焦然身上,“本能定理。”
“不。”
“爱就是……”她出声太过决绝,翁子君愣了一秒,反应过来,迅速地整理好思绪,换一种法,“焦然,那你知道……”
焦然顿住脚步,偏倚过身体,微微低下头看她。
“喜欢我?”
她微微歪着头,轻声问。
翁子君张了张嘴巴,哑口无言。
半晌,才讷讷开口:“这不难看出吧。”
焦然:“你听过的吧,如果你喜欢我,你一定听过。”
翁子君抿了抿唇,没吱声。
焦然视若无睹,不紧不慢地,像是一步一步浇灭她的热情,磨灭她的耐心:“我是比较招女的,追我的女生比男的多,你早来两年,不定陪我检测性取向的就是你,现在倒是不必了,我已经试过,知道我要什么。”
“你要什么?”被当众拒绝,翁子君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焦然挑了挑眉。
“你要江御是吗?”翁子君又问。
眼前。
江御踩着盲道,贴着灌木丛经过,听到自己的名字,掀起淡薄的眼皮子看过去。
背对着校门的焦然,和……
和……
啊。
江御放缓了脚步。
只听前方,少女声线平静地:“就一定得是人么?”
声音不大不,周围几个人全都听见了。
现场气氛忽然变得凝滞起来。
翁子君这会儿脑子有些凌乱,倒不是因为被喜欢的人拒绝,而是喜欢的人口出狂言,被她喜欢的人听到了,这感觉……
很复杂。
不上来的,幸灾乐祸。
焦然这会儿终于意识到周围的不对劲,循着翁子君略显躲闪而又闪烁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
她表情呆呆地,没话。
江御看的想笑,倒是反应很快的,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一如既往地面无表,只是经过她时,轻轻拍了一把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走了。
几分钟后,她跟张春瑶坐上出租车,收到江御发来的信息。
空荡的窗口,头一次出现长条的聊天框。
江御:我觉得吧……人生有很多种选择,大胆尝试倒也是一种人生态度
“笑死。”张春瑶靠过来,看到了这条信息,“大型社死现场,你现在已经是一条尸体了,发到尸组会被一群人鞭尸的程度。”
焦然嘴角抽动了一下,发了个‘你误会了’过去,揿灭手机屏幕。
“感觉怎么样?你还喜欢他吗?”张春瑶问。
两人坐在后排,张春瑶跟她挤到一处,右边空了大把位置,把头靠在她肩窝处,没扎起来的头发乱哄哄的,蹭到焦然的脸,她倒跟没事人一样,看着右边窗外匀速倒退的风景。
“没那么喜欢了吧。”焦然看向左边窗户,木然道,“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张春瑶问。
“他,”焦然想了想,发现很难一句话概括完,多了又不想,便答非所问:“其实可能本来也没多喜欢,但有时候又很喜欢。和以前一样喜欢他生动起来的样子,不喜欢他对我好的样子。”
“犯贱呗……”张春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早了你给自己留个念想。”
“但是他刚才好迷人。”焦然忽地坐起来,捞住惯性往后倒的张春瑶,直视着张春瑶的眼睛,认真地,“他什么都没,只是面无表情的,从我身边经过,我就觉得,活着,值得。”
张春瑶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朋友近似魔怔的样子。
前面,司机忍不住开口:“朋友,坐好,安全带都要让你们拉松了。”
“哦,对不起。”焦然冷静下来,坐回去。
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微微闪亮了起来,通知栏弹出江御一秒前发来的信息。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江御:需要我陪你看医生吗?
张春瑶看呆了,愣愣地问:“他是在你有病吗?”
以焦然对他的了解,点头:“是。”
他就是这个意思。
张春瑶不禁鼓起掌来,佩服道:“好厉害,他居然这么敢,之前是我看他了,他才认识你多久,就能出我十几年不敢出的话。”
焦然敲着手机键盘的手没停,输送了一个‘好’字过去。
“我看你现在也很敢。”她嘴上。
“啊?”张春瑶看着屏幕上单单的一个‘好’字,傻眉愣眼了一瞬,“真去啊?那要挂什么科……恋物和恋那什么……是神经还是精神还是心理啊?”
“无所谓了。”焦然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你我要是从诊室出来,因为感到耻辱,哭着奔进他怀里,他会不会推开我?”
有画面了。
张春瑶了个冷颤。
“不要了吧。”她,“你冷静一下。”
转头一看,焦然俨然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
张春瑶幡然醒悟。
这货要的,恐怕就是BE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