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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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没有那样的人。

    全力以赴结果考砸了, 进到一所不如人意的学校,就开始自暴自弃。

    这样的人不少,尤其是在白沙认识的人, 有不少鲜活的例子。

    江御不认为考了年级第一有多么了不起。

    仔细想来,他第一次在集体中感到光荣,极有成就感,还得追溯到曾经年少无知——在幼儿园读中班的时候。

    他被奶奶怂恿着参加了社区举办的不成文不正规比赛,代表白沙幼儿园出战。

    最终拿了白沙区唯一一个朗诵诗歌一等奖。

    那时候他深深地为自己自豪过,因为参赛的各位连话都不利索, 别朗诵了, 整个过程哆哆嗦嗦的,半首诗都‘’不出来, 有些甚至在台上崩溃嚎啕大哭, 输出的情绪只有:悲伤, 难过,痛苦……

    但上了学,江御就再没为自己‘口齿伶俐’而骄傲过了,因为大家都恨不得他把嘴巴缝上或捐给有需要的人。

    这么多年他拿过无数个第一名,到和薛靖西一起玩消消乐, 捉迷藏, 和附近公园的老大爷下国际象棋, 大到这个年纪所关乎的学习,各种各样的大大的正规的不正规的竞赛……

    与其他是习惯了当第一名, 不如是见识过第一名也有狗的时候,所以这个第一名就显得不那么权威了。

    不是针对第一的意思, 只是认为以分数象征衡量一个人,这套思维简直有毛病。

    不然他也不会跟五姨出那番话——

    【你家莹莹那学校, 自建校以来,从没有学生考上过一本。】

    【考了前三很厉害吗?】

    是啊,很厉害吗?

    “还以为有多厉害呢,结果也不怎么样嘛。”

    六班,午休结束,几个女生完水回来,坐在一起聊八卦。

    “我二中的朋友还她之前是个分奴,爱好就是学习,为了刷物理卷还特地去学了微积分,结果就这?真丢二中的脸面啊。五十九,真是笑死人了。”

    “……她到底怎么想的,咱们根本不考微积分。”

    “别咱们不考,整个中关都不考微积分好吧。”

    “这偏科偏的有点儿邪门啊,是怎么做到的物理化学这么好,数学考成这样的?不至于吧?”

    “估计不考的东西学多了吧。”那人窃笑道。

    李赫摇了摇头,睡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端着温热的花茶去了隔壁。

    这些话,他近来总是能听到。

    她们并不是总会提起焦然这个人,但只要提起就一定会捎上这个话题。

    实在不明白她们聊起这些的意义,为发时间?为获得快乐?

    实在理解不了,李赫听得耳朵都快生出茧来,也没办法跟她们共情。

    和江御他们聊起这事儿的时候,大家反应跟他差不离多少,只是个别脾气暴躁,骂了脏话。

    江御倒是习以为常的模样,——

    “没有人在乎这些,只是更想看人倒霉。”

    “你看第一到五十八就没人提起。”

    虽然但是,第一还是有人提的。

    李赫亲眼看到他阶段考过后的半个月内,陆续收到两封情书。

    不排除他微信上有没有收到告白,不过那些就不得而知了。

    又是一天午休,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李赫一如既往端着水杯,从六班出来,有意无意地兜了个弯儿,轻车熟路进了七班,一眼就在靠墙的那两组看到施彰的身影。

    七班前段时间换了位置,根据阶段考的排名自由选择位置。

    不过区域是定死的。

    饶是排年级第一的江御,因着个子太高,肩膀又宽,无论如何也离不开靠墙和靠后的位置。

    薛靖西和施彰都选了第五组,一个倒数第二排,一个倒数第四排。

    江御取决于他俩中间,在靠墙靠窗的第六组。

    倒数第三排——焦然后桌。

    他们几乎是扎堆选的,排在第一的江御选了位置,排在他后面的几个人身高都差强人意,加上好几个戴眼镜的,便都集中在中间前排。

    焦然虽然年级排五十九,但她班里排第六,自然而然地选了一个有完整一面窗户的位置——以前的位置可逼死了强迫症,她一直坐在窗户与窗户中间衔接的那堵墙。

    七班窗帘还没拉开,教室里光线薄弱,有些人睡眼惺忪地抹着脸正在挣扎着醒来,有些人游魂似的离开教室去上厕所洗脸,有些人已经拿着梳子镜子梳理头发,施彰也已经坐起来在喝水,余光捕到后门的身影,水杯搁桌上,朝他招了招手。

    李赫从后排跑过去,坐到江御后排的空位置,探头看施彰的杯子。

    “喝的什么?这个颜色,中药阿?”

    “咖啡,蹭阿御的。冷萃原液兑了一杯的水,尝尝?”

    “就尝尝。”冷萃后劲大,他每次喝完一杯都能活蹦乱跳不眠不休到第二天。

    “那你不如舔舔。”

    “去你妈的施彰!”

    最近天气愈来愈热,温度持续升高,中关有两周都没下雨了,令人发指的是还没到学校指定的开空调的月份,大家的水杯都换成了近乎透明颜色的塑料杯。

    他抱着施彰的水杯,第一下还真的舔了舔,觉得还不错,才心照不宣地喝了一口。

    “好喝吧?”施彰看他。

    李赫点点头。

    施彰:“那回头让阿御多做一点原液备着。”

    平时直接交给住宿的同学,让寄放在宿管那儿的冰箱,想喝的时候倒一点点,直接兑冷水,有条件还可以去食堂祈求一杯冰块,那岂不是快乐似神仙。

    “阿御做的?我还以为又是他家那个了不起的阿姨。”李赫惊讶地睁大眼睛,看向前排。

    江御还在睡觉。

    他的睡姿是一如既往的,外套罩在头上,盖到看不着脸,长长的袖子撇到一边,有时是在背上,有时是在隔壁桌,枕着的手伸到前桌不属于自己的位置范围。

    “西呢?”

    李赫这才注意到薛靖西的位置空荡荡的,他本人也不在教室里。

    “野去了吧。”话音刚落,施彰下巴朝门口抬了抬,“喏。”

    起曹操曹操就到。

    薛靖西大概醒了有一段时间,神采奕奕地走进班里,手里拿着一个红苹果。

    学校里带水果来吃的学生不少,就是不知道他从哪儿顺来的。

    回到第五组后排,薛靖西没回到位置上,对施彰和李赫臭屁的摆了摆手中的红苹果,:“看好戏。”

    施彰似乎知道他想干嘛:“切。”

    李赫则一头雾水,向他求解。

    施彰双手环胸,一副大爷的姿态,:“还记得你上次带了个苹果但没带刀但还是吃到苹果的事儿吗?”

    ……这就是好戏?

    李赫无语。

    “无聊。”他。

    “你看着吧。”施彰朝前方努了努嘴道。

    薛靖西看了一眼校服外套披盖脑袋、手伸展到前桌的范围、趴在桌上还没醒来的江御,来到焦然桌前。

    “然然,醒醒,然然。”

    薛靖西边呼喊她,边拉开她旁边的窗帘。

    淡蓝色窗帘犹如开闸似的,一大片日光倏地照亮三班,趴在课桌上的人宛若被子上的螨,纷纷都炸开了锅。

    “晒死了,谁拉的窗帘啊!”

    “卧槽,薛靖西!”

    “薛靖西你要死啊!快拉上窗帘!”有人隔着大半个班级连吼带叫地指着他。

    后桌,江御的手指微微跳了跳,继而一整条手臂立起来,拉下自己的校服。

    他大半个时都闷在衣服里,额际泌出一层薄汗,脸上仍然很平淡,没有情绪的发着呆,周身被倦怠缠绕。

    过了会儿,顺着薛靖西拉开的窗帘望出去。

    又是万人嫌的太阳的一天,没有一片云朵想要靠近它。无形的热浪在空气里翻涌,借着光而传播到每处可照耀到的地方,与人体汗腺碰撞出微妙的变化。

    江御醒了。

    他低着头,手心穿插进头发里,湿了一手的汗,飞快地摘下校服,拿出抽屉里一个装载着洗发水的喷雾瓶,去了一趟洗手间。

    他头发短,洗了头冲回班,头发已经干掉一半。

    彼时焦然才堪堪睁开眼,双目无法聚焦却又散发着阴恻气息地看着前方,对薛靖西和梁长组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完全置若罔闻,左耳进右耳出似的。

    “然妹,帮帮忙,帮帮忙吧。”薛靖西恳求道。

    焦然的前桌都被他念叨烦了,拿起水杯出去水。

    薛靖西顺水推舟坐下来。

    江御的同桌是个女孩儿,见他回来,友好的站起来,让他进去。

    “怎么了你们?”他扭开水杯,仰头灌了一口。

    大概是冲水匆忙潦草,也不讲究,他脖颈有半边还是湿的,水滴顺着流进了校服衬衫里,洇开了水花的波纹。喉结凸出,随着接连的温水的灌入而持续滚动,脖颈脉络分明,而落拓。

    “你还没看过吧,”薛靖西抛了抛手中的红苹果,一副好戏开演的神情,“让你见识见识。”他着道,一点点的靠近焦然,继续连哄带骗的唬弄道,“然妹,然姐,好嘛,好嘛,我没带削皮刀,帮帮我,我想吃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