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五十九。任千帆是以于心不忍的态度出的这个数字。
“哦。”
焦然泄了口气, 仔细地翻看着刚发下来的数学试卷。
窸窸窣窣的纸张摩擦声。
“你没事儿吧?”任千帆看着她,焦然低着头,抿着唇没话。任千帆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 眼神里满满都是担忧,“其实这次数学卷是挺难的,简直变态,其他卷子的范围多多少少都参考了去年的题库,没更新多少,就数学卷跟改朝换代一样, 全年级考一百二以上的根本没多少个……”
“我没事儿。”焦然放下试卷, 抬头看她,“你不用安慰我, 没考好很正常, 我主科也没考好, 不是只有数学一门考砸了。”
这倒像是反过来安慰她似的……
“九十九,也没有很砸吧。”
任千帆纳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数学考卷,九十六。
任千帆:“……”
任千帆叹了口气,:“好吧,对你来可能是真的砸了。”
薛靖西从后排跑上来, 一把拍了拍焦然的背。
“牛逼啊然然, 理综满分!”
他当焦然是哥们儿处, 下手没轻没重的,一拍, 焦然惯性的向前扑了一下,无语地回头看他:“没你牛逼, 一巴掌把我知识都拍空了。”
“对不起。”薛靖西赔着笑,拉了一张椅子在任千帆旁边坐下来, 抱着椅子,“哎你不知道,我们刚才去看成绩的时候,隔壁班有些八婆在嚼耳根,当着阿御的面,声音特别高亢,你这成绩都排到五环吊车尾了,正笑得开心呢。”
“结果御哥儿轻飘飘来了一句——焦然可以啊,数学考的那么砸还能理综力挽狂澜——再一看,全校今年只有你理综是满分的,那些女的脸都青了。”薛靖西乐不可支地笑,“太精彩了,可惜你不在。”
“对对,我也看到了,”任千帆笑道,“那个孔念薇也在,不过她考得更砸,一开始就是因为她考得不怎么样,在一百开外那个名次,她那跟班为了哄她开心,就咱们然然也考砸了,二中的第一也不过如此嘛,结果被江御不咸不淡地怼回去了,牛逼,咱们文娱委员很有三班魂啊。”
期间焦然一直没话,看完数学试卷,又翻开了语文卷。
她这次作文丢了很多分,因为思辨只思没辩。
“可不是。”薛靖西笑了笑,还想点什么,正逢上课铃响,他拍了拍桌子,对两人,“中午一起吃饭吧,点外卖,吃三公里外的那家海鲜饭。”
“你还敢叫外卖啊?”焦然抬头看他,颇有幸灾乐祸的意思,“上次被陈主任当面逮到骂的攒眉苦脸的人又不是你了?”
“没事儿,我跟李赫取经了,这回我有经验。”薛靖西站起来,一拍胸口,“等着吧,吃什么待会哥给你俩发菜单。”
“你请客吗?”任千帆问。
“御哥儿请。”丢下这句,薛靖西跑了。
中午休息时间就那么点儿,无论吃什么都注定了没办法敞开了吃。
加上没什么胃口,焦然只点了一个蛤蜊意大利面,一瓶酸梅汁。
但不知道为什么,包盒掀开的时候,盖子停在包盒上空,蛤蜊意大利面里有一堆已剥壳的龙虾肉,红彤彤的,虾仁一样蜷缩着身体,裹满了意大利面的酱汁。
谁点的,显而易见。
龙虾是一个不会出错的选项,因为他们曾经当着对方的面吃过,不讨厌,不会过敏,也因为今天点的这家餐厅没有鸡蛋,龙虾还可代替鸡蛋补充蛋白质。
外卖是薛靖西去取的,吃饭的场地是江御找的,在室内体育场后的活动楼,江御常去的那间DIY活动室,空了一张大桌子,找了一些报纸垫在底下。
李赫施彰他们今天也在,见了面先是以学生的角度对两个学霸‘牛逼’一番,再着重表扬焦然。
“真的厉害,我还从没见过在身边的,活的,理综满分的学霸。”李赫。
“对。”施彰附和。
到这个程度,焦然再不明白他们的用意就显得太过于弱智了。
饭后,施彰和李赫先跑一步,薛靖西点的海鲜烩饭,没点喝的,这会儿口干舌燥想去喝水果茶,任千帆也想喝,求他帮带一杯。
“你跟我一起去吧,周子钧他们也要喝,我一个人拿不了太多。”薛靖西了个大大的哈欠,生理性泪水充满眼眶,他低头揉了揉眼睛,嘀咕了一声吃饱了就是容易犯困。
“我留下来收拾垃圾。”任千帆为难地看向桌面狼藉。
“他俩收拾就行了。”薛靖西。
“不好吧。”任千帆过意不去,“让江御掏钱,又让他收拾。”
“他乐意的。”薛靖西笑着,推着任千帆离开,一路上嘀嘀咕咕的,“我就不乐意了,我付钱还得我干重活是吗?”
“我又不是不给你钱……”
“这不一样,我又要去,我又要回,我又要掏钱找钱,又要拎,好多个动作,数不清……”
声音逐渐走远。
窗外飞鸟成群低空掠过,飒飒地扑腾着翅膀。
一时间,活动室里只余下两个人。
四下寂静。
江御走到墙边的柜子,开抽屉,从里拿出一捆黑色垃圾袋,撕下一个。
焦然合上包盒,心翼翼掀起眼皮子,好巧不巧对上他转身的视线。
四目相对。
“好吃吗?”江御随口问。
“好吃。”焦然重复一句。
“行。”
没下文了。
场面又恢复了寂静。
江御开了黑色垃圾袋,到她身边,示意她把桌上的空瓶子筷子拂下来。
焦然照做。
两人挨得很近,衣服在所难免会摩擦到,尤其实验的冬季校服很大件。
焦然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很香,不是洗衣液柔顺剂那些飘忽的花香,是封闭凝神的沉香,幽香馥郁。
回去的路上仍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任千帆他们买完水果茶都顺道回班了。
接近午休铃响,路上没有几个人。
焦然一步一步走在他身后,不愿破这份他们之间独有的宁静。
但有些话还是不得不。
她好草稿,鼓起勇气,却还是垂着眼睑,望着地面:“其实今天不必这样。”
她这番话引得专心走路的江御身体一侧,没正面看她,余光却窥觑着她。
“什么?”
他的作息时间规律,大抵是接近午休,他浑身充满着倦怠的气息,话时嘴巴张的很,声音很轻。
焦然踢着脚尖上的空气,用只有两个人才听清的声音低声道:“我这次的确是考的不太行,理综满分和主科考砸了是两码事,不应该用一码事去掩盖另一码事……”
江御一顿,他停下步伐,转过身来。
“讲重点。”他。
“哎。”焦然应了声,还是没抬头,看着马路牙子边正在搬家的蚂蚁,“我就是觉得,那些话,没必要,西……”
“懂了。”江御忽然。
“嗯?”焦然愣得抬头看他。
“施彰和李赫的演技差了点儿。”江御,“是这个意思吗?”
“……”
焦然别开脸。
“对。”她。
“西还行,是吗?”
“对……”
“那我呢?”江御终于来了劲儿,嘴角衔着笑意问。
“……”
“怎么不话?”他声音轻轻地。
“你,你不行。”她硬着头皮。
“我哪里不行?”江御忽然笑了。
这一声,焦然顿感头皮发麻,只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低头往前走,一面走一面低声咕哝着。
“就是不行,哪有年级第一没人提,一个考砸了的五十九被夸得天花乱坠的。”
“因为你人缘好啊班长。”江御走在后面,慢条斯理地。
焦然当没听到他的趣,也不想接下文,江御今天这一系列的操作都突破了她的预期,刚才的只言片语甚至引得她脸在隐隐约约发热,脖颈这一片肌肤在微微酥麻。
“江御,不行。”焦然咬着字音。
“江御哪里不行?”江御似乎知道她正当窘态之中,不急于上前,走在后头慢慢悠悠,从容不迫的逗着她。
“江御就是不行。”焦然听出他语气中的谐谑,坚决地头也不回。
“其实江御也还行吧。”江御本人竭力憋着笑道。
幼稚。
幼稚。
可是……
又快乐。
不知为何心跳得很快。
焦然甚至不敢回头看他一眼,怕他看出什么。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有一搭没一搭的着话,回到七班。
班里好几个人已经趴在桌面上歇息。
焦然进了班,无声地把敞开的窗帘轻轻拉上,将一口积成大胖子的乌云隔绝在外。
教室里霎时陷入一幕青蓝色的昏暗。
江御在门外看了会儿风景,远远看到袁柏水的身影,才转身进班。
他的桌上还堆着一两张试卷没收拾。
上午物理课讲得内容他其实没太听进去,倒不是担心朋友考砸了的心情,而是就是……
前面一整页试卷没有一道错题,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利用这部分时间,去安慰一下考砸了的朋友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