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 流程走得非常快,加之焦然配合得很爽快,邓肇没待多久, 稍微了解了一下状况就走了——这话里真假含量成份是多少比多少,他还得回去进行剖析。
临走之前,邓肇问她:“姚你身上有些不是今天制造的淤痕?”
“是啊。”焦然捂着肩膀,“好像在哪里碰到了。”
“碰到了?”邓肇似笑非笑道。
“啊,怎么了?”焦然无辜看他,大有一副‘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你觉得不是我大可以跟你讲道理, 其他的不欲再’的架势。
“行吧。”邓肇微微颔首,转身对李燕, “李姐, 要不你跟我过去拿药吧?”借一步话的意思。
李燕点头, 转头面向病床上穿着病号服的女儿:“想吃什么?给你带回来。”
“想吃碳水的食物,谢谢妈妈。”
“不客气。”李燕让她自己一个人在病房好好待着,“我去请你同学进来?”
焦然迟疑了一下,摸了摸头发,略一点头:“好的。”
门轻轻关上, 焦然躺下来, 拉上被子, 阖上眼睛,回忆昨天发生的事情。
冯颖。
冯颖……
很长一段时间, 她都理解不能冯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叩叩——’
焦然坐起身,扒拉了一下头发:“进来。”
她最近头发又长了, 还长高了一点点。
焦然时刻在关注自己的成长,每当她接触到新事物, 首先总会先去掂量一下这个东西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变化,好的坏的她都可以接受,坏的顶多当作试错,再回头选择,但她不能接受没有变化,一成不变的生活。
像这样的长身高了,就会对她的自信有所加持,焦然不想当一个矮子,倒也不是矮子哪里不好,矮子挺可爱的,可她需要的不是可爱,而是看上去不容易被欺负,不轻易让人贩子生出这人容易被人绑架的样子。
……
门被推开一点点,三十度的倾斜,只能看到门外人的半边身子。
焦然抱着被子,朝他招招手。
“等很久了吧?对不起啊,我食言了。”她以真诚致歉的语气道。
“身体最重要。”江御走进去,轻轻掩上门,没关。
“还要对杨律师声对不起,他这么忙,耽误他的时间了。”焦然不好意思道。
“了。”江御拉了一把椅子搁到床边,坐下来,“你吧,感觉怎么样?”
“还行,不痛了。”焦然。
开玩笑的,疼死了。
手都还可以忍,但头像是戴了紧箍圈似的,又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揪她鬓角,头部的上半部分一直在向内收拢,紧绷的不行,脸颊则因为头疼的原因在发烫,摸上去仿佛发烧了。
她经常会这么发低热,额头手臂脸颊都热热的,可量体温的时候温度却又正常,仿佛那只是她的假象,只有她自己才感觉到自己身体在发烫,焦然都快习惯了这是正常的。
“怎么回事?”江御问她。
“起了点争执。”焦然摸了摸头发,“和一个时候认识的姐姐,以前我经常受她家里照顾。”
“嗯。”江御应了声,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半晌,问她,“疼吗?”
“啊?不疼。”焦然重复了一遍。
“真的?”江御露出半信半疑而警惕的眼神,“不疼的话,你为什么一直摸头?”
“……”
“有点吧,不碍事。”焦然放下偷偷按搓头皮的手。
江御显然不信她的这番辞,安静地端详着她好一会儿,:“我叫医生吧,看有没有缓解的方案。”
“没用的。”焦然阻止他去按铃的动作,“叫医生只能吃止痛药,我不想吃。”
“要一直这么忍下去吗?”江御叹了口气。
“那你摸摸我。”焦然朝他挤出一个轻轻的浅显的笑容。
“……”
“不可以吗?”焦然不无遗憾地看他。
“也不是不行,但我没帮人做过按摩。”江御。
“哦,那太好了,我感到非常荣幸。”焦然表现出跃跃欲试的样子,坐起身。
“你躺着吧。”
她表现得太积极了,江御终于露出进门后第一个笑容,虽然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笑容。
他刚想伸出手,却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而收回来。
“为什么会头疼?”
“嗯?”
焦然觉得自己因为头疼而迟钝了许多,回答问题时都要思考两秒,但江御这个问题着实问到她了。
是啊,为什么会头疼?
是冯颖的头被她揍了,又不是她。
她记得很清楚,冯颖未伤到她分毫。
最后江御还是没给她摸摸,担心她是头部外伤,她刚睡醒都不知道,可现在医生都不在场,也没法问太多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李燕带着食物和刚领的药回来,和江御闲聊寒暄了两句,问了他几个问题,都是关于学校里,焦然的表现。
那天江御也没待多久,看着焦然吃完面,咽了药,没等到人躺下便离开了,毕竟人母亲就在现场,总不能待在房间里看人家女儿睡觉……
焦然留院观察了三天,期间邓肇陆陆续续找她聊了好几次,每次聊的时间都不长,每过二十分钟就离开病房。
今天也一样,还剩最后五分钟的时候,邓肇聊起了别的话题。
“那个男孩子……”邓肇刚开了个头。
“不想聊这个,换别的。”焦然便截住了他的话音。
“为什么?”邓肇露出稀奇的表情,诧异道,“不是喜欢他吗?”
“这个年纪的女孩儿会特别喜欢不分场合的聊起喜欢的人吗?”焦然答非所问地看他。
“何以见得?”邓肇笑问。
“给我的感觉如此。”焦然抱着水杯,垫了两个枕头仰躺在床上,低低呢喃道,“可我不想,不喜欢,我不想跟任何人分享我跟他的事情。世界上有我这样的人吗?在十五六岁的时候?”
没等邓肇回答,她又低声道:“如果人那么乐意分享自己的幸福的经历给他人旁观,而这份幸福来自于她美满的家庭,那为什么她不直接把这个家庭共享出去,让大家都得到幸福?如果不肯共享,那她是什么心态来向家庭不幸福的人来分享自己的幸福?”
“……”
邓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儿童的问题。
“这就是我的不乐意。”焦然声嘀咕道,“我不喜欢听别人自己多么多么的幸福,没办法跟她们共情这种我没经历过的事情,我没经历过,所以也不敢我以后经历了会怎么样,但至少现在,你问我关于他的事情,我就是不想。”她低声嘀咕完,从巨大的水杯口里抬起脸,嘴角微微勾了勾,“我拒绝得挺诚恳,没问题吧?”
“很有礼貌。”邓肇莞尔一笑,拍了拍手,“行,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今日份的药呢?”焦然看着他站起身。
“不着急。”邓肇柔声地安抚她,“晚上吃过药再吃,我让李姐带过来。”
“我明天就出院了。”焦然提醒他道,语气较之方才混了些许执着,“我想好起来,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太影响我了。”
邓肇已经走到床后,闻言思忖片刻,对她:“实话告诉你吧,是为了换药,但究竟换什么药我还没想清楚,还在定夺,最多三天出结果,如果现在一次性开一周还是一个月的量都会被浪费掉。”
焦然紧紧握了握拳头,须臾恬静点头。
“好的医生。”
周四,焦然终于回到学校上课,这几天临近期末,大家都在复习,对她嘘寒问暖了片晌之后,便低头继续手上的事情。
“看着好痛啊。”薛靖西托着她消瘦白皙的手臂,盯着上面静脉留置针留下的饭粒大的针眼,看得肝儿胆颤,“针孔拔出来的时候,这得是个血窟窿吧。”
“差不多,还行,看着刺目惊心,但其实不是很痛。”焦然见他想看世面的样子,便没急于收回手,任由他托着。
后桌,江御在给她口诉昨天讲的重点,闻言:“别听她的,她口中的疼痛程度类比就跟做题量一样,还行的意思就是少量就行了,但你看她,哪天不会刷题练手感?”
“……”
薛靖西左看看江御,右看看焦然,又重复地左看看,右看看两遍之后,不解地看:“冒昧的问一下,你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你猜。”江御。
“干嘛呀,咱们都是兄弟。”薛靖西不满道。
“谁跟你是兄弟。”焦然抽回手。
“卧槽,你重色轻友。”薛靖西惊恐地看向江御,“那咱们还是好兄弟吗?”
“你神经病啊。”
“卧槽,江御,我受够你了,每次话不到五分钟你就开始变脸,你对焦然可从没有这样过!”
“那你不该反省反省吗。”江御放下笔,瞥了焦然一眼。
那眼神是在掂量薛靖西的话,他还从没意识到自己对焦然那么耐心。
居然都没黑过脸吗?
他自己都感到意外。